玉人江手里的异能锁连同着她的泪花一起闪烁，雨越下越大，甚至打起了雷。她的眼前被雨水和泪水蒙得浑浊不清，耳边也像是被盖上一层薄膜，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深深知道，自己就是风耀的一颗棋子，现在风耀赢了，她无话可说，只能在身边把拳头捏紧。
“你好像还在为之后的去处发愁，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继续跟着我吧。”
“我不跟。”
“光明大业已经完成，你的那些黑暗的选择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除了跟着我，你就只能下去见冥王了。”
王蛇异能锁在闪光，倒在身后也夜凌云身上也在闪动。
“如果我两个都不选呢？”
“也对，你在黑暗里呆了这么久，有点恋家情绪也很正常。等我把这里收拾干净，你就留下来替我看门吧。”
“卑鄙。自称光明的人却干着比我还下流的事情，你……”
这是玉人江第一次见到风耀瞪大眼睛，她还想上前质问，自己突然感觉肩膀上搭了一只手，头被用力掰倒到一边。她想把肩上的手拿开，锋利的尖牙就这样刺破了她脖子上的皮肤，扎进浅层的血管里。耳边的嗡鸣爆炸般袭来，抽离的感觉让她越站越不稳。
异能锁在身边不断发出警告的声音，紫色的光束从里面四散崩开。这个姿势保持久了，异能锁还是难逃脱落的命运，结结实实掉在了被雨水浸泡的地面。玉人江感觉手也快要被麻痹了，仅剩的一点力气被她用来推开这张咬住她的嘴。
夜凌云松开嘴，还在刚才被刺破的伤口上舔了舔。他用单手的臂弯接住摇摇欲坠的玉人江，把她放在地上，眼睛里重新充满了发腥的红色。
“你…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忤逆天道的人注定会失败。”
“不要以为自己重新站起来就万事大吉了，你的军团不也全军覆没了吗？你一拳难敌四手，再挣扎也是死。”
风耀一语既出，刚才所有倒下的云蝠军团将士全都站了起来。他们不但能站起来，还在夜凌云身后开始裂变，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刹那间填满了背后的空缺。夜凌云冲上天空，从上而下一脚踢在风耀前臂上，后者艰难接下，连连后退。
“云蝠阵！”
这一次重组的倒三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雷电连接的声音震耳欲聋。风耀光顾着看天上，发现自己身边的士兵都在往地下沉的时候，只能看见若隐若现的枪尖和浮动的人头了。就算这样，他还是不愿屈服，架起拳头准备拼死一搏。
“你输了，要怪就怪你太大意，在我的领地上太大意。亡月劫！”
“我一定会打败你，然后把我们白虎族的弟兄们都找回来！闪灵诀！”
白光没有出现，月环已经从天上旋转着袭来。风耀一咬牙，右手捏住另一边手腕，自知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小小的黑影挡在了风耀面前。拜涧叶向上飞出几针暗器，全都被月环卷了进去，变得越发强大。她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手，月环就切断了她的手臂，上面纹着的雀翎一分为二。月环继续前进，飞转着嵌进她的胸前，她撞在风耀怀里，两个人连飞带滚地弹到远处。
血从手臂的切口和胸前流到风耀的铠甲上，殷红的颜色在上面格外刺眼。拜涧叶就枕在风耀的手臂上，脸上开心地笑了。
“……手呢？”
“断了啊。”拜涧叶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这个令人沉痛的事实。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在雪宫等我回去？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根本就不关心我，叫你杀了我也不肯，那我只能……”
“叶儿，我只不过是想给你最好的生活，我以为，只要把仗都打完了，世界就不会再有冲突了，你也可以把所有的烦恼都抛下……”
“把我送回冥界吧，让我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
“你撑住，我带你回去找雪皇，她一定有办法。”
拜涧叶合上眼，没有再说过任何一句话。风耀痴痴地看着她，整个人僵直在原地。雨水淋着她已经冷去的身体，在地上绽开一大片红晕。夜凌云从天上降下，整个军团也跟着落地，排成两列。玉人江手一抓，捡回了异能锁，走到风耀跟前，挡住了照向他的月光。
“从今以后，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还给你。”
“求求你…再帮我最后一次。”
玉人江直接把异能锁丢在了脚下。
“我没有权限直接使用天源祭法杖，你能不能帮我在雪皇那里拖延一点时间？如果没有天源祭法杖，就没办法修复冥界之门，我就没办法让叶儿回去……”
“天源祭法杖，那也是你们从第六平行宇宙抢来的吧，真卑鄙。”
风耀无言了，低下头把拜涧叶搂得更紧。玉人江回过身，见夜凌云就站在自己身后。
“让我去雪宫一趟吧。”
“你就不怕他半路使诈，把你困在那里？”
“冥界之门多少也是因为我才倒塌的，为了修复它……”玉人江看见自己越说，夜凌云的眉头拧得越紧，“那我就只能占用你宝贵的时间，让你和我一起去了。”
“还算聪明。我们走，快去快回。”
雪皇这时就坐在王座上，半闭着眼睛已有多时。所有人都在等着风耀归来，而这次却是玉人江推开了雪宫的大门。雪皇惊奇地睁开眼，放下撑着头的手，从王座上站起来。
“好久不见，风耀手下的得力干将。你今天来，是要带给我们什么好消息吗？”
玉人江摇摇头，从她身后忽然就飞出几个黑影，排列在她头上。黑影的数量还在随着裂变激增，多得直逼那圆形的穹顶。
“你这是什么意思？圣辉星……”
白金的闪点刚刚亮起就在雪皇手里熄灭，她不解地看向自己的手心，又转头看座下的士兵——没有一个人对玉人江举起武器。
“你本追求光明，却被各路心怀鬼胎之人所烦扰，最后让自己丧失了行进的指挥权，让邪恶到处肆虐。你留着，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说完，玉人江走到士兵面前，拿过他手里的长枪，一把扎穿雪皇的肩膀，把她钉在了王座上。喷溅的血液飞到她脸上，留下两三滴凉意。她又转身走下了台阶，身后跟着一群飞舞的黑影，打碎了雪宫的大门离开了。
另一边，风耀来到了冥界之门。他拿出从雪宫里偷来的天源祭法杖，没有先修复冥界之门，而是把异能量输给了拜涧叶。源源不断的亮光涌进拜涧叶的身体，她的呼吸却从未再次开始。尽管不甘心，风耀也只能开始修复冥界之门。
强大的异能量催动满地散落的巨大石块活起来，飘上半空，按形状排好了顺序，一块块接起来，形成一座完整的石门。经过了长时间的打磨，石门上的图腾有些模糊不清，法杖的异能量划过这些地方，让图腾重新变得可鉴。
石门慢慢落地，那层用异能量做的间隔又出现了。风耀打横抱着拜涧叶，穿过隔层，里面是他没有见过的天地。
“你违反了约定，踏足我冥界之门内部，就该到深渊里去好好反省自己。”冥王的声音在上空回荡。
风耀把话全当成了耳边风，他不停地走，发现这里只有平地，没有任何人烟。他想把拜涧叶放在不远处的月亮下，就加快了脚步往前走，谁知脚下一踩空，他掉进了玄冥黑洞里。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他仍然不死心，一定要到月亮下去。他开始奔跑，跑着跑着，发现手上忽然轻了。
拜涧叶早已不见踪影，而自己则回到了雪宫。他以为这是黑洞中的幻象，冲进那扇被打碎的大门，里面只剩下被钉在王座上的雪皇。她目光呆滞，再无呼吸。风耀就在一路走来的狼藉中长跪不起。
玉人江回到云蝠军团的基地时，那里已经和战前没什么区别，大家都在照常做着自己的事情。战后最忙碌的还是监护室，外面的走廊又一次变得人来人往。最后一次见夜藏锋，是在监护室的治疗仪上，玉人江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他牺牲了。”监护特使就站在玉人江对面，“整个先遣队，就他受伤最重。发现他的时候已经压在巨石下面很久了，生命迹象非常微弱。所有的尝试我们都做过了，所以，试着接受这样的结果吧。”
眼前被蒙上了一层暖雾，玉人江俯下身，把手放在夜藏锋手上。
“我们还在他的铠甲内侧发现了几行字，其他人看了说是写给你的，你要不要看看？”
一块钢板被递到手中，它的四周坑坑洼洼的，锯下来的时候应该花了不少功夫。
“ 如果是偶像的话，一定有办法打倒入侵的人吧。
也别太用力，要是早早就下来陪我了，多可惜。
好想和女孩子牵手啊。”
看到这里，后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歪歪斜斜没办法辨认，估计写的人到这个时候已经要失去意识和力气了。玉人江更加用力握住了夜藏锋的手，尽管对方不会有任何应答。这时，另一只手附在了她的手背上。
“觉得难过就出去吧，这里不会带给你难过之外的感觉。”
玉人江就这样跟着夜凌云来到了室外，她坐着夜凌云的闪驰跟着飘在人身边。
“白虎族的风波就此告一段落，你有什么打算吗。”
“当然有，我要山，要海，要自由。”玉人江侧过头，对上夜凌云的目光，“骗你的，我要走了。”
“你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留在我身边。”
“我没有理由继续留在你身边。我背叛了你，也背叛了冥界，我也找不准自己的定位了，离开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如果我说，你那点骗人的把戏我从一开始就已经识破了呢。”
“一开始？就连风耀想要通过限制你的异能量来击败你的事情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还傻乎乎地收下那耳环？”
“不光是限制异能量，他们也想窃取云蝠军团的战术，找到弱点，然后破解。先遣队为什么会遭到重创，想必就是这个原因。他们想通过破解战术和限制取胜，殊不知，一个人的异能量被按住了一头，另一头就会崛起。如果用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战术，那么他们就会措手不及。”
“可是那个耳环的压制作用真的很强，万一被按住了再也起不来……”
“那云蝠军团就会成为历史。”
玉人江倒抽一口冷气，呆呆地看着夜凌云说出这样的话。忽然，她的额头又被夜凌云敲了一下。
“笨，我说什么你都信。我看你还是留下来吧，省得在外面又被别人骗。”
“笨的是你好吗？那你当初都已经知道实情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留下来？”
“你的到来不仅仅是你出现在我面前，更是白虎族发出的挑战。我就是要迎接挑战，然后救你。”
“救我……？这好像不是冥王的意思吧。”
“是我的意思。怎么，有意见？”
“不敢。”玉人江感觉脸颊一阵发热，不敢再去看夜凌云一眼，“我还是要走。”
“那你就走吧，去第三平行宇宙，那里会有你心里想要的答案。”
“你不拦我了？”
“既然你执意要走，我没有理由阻拦。我只有留在原地，等你回头的资格。”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没有互相道别。玉人江站在传送舱里，心里祈祷着快一点出发。强烈的抬升感从脚下传来，她为了出发而暗喜，但夜凌云的传送舱最终并没有飞向第三平行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