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猎猎的晚风把死亡的罗网吹开，玉人江轻松让沙尔曼亲王丢掉了她的视野，转头不紧不慢地沿着那串逐渐消失在沙地里的脚印走。
“新增的超大范围地形扫描和生物信号检测，这哪里是修复，简直就是助我登神。真想把我的异能锁在夜凌云面前再摔坏一回啊。”玉人江头也不抬，兴致勃勃翻看着异能锁里的内容。
“用户请注意，前方途经伊索烈神庙遗址，地形复杂，建筑垃圾较多，有利于目标生物信号隐藏及逃避，请您的行动一切小心。”
“那你看看，他现在跑到哪里了？”
“正在检索，目标位置：日061 月015 空037 位，距离当前坐标不足两百米，请做好应战准备。”
“行了，”玉人江一脚踩在先前的脚印消失的位置上，合起异能锁，沙丘的坡底下林立的断头石柱等来了多年后的第一批客人，“我会小心的，你只要闭嘴好好看着就行了。”
脚印到遗址前就结束了，玉人江并不着急离开，而是踏进了石柱间的空隙。废旧的石板地面也被常年的大风薄薄铺上一层黄沙，但分布极其不均匀，完□□露的部分即使留下足迹也很容易被忽略。玉人江继续往前走，终于看见了她期待的——拖拽形成的整齐的不间断的长条印迹。
与此同时，某一根石柱下蹲着一个倒霉的盗贼。原本应得的委托报酬不翼而飞，有勇无谋的造反差点让他送命。寂静的月下，他大喘粗气，用手拨开麻布袋子的口，抚摸着太阳神的半张脸。玉人江稍微拐了个弯，走在遗址的侧翼，鞋跟滴滴答答的声音少了天花板的反射显得模糊不少。
但盗贼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心头一紧，不小心把神相捏出了一条裂缝。玉人江出现在盗贼的视线里，从他的不远处经过，还被地上看起来没多重的石块绊了一下。她停住脚步，环顾四周，盗贼赶紧将自己往石柱后又缩了缩，双手抱头屏气。
这一口气过后，玉人江在遗址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盗贼微微探出头，刚才的脚步声没有了，人影也看不见了，死一般的沉寂卷土重来。他又开始翻手中的布袋，里面除了太阳神相，其余全都是酒会上带出来的食物和财宝，杂乱无章地堆着。一通翻找，盗贼终于把头全探了出去，遗址里还是只有他自己，出口也近在眼前。他抓紧了袋口，一鼓作气朝出口走。
玉人江一言不发出现在遗址的尽头，月光为她的身影勾上一圈银线。盗贼猛地刹住脚步，下意识地被这个背影激得捏起拳头摆出打斗的架势，接着猛地收回。他极力扼制声音的颤抖，为自己寻求最后一线生机。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迷路了。”玉人江转过来和盗贼面对面。
两人之间的距离尚且不算太短，盗贼借着月光认出了玉人江头上的那顶帽子，手颤抖着，麻布袋顺利掉在地上。
“你…你是商队的人。”盗贼低头不甘心地望了一眼脚尖，“对，东西就是我拿的，你们违背约定出尔反尔，我自己拿回本就属于我的报酬，有什么错吗？”
“当然没错，但是我们好像没说过报酬里面会有太阳神相。”
玉人江一句话把盗贼堵得沉默了。
“把神相还给我吧——或者，神相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如果我答应，是不是又要乖乖受你们控制了？”
“你除了拿走神相，袋子里装的最多的应该就是酒会上的菜品吧。数量大难保存，排除你全部私吞的可能，或许还有别的人正在等待你的帮助…你该不想让他们等太久，对吗？”
“我族人的事情，你们还不配提起。”
“那就把神相还给我，独享太阳的祝福，最后收拾你的可就不是我了。”
“当我踏出贫民窟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把自己看作——死人了。”
谁知盗贼二话不说抓起身边的石柱断块就往玉人江身上砸，力量之大速度之快让人始料未及。后者前臂交叉，右脚后撤一步尽力挡下，断块破碎的瞬间有一缕突兀的风迎面刮来后飞得无影无踪。玉人江放下手，眼前人影和赃物跟着风一起不见了。
“好大的力气。”玉人江意犹未尽地转着手腕。
黑暗里重新走来一个人，玉人江根本没打算继续动手，果然如她所料，来者并不是盗贼的同伙，是沙尔曼亲王。
“你收手吧。我的人就在外面，你出去找到他们，他们会送你离开这里。”
“我为什么要收手？”
“因为你已经输了。至少你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那些人，我也不习惯让别人第一次就败得太难看。神相是与神沟通交流的桥梁，保护它是每个公民的义务，我们会把它找回来的。”
“你看不起我？”
“你本来就很渺小——和这大漠比起来。”
玉人江闻言翻了个白眼，调头就要继续往沙漠的深处去。
“神相的赌约是我和泰雷之间的事情，这里面甚至没有你出手的理由。”
“但这事关小美人最后花落谁家，我不能坐视不管。”
“既然你希望美人的命运由你来把握，当初又为什么决定把他献来？为什么拉赛尔会对你颇有微词？踏上赫利索大地的理由是什么？你该好好想想。如果你想通了，就会决定在明天一早离开这里。”
“不用想这么多，我只要知道赌约的结果。如果我输了，我就会从所有人面前消失。”
“向前翻越两座沙丘就是贫民窟地带，里面的情况…很复杂。”
“那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你请便吧。”
等走出了神庙遗址，玉人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沙尔曼亲王往反方向离开，遗址外是建筑物最稀疏的地带，她每走一步都感觉风刮得更猛。虽说是跨越两座沙丘，可沙丘中亦有大大小小的起伏，以此消磨探险者的决心。确定自己已经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后，玉人江召来闪驰，翻身而上踩着车头扎进狂风深处。
“血肉苦痛，赛博飞升。这样的认知，你们再用脚跑一万年都追不到。”
“注意，目标生物信号重新进入扫描范围。”
“才跑出去这么点，最后的力气都用来砸我了吧。”玉人江眼看自己的坐标和目标刹那间重叠，一低头，人影再也无法奔跑，像失去电力支持的机器原地停摆，“就在这第二座沙丘之前解决你。”
自觉胜券在握的玉人江故意跳上空中翻了个跟头才落地，她刚要收起闪驰，异能锁发出几声不寻常的电流声，机械播报被切断得很不自然。
“目标肾*…@~！上腺素水￥#%平异常，请…”
“异常也得抓啊，”玉人江打断播报，收起闪驰，“万一他跑进平民窟，那就跟耗子进洞没区别了。”
仅仅这低头的时间，原本扑在沙地里的盗贼不知何时凭空消失了。玉人江冲上去，这里除了她自己的脚印再无其他痕迹，盗贼倒下的地方一片平滑，只剩个麻布袋子一起在地上。她立刻蹲下打开袋口，被偷走的东西全在里面。太阳神相被她用手从里面托了出来，指尖在上面新鲜的裂缝处抚过。
“看来你和你的帮手配合得很好，不过下一次你可就不能这么走运了。”
神相到手，为了最快速度赶回伊索烈神庙，玉人江遗弃了袋子里的其他东西，抱着“战利品”缓缓站起身。她耳中的风声里忽然闯进了许多不同节奏的脚步声，余光里是四面八方的来人越走越近，围成的圈把她困在圆心。她环顾四周，从衣着看出他们都是商队的人，统一戴着黑色的面纱。
“都是自己人，但这贼是我追的，东西也是我拿到的，亲兄弟回家都得算账，你们连这点光都要沾就别怪我看不起你们。”
“谁跟你是自己人。”所有人都戴着面纱，根本不知道是谁开口说的话，只觉得这声音一直在围成的圈里打转，“你是，猎物。”
“你在说我吗？”玉人江被逗得呛到了嗓子，“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已经死了。”
“上一个在这里张大嘴说话的人还活着，但是活得如何我们也不好说。”
“每个无知的人都想威胁我，我没意见。”
玉人江抱着神相，冲上前一脚扫在面前人的脸上破开了包围。这显然超出了其他人的预期，愣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追上去。前者边跑边想召唤闪驰，可异能锁的信号莫名其妙变得不稳定，尝试无果的她险些躲过了迎面而来的捉拿，在地上打了个滚又进入了包围圈里。
“你们来的人挺多的，如果全死光就太可惜了。”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猎物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这里。”
“那我今天就要开了这先河。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这辈子也许都没法看到第二次，但你们也更没有机会去讲述你们的故事了，你们马上就要死了。”
这些人的功夫还不到翻云覆雨的地步，玉人江决定还是先不要暴露自己的力量，试探着用最简单的招式解决他们。她右手抱着神相，左手对面前的人的进攻势如破竹，当她两指直刺对方要害，却被另一个人挡下。她只能转头对付下一个人，就这样轮转几番，围攻没有要瓦解的意思。
“果然跟你们没有什么规则可言，恭喜，我彻底对解决你们没有一点犹豫了。”
说着，玉人江便举起异能锁。没等她把话喊出口，杂乱刺耳的电流声响起，甚至比第一次还要咋呼。她感到异能量此时正堵在身体的某处无法释放，顿时自感不妙，打开异能锁一看，屏幕被锁定了，上面只有正在扇动翅膀的蝙蝠的标志，夜凌云的剪影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玉人江气得咬着牙狠狠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想取下异能锁的念头犹豫一下又收回。热血上头的她决定不进行超兽武装，直接空手撕了围堵她的人。这时，其中一人举起了手中一直提着的灯，微弱的火苗摇晃着熄灭了。
“时间到。”
这句话来得让人不明所以，玉人江正想打碎这个灯来发泄自己的怒火。眨眼间看到的世界迅速变成了模糊的重影，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掌，不太冷静的血液循环似乎带着什么东西在她身上从头到脚转了个遍，下一秒她就结结实实倒在了沙地里失去意识。
“你也不例外。”其中一个蒙面的人走上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玉人江。
就在这同一片天空之下，龙戬离开了伊索烈神庙，正四下寻找玉人江的身影。从暗道出来后是一片寂静之地，他小心翼翼打开异能锁，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于是他决定主动联系玉人江。可多次尝试后，对方没有应答。
疑惑和警戒涌上心头，龙戬回头看了看宏伟而不可一世的神庙，转身朝未知的大漠深处走去。下行的台阶上回荡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眼看四下无人正要召唤闪驰，他察觉到附近有声音正在靠近，赶紧躲到了一旁几座雕像的阴影里。
来的人是沙尔曼亲王和他的手下，龙戬观察到他们一行人全都两手空空，担心稍微消去了些。但现在玉人江的去向依旧不明，他不想再耽搁，趁人走远召唤闪驰飞向皇城脚下。靠近沙地后从远处蜿蜒而来的脚印指引着他，一路飞驰来到了神庙遗址。
龙戬翻身下来，站在遗址入口便一眼望穿了里面。他步履沉重地踏上铺着散沙的石板，每一步都精准绕开散落的建筑垃圾，转眼便来到出口前。一处不起眼的碎块堆引起他的注意，像是在他头上用力敲了一下。他跑过去捡起碎块在手上翻看，断面倒映在他的眼睛里，觉得光看还不够，他用手摸了摸，感觉脑袋又被敲了一下。
“应该是刚打碎不久的，江也许来过这里。”
扔掉了手中的碎块，龙戬站到遗址的出口。脚下果然有往前走去的脚印，只不过比来时看到的都更加稀疏和模糊。他试着跟随脚印的指引，仔细辨别了几个后，印迹中断彻底消失不见。
就在龙戬把视线从地面往上移时，一条手臂猛地勒住他的脖子。僵持中他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使出全部的力量，手肘一顶，这场滑稽的牵制土崩瓦解。龙戬反过来把抓他的人脸朝下按在地上，他沉默着，什么也不说，直到对方短暂反抗后放弃挣扎。
此刻两个不同的猜想在龙戬脑子里打架。既然脚印指引他到这里便遭遇袭击，那么玉人江也有可能碰见了同样的事情，甚至有所不测。但分开之前两人曾约定万不得已时另有对策，以她的水平不该败于这种小虾米手下。龙戬想着想着，渐渐松开了手。
地上的人艰难地双手撑地坐起来，龙戬看见他脸上既害怕又不甘心的表情，也许这只是个小毛贼呢，自己的担心显得有些多余。他走上前像一堵墙挡住了对方的视线，接着伸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还随手给了一些钱。
“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我攻击了你，你非但没杀我，还…”
“因为我知道这么做不是你的本意，你是被逼迫的。”
“没有人逼我，我就是想抢你身上的东西。”
“如果你的生活是公平的，一切并不是由手握权力的人决定，你不会这样做。”
借着月光，龙戬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貌，正是盗走神相的盗贼，蓝色皮肤和头发，衣衫褴褛，随处可见的补丁支撑着他活着的最后一点尊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帮我，我也不想亏欠你，所以请你赶快离开这里——未知的危险随时会把你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一句话，让龙戬心里的警报响彻云端。
“这里——是什么地方？”
“准确来说是我身后两个沙丘之间的地带。那是‘猎场’，‘猎人’们围猎的地方。”
“‘猎人’…”龙戬若有所思低下头。
“行话，往下的不能再说了。”
“你也是‘猎人’？”
“当然不是，我只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才到他们的地盘上看看能不能捡点他们剩下的东西维持生计。”
“你捡到了什么？”
男子两手一摊，摇了摇头。
“把狩猎范围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他们到底想找些什么？”
“传说两个沙丘的中间地带是战神的兵器掉落在大地上而形成的下陷，那里的战士被视为战神的后代，只要喝下他们的血吃下他们还在跳动的心脏就能变得强大无比…多亏了这个传说，让那里变得闻风丧胆，但也因此被有心之人利用，所到之人有去无回。”
“你身上有伤，还拖着自己去占他们的便宜，就不怕自己也会有去无回吗？”
“他们看不上我的。成为‘猎人’很难，成为他们的‘猎物’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猎物’没有具体的标准，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长得漂亮，身强力壮，总得占一个吧，反正我是一点都不沾。”
“被抓住之后，‘猎物’会去到哪里？”
“闹了半天，你该不会是他们的下游买家吧？一部分会高价抛售，或者自有用处。怎么，我看你也像是个做生意的，想和他们谈笔买卖？他们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你要是决定了，我可以帮你介绍介绍，然后狠狠讹他们一笔。”
“我不认识他们，更不是什么买家，我来这里不过是想找一个人。你们的行话我不习惯，就暂时管这叫人口贩卖吧。”
“干这事的人都这么说，心口不一，我理解你，不过为了交易顺利，你最好还是把你的要求说得越详细越好。”
“女的，红色长发，年纪不大，说话语气有点自负…”
龙戬说着就发现男子不敢再往下听，便停住了。
“你…你说的这些，跟今天在路上拦我的那个人很像。”
“她为什么拦你？”
“这…”男子一想到自己在龙戬手中没有逃跑的机会，扑通就跪下了，“我求求你听完不要杀了我或者把我抓去皇城…神相，我偷了太阳神相，然后我跑，跑得特别快，还是被那个红头发的追上，我勉强把她甩掉但弄丢了神相，然后我就见到了你。”
“我想见见这个拦住你的人。‘猎人’们也许能帮到我，或者让我找到与之相似超三成的，也足够了。”
男子的眼神瞬间凝住，随即嘴上开始迅速念叨三遍“生意而已，只管成交”。龙戬侧身做出“请”的手势，让男子在前面为自己带路。他极目望向渺远的夜空，路上遇到的线索自动在他脑海里排列起来。玉人江在神庙跟丢了盗贼，以她的性格一定会继续追下去，而盗贼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神秘组织的活动范围附近，龙戬心中的担忧还是盖过了疑惑。
迎头吹来的疾风忽然调转了方向，从背后推着两人往前走。龙戬环顾四周，心中的迟疑早已被身边人看出。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赫尔墨斯的奔跑’，你害怕吗？”
问话的人似乎比龙戬更加紧张，后者索性以沉默作为回应了。其间，龙戬身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挂坠断了链，悄无声息掉落沉进了沙海，仿佛一滴滚落的露珠掉进汪洋，但它自始至终没有融进去，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形状，沉入水平面后钻探到世界的另一面。
“赫尔墨斯的奔跑”里不断涌进新的人，拉赛尔的到来才结束了这波浪潮。其中一人见他来了，擅自挤到最前边不留余地地在玉人江腹上踢了一脚，狗吠般叫唤着迫使人醒来。而拉赛尔脸色从刚刚的平静无风变成了现在的骤雨狂潮，他也在这个冒失鬼身上狠狠地踢上一下。
“废物，要是踢坏了，拿你十条命都不够赔。”拉赛尔转而蹲在玉人江面前，看她挣扎半天也没把自己撑起来，“我们又见面了。”
距离上一次和拉赛尔在酒馆面对面只过了几天，这次重逢，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了。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你已经不属于你自己了，我想让你动不了那你就是动不了。本来这不应该是你的结局，但机会我已经给你，你没有珍惜，一切的下场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莫名其妙。”玉人江强忍着手臂使不上劲的无力感正要一巴掌扇在拉赛尔脸上，被后者紧紧攥住了甩到半空的手腕，“什么时候还轮到你来给我机会了？”
“现在的确轮不到我。我们所做的一切都遵从你主人的意愿，你何去何从他说了算。而我也没有资格替在海峡中死去的同胞原谅你，我只能，让你向他们忏悔，一直一直忏悔…”
“恶心死了，把你的手给我拿开。”
“你说的对，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捏出痕迹就不好看了。你的主人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可是会来找我们麻烦的。”
“敢再多说一句吗？我不是你们的生意筹码，我不属于任何人。”
“不明白情况就乖乖待着吧，你会慢慢明白的。”拉赛尔轻轻把玉人江的手放回地上，站起来转身走向人群，“把她给我带进来。”
当玉人江还在努力把手掌握成拳，人群开始骚动，又有新的人走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原本紧密的人群被开出一条道，两个商队成员架着一位金象族女子站在了玉人江跟前。后者抬眼一瞥，耳中嗡的一声后世界安静下来。
“她的主人有交代，接下来的事情要你单独完成。”拉赛尔顺手遣散起房间内的人，“你也知道要是最后让人失望是什么下场吧？”
女子不语，更不敢去看拉赛尔，抿嘴点点头。这一幕让玉人江混乱的大脑即刻清醒了，她果断放弃挣扎，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大美女看：瀑布般的金色长发垂在身边，小麦肤色，眼中倒映的烛火烧不去她半点愁怨。头上戴的额环正中镶着蓝色水钻，让玉人江似乎看到了玉龙的影子。
角落里放着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绸缎和打磨好的宝石。女子走到箱子边将它搬起来，放在玉人江身侧，不由分说抓起玉人江的手就要把她扶着坐起来。终于借力让自己不再狼狈地趴着，身上使不上劲的感觉也弱了点，玉人江便和眼前的女子犟起来，不再让对方摆弄。
“你打不过我的。”玉人江冲着女子笑了笑，“我刚才听到他们和你说的话了，看样子你不是自愿来这。”
见自己没法拉动玉人江的手，女子索性放弃了，收回手一言不发。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要是想逃出去，就今晚吧，我们一起。”
对方还是沉默以对，这让玉人江有些不解。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你戴这个额环的样子很像我妈妈，我可不可以也叫你…”
“我叫泰岚。”
“玉人江。”说着，玉人江用拳头碰了碰泰岚的手背，“今晚跟我逃出去，以后就再也不用受其他人控制了。”
“外面，”泰岚摇摇头，“没有自由。”
“外面是广阔的大漠，你可以自己决定朝哪走，但是这里不可以。你是金象族的人吧，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没有人知道，金象族早就已经没有自由了。高高的皇城，耀眼的神庙，都是困住人的牢笼。”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昏庸的爹早逝的娘，睁开眼身边全是狩猎的狼。既然如此，你更应该逃出去，向这个荒诞的世道宣战，而不是困死在这。”
讲到这里，泰岚的眼眶忽然盈满了泪光，玉人江赶紧收住嘴，还是被那幽怨哀伤的眼神吓得一寒颤。下一秒泰岚就一手握住玉人江的肩膀将她脸朝上放倒，泪眼婆娑时一把给玉人江打得意识模糊。
“你要好好表现。”
看着泰岚逐渐模糊的脸，玉人江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深海，一直往下沉。在那束唯一的光的源头有个人影，迟迟没有伸手拉自己一把。完全沉入黑暗前，她把仅存的意识挥霍在了毫无用处的呐喊中。
夜凌云，这笔账我一定要和你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