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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金象族女子就连扇人巴掌的时候都眼眶潮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但她看起来有几分凄惨,手上的力道就有多狠。玉人江的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道,晕厥前,她用尽最后一点意识在心中怒喊。

    夜凌云,你真的害死我了!

    时间来到酒会即将开始的夜晚,玉人江前后上下反复打量着龙戬:一身华丽甚至有些复杂的衣饰、简单的编发、和那藏在面纱之后若隐若现的脸,走起路来坠在衣摆上的金属菱片哩哩啦啦地响,唯一可以一见的眉眼宁静,沉默,神秘。

    但玉人江总觉得还缺了什么,此刻的她还真有几分商人的模样——利落的皮衣长裤,高高的马尾被藏进了一顶帽子里。她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扯出一块手帕系在龙戬的腰间,这才满意地退后欣赏自己的杰作。

    “老天终于站在我这边了,对付一群冰河世纪的猛犸象,不等他们眨眼我就能把他们的象牙都折下来。”玉人江在隐蔽处目送着商队成员一个一个走进伊索烈神庙的大门,“可惜,谁让他们的牙上已经长满蛀虫了呢。”

    龙戬迟迟不做声,玉人江干脆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让你和皇族的人别出声,又不是别和我出声。”

    “我还是觉得,面对金象族,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你是一个说不出话的落魄小美人,你的老相好是一个神行四海的商人,” 玉人江一反刚才轻浮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着,“一场天灾让你原本平淡的生活永远离你远去,为了让你能过得有所着落,商人决定把你送进伊索烈神庙去,至少在那里不用露宿街头。金象族的人对你异常上心,很快他们发现美貌仅仅是你闪光点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你总能在危机来临时用手比划出破局之法,你总会把想说的话放进自己的行动里。渐渐的,你会明白整个皇族的架构如何,实权在谁手上,统治是否景气,有无任何隐患…是时候了,商人就会向你借走赫利索中最锋利的匕首,一把扎进猎物的心脏。”

    “商人也应该与神庙保持密切的联系,比商队里任何一个人都要密切。就算是商队要离开了,皇族也一定会尽力把人留下。到那时,我们都能在神庙里站稳脚跟,该考虑下一步怎么走了。”

    “眼下商人更应该考虑的,就是为你排除一切可能影响计划的因素,保你一路畅通无阻。当然,万不得已,你要让那些不小心变成白骨的死人懂得——知道得太多是会丢掉性命的。”

    百盏烛火摇曳的伊索烈神庙里,皇室重要成员和威尔斯商队已全部落座。两排跟抬手高度齐平的桌面上摆着三两个不同规格的酒杯,紧紧夹在红地毯的两侧。就见那日在酒馆里后出现的年长的男子与拉赛尔并肩坐着,低声耳语。后者身为商队成员,却能和皇族的人同坐一起。红毯尽头最高处是酒会的主座位,宾客们蠢蠢欲动,可本该坐在上面的人迟迟不现身。

    “那天见过的小姑娘呢,她打退堂鼓了?”男子望向半掩的大门,负责人员清点的仆人还站在那里。

    “如果她因为害怕而选择逃跑,那么这将成为她到目前为止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拉赛尔也转头过去,“鲁莽和无知的代价她只能拿命来偿。”

    半空中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位金象族的长者坐不住了,跃跃欲试想站起来平息这声音。奈何自己已是半截入土,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只能又坐下来用拳头反复捶打桌面。

    “慢着——”

    玉人江的声音从门缝外窜进来,虚掩的大门再次敞开,她一个人出现在巨大的门叶下,两旁是替她开门的仆人。交谈的声音瞬间被打断,所有人都扭头看向大门。

    “注意,皇子已到——”

    在场的人齐刷刷又把头转向红毯尽头的主座位,神庙的角落里走出一位年轻男子,一大群仆人簇拥着他。玉人江几乎与他同时走来,同时坐下。直到他的正面示人,玉人江才看清:标致的金发,浓眉深眼,体格健硕,典型的金象族人长相——但他头上没有别着羽毛。玉人江把玩着酒杯的手猛地停住了,她反复在记忆里比对,眼前豁然开朗。

    这个人就是十万年前的泰雷。锦衣玉食,摇身一变做了主人,还真让人有些不敢辨认。

    “各位,父皇现在年事已高,身子大不如前,不能再胜什么酒力了。为了能让大家尽兴,这酒会就由我代替父皇的位置,好好招待一番。有什么疏忽怠慢,就尽管算我的不是吧。”泰雷摆手散掉了自己身边团团围绕的仆人,致歉的话从他不耐烦的口中道出更是多了奇怪的意味。

    “我斗胆猜出皇子心中或有心事,只不过我这样困苦无依的人没法猜到究竟还有什么能让养尊处优的人皱紧眉头。”

    拉赛尔看着玉人江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惊得眉毛疯狂挤压着额头,又死死咬住后槽牙,在身侧捏紧了拳头。小小一个商队新人竟然能畅所欲言,要是还因此得罪了金象族,那之后的合作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这是对于拉赛尔地位和收益的双重挑战。

    “你还是不要再猜了,我觉得向别人传递令我皱眉的东西是一种罪恶。”泰雷非但没生气,神色比刚才缓和了些。

    “那就用美酒消去这罪恶吧。我们今天坐在这里不为别的,我们的初衷就应该是用美酒浇灭心中的隔膜与不安,我们不应该让美酒的真正意义被蒙尘。这场美梦过后,再解你心中郁结也不迟。”

    泰雷原本无神的眼睛忽然闪起亮光,他惊喜地扬起脸,看到说话的人正坐在距离自己最远的位子上,双腿盘起,两手搭在膝盖上,和自己一样有着年轻的面孔。酒会的司仪眼看两人你来我回地就要把在场其他人排除在外,碍于地位,他不敢出言打断。

    “前有美酒,后有美人。美酒配美人,醉生梦死,在这个无聊的世界上哪怕有一秒是魂飞云外也好啊。”玉人江乘胜追击,拍了拍手,龙戬便在两名仆人的跟随下走进了神庙,“人们都说世上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意,但我看未必。这个小美人样貌不凡,但就是说不出话。苦恼的时候就让他陪陪你吧,比起句句有回应,长久的陪伴和接纳才是对你最深入内心的理解。”

    身边环绕着窸窸窣窣的金属片碰撞的声音,龙戬一步一步走在红毯上,来到泰雷面前。两个人四目相对,泰雷被眼前人身上淡淡的寒意一激,原本的不悦被一扫而空。他看着龙戬的眼睛,顷刻间有些恍惚,眼前闪烁着面纱下他的真容。

    “这就是我的见面礼,希望我为我们的合作起了一个好的开端…”

    “咳咳。”

    泰雷看龙戬看得眼睛都要直了,司仪再也忍不住,打断了前者单方面的眉目传情。像是做梦时,手刚刚触到仙境大门,就被人一把从床上拽起来,泰雷这才回过神,把说话的机会让给司仪。

    “看来我们的小皇子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啊,国王很疼你,许多事从来都不需要你亲自下场来办吧。”暗示泰雷不懂得酒会礼数,司仪的话阴阳怪气的,“首先我代表我大赫利索王朝欢迎诸位的到来。这次酒会我们什么都不谈,只为远道而来的威尔斯商队洗尘接风,希望你们能喜欢这片古老的大地,我们将为你们祈祷,幸运会伴你们左右。”

    浪潮般的掌声灌满整个空间,成队的仆人涓涓细流般走过每一个人面前,跪下摆杯斟酒。拉赛尔看到杯子有七分满就坐不住了,一手夺过酒杯仰头把酒一饮而尽。一旁的仆人来不及反应,没能回正的酒壶在台面上洒下一片湿痕。前者把酒杯拍在桌上,站起来对着皇族的人行了一个标准的脱帽礼。

    “东方神奇大陆之名我们早有耳闻,路途艰难险阻也在所不辞。更何况大赫利索人杰地灵,踏上这里的土地,无尘,何来洗尘一说?倒是我们应该心存感激,能与最高尚最勇敢的金象族合作,是全商队莫大的荣幸。”

    作为皇室的继承人,这样来回不停的无效沟通泰雷将来不知道还要面对多少,他此刻只想着能少一回是一回。他斜眼偷偷瞥着端坐在身边的龙戬,不管台下的话茬弹来弹去,龙戬身上神秘而又拒人千里的气息吸引着他。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前的海啸,就是对我们能不能配得上与金象族合作的考验。我拉赛尔以科罗娜分舵总管的身份,代表商队再次表示感谢。”

    听到这里玉人江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拉赛尔既然就是科罗娜分舵的人,面对自己的胡编乱造他没有选择拆穿,谁知道他心里又在打着什么算盘。但她很快就平静了,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这里的每一个人,她动动手指就能让一切灰飞烟灭。

    “刚才只是我们商队中一个小辈的玩笑,真正的见面礼更能彰显我们的诚意。”拉赛尔背对着玉人江,暗暗笑了,“上等的丝绸,美酒,香料,珠宝,尽显皇族贵气,当然,美人也是少不了的。”

    说罢,即将被献给金象族的美女被送到了红毯前端,个个真颜绝色,数量还多,整整三排。她们姗姗走来,整齐地列在主座位前,摆出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可泰雷愣是看都不看一眼。

    “这些美人出处性情各不相同,但都有才艺傍身,善解人意,你若愿意,她们便可日夜伴身,绝不会有半分冷落。以我的拙见,这会比养个小哑巴在身边更能排遣苦闷。”

    玉人江听完看向龙戬,他还是淡定地坐在泰雷身侧,平静的水面吹不起任何风浪。她不禁在下面不屑地嗤笑,拿起酒杯也抿了一口——说不定这里面装的就是之前在酒馆里让出去的那些酒呢。

    成箱的珠宝当场打开,箱子里尽是从异乡来的未曾一见的宝贝,里面的首饰成品当场就被分发给了在座的金象族人,剩下的则被仆人们抬走。看着皇室成员们爱不释手的模样,拉赛尔心中的胜负欲得到了满足:一个哑巴不能逗谁笑,可一堆不会说话的珠宝却能让所有人喜上眉梢。

    “如此吉时,就该举杯痛饮。我们一起,敬我们的合作,敬我大赫利索!”司仪率先举杯,把原本已经温热的气氛推向翻滚。

    全场跟着举杯,嘴里欢呼大喝。不知是这喝声牵动了什么,坐在距离大门最近的玉人江感觉到外面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想冲进来,忽然,砰的一声,一股强劲的风硬生生顶开了关闭的门叶,霎时间神庙门户大开,石柱上燃烧的火把没能在强风中幸存,地上满是慌乱的人声和叮铃当啷酒杯滚落的声音。这风动不了玉人江分毫,她稳稳地待在原地,很快她发现这风并不是自然形成,而是有意为之。一个人坐在嘈杂的黑暗里,门外射进来的月光照出浮动的人影,她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能场。

    这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神庙里恢复了平静。一处火把被仆人点燃,接二连三的,又亮堂了起来,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关闭,唯一能证明风来过的只有地上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的酒杯。玉人江还在想这风究竟是什么来头,一抬眼,龙戬竟然已不在原处,而是坐在了拉赛尔身边那名金象族男子身边。成群结队的美女此刻四下分散,与各个皇室成员坐在一起。玉人江看过龙戬还是刚才冷静的神情,自己心里却有些坐不住。同样坐不住的还有其他的皇室成员。

    “不知道刚刚有多少人被吓了一跳啊?”司仪的声音有种得意的圆滑感,“各个美人究竟花落谁家,想必大家都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泰雷扭头发现身边人早就不是自己触不可及的冰山雪莲,一张陌生的面孔向他谄媚地笑,他怒火中烧地甩开了美人附上来的衣袖,刚要开口责问,比他更愤怒的朝中长者先喊出声。

    “要论资排辈的话,该是我们先挑走这绝色中的绝色,香料,丝绸,这所有的上贡都应先过我们的手,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们为了王朝征战半生?”

    “可游戏规则就是烛火熄灭时争夺开始,美人跟了谁,全在你们自己。”

    司仪说着,几乎所有皇室成员都露出了疑惑而又愤怒的表情,唯独拉赛尔身边的那名金象族男子对目前的结果感到满意,一言不发地坐在那。玉人江视线扫过每个人脸上,也许只有事先不表明游戏的存在,才能让这么多人急眼。淡定者即为受益者,商队献上的美人姿色不逊,怕是这人并不是真正因为龙戬的样貌而非要得到他。

    “皇叔,我知道你对我父皇有成见,但你自知挑战他无异于纵火烧身,所以就要处处与我争抢来证明你的能耐吗?”泰雷今晚铁了心的要把龙戬抢回来。

    “泰雷,我遵守了规则,我的所得合情合理,我的能耐也根本不需要向你证明。”

    一旁的美人连忙为泰雷斟酒,却被他反手把酒灌进自己的嘴里。

    “这位大人,这小美人不值得这般稀罕。拉赛尔大人不是说,一个小哑巴而已,还是送给心性狂烈的皇子更合适,也好让皇子学会与大人不再犯冲。”玉人江看向拉赛尔,他脸上果然有难看的表情。

    “小姑娘,操心太多变得憔悴,那可就不美了。况且,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心性如何?”

    “大人,这小美人我养在身边许多年了,看着他姿色大成,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本就是我献给皇子的,若是他跟了别人,那就是挡在皇子的神像面前受了世人的朝拜,事后诅咒缠身命不久矣。”

    “你的意思是,就那黄毛小子血统高贵,我身上流的不是金象族人的血液吗?”男人愠怒的神色一闪而过,“这皇族内部的事情,我们自有定夺。”

    “我们?”泰雷抬眉睁大了眼睛,“皇叔,怎么没人问过我的意见啊?我是不是早就不该叫你皇叔了,沙尔曼亲王?”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动,神庙的琉璃吊顶被打碎了一地,所有人下意识地把手臂挡在头上。玉人江见碎片没飞向自己,立刻放下手,眼前密闭的空间里一道黑影来去自如。响声停止后,头上原本绚丽夺目的吊顶全部变成了摇摇欲坠的铁链。她再次望向拉赛尔与沙尔曼亲王,他们也一反刚才,双唇紧闭,眼神颤颤巍巍投向地上的琉璃碎片。

    “有意思,太阳神不见了。”玉人江皮笑肉不笑地哼哼,站起身来抬头望向横梁。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一个接一个地跑到横梁下去看,上面列着一排神相浮雕,唯独中间偏左的那一个被人敲掉了,留下椭圆形的凹槽。事关重大,如果不及时将偷盗者正法,来自太阳神的天罚随时会降临。

    “敲碎神相的人还没走远,我敢说,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已经将他的速度发挥到了极限,这会应该正抱着战利品气喘吁吁地和同伙接头呢。”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有同伙?难不成,这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的?”拉赛尔一拍桌子,把矛头对准玉人江。

    “冷静,神相要紧。”沙尔曼亲王把拉赛尔拽住,“泰雷,既然你觉得之前的游戏不够公平,现在机会来了,我就再和你堂堂正正比一场,谁先找回神相,这个美人就归谁。”

    泰雷拧紧眉头,闷声把自己的酒杯满上,与杯中自己的倒影对视良久。

    “泰雷,你要是没骨气抢回自己的东西,从头到尾都要忍受别人的凌驾,那这小美人我可就要带走了。”玉人江走到大门下,单手扶着门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便消失在门叶后。

    沙尔曼亲王手撑地站起来,拍了拍衣摆,和拉赛尔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紧不慢地也从大门离开了。全场的空气瞬间冻结,没有人说话,泰雷更是阴沉着脸,手上倒酒的动作叮叮当当响。司仪只好用尴尬的笑声打破这个僵局,但回应他的只有拉赛尔左右为难的表情和皇室成员无处倾泻的恼怒。

    “我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倒是我的时间被你们浪费了。”泰雷用力把酒杯倒扣在桌面上,起身走到龙戬身边,捞过他的手腕潇洒离去,“没有人可以凌驾在我之上,我也从来没有忍受过任何人的凌驾。”

    酒会至此被搅得一塌糊涂,但就算是如何的糊,始终是要开下去的。待仆人扫走了地上的琉璃碎片,拉赛尔和一位年长的皇室成员说服众人继续接下来的流程,整个酒会就在每个人脸上艰难挤出的笑容中重新启动。

    逃离了令人不适的商业恭维大会,泰雷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他攥着龙戬的手腕,穿越在构造复杂的神庙里。这神庙的内部结构远超龙戬的想象,一不留神就会在里面晕头转向。最终两人来到泰雷的卧室里,砰地一关门,外界就被完全隔绝开了。泰雷行云流水地点燃壁炉,在地毯上坐下,和龙戬指了指自己的对面。龙戬下意识地盘腿坐下,猛地发觉不对,又并起双腿。

    “我叫泰雷,是国王泰亚的儿子。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泰雷期待地望着龙戬,“对不起,我忘了你不能说话。”

    龙戬低下头避开泰雷的目光,按照玉人江的交代,指尖反复捻着自己的衣角。

    “后面送上来的那些庸脂俗粉应该也是我们这里的人,但你不一样,身形精健,皮如凝脂暖玉,眉眼清丽,不像是大漠养出来的人。”

    泰雷边说边反复回味着攥住龙戬手腕的触感,以及他只让泰雷看自己的右手这样奇怪的举动。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见过的理由有很多,家破人亡寻求庇护,追名逐利享尽荣华。”

    一听见寻求庇护,龙戬点点头。

    “可我觉得在你身上这两个理由都解释不通。因为这两类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渴望。他们渴望从我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于是在踏进来的那一刻就会不断引起我的注意,盯紧我讨好我,看我高兴才小心翼翼和我提要求。你很特别,你好像什么都不想要。”

    泰雷看龙戬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起来,紧得指关节直泛白,他伸手在自己身上翻找,拿出一样东西摆在两人中间。龙戬定睛一看,金光灿灿的,这不就是金象族的雷象异能锁吗?

    “这个东西有没有引起你的共鸣?哪怕一点也好。”

    能被泰雷追问至此,想必事情已经败露,应当即刻抹除痕迹,等待下一次机会。龙戬面对眼前比自己还要高大强壮的泰雷,不带半点犹豫,上去就要让对方尝尝知道太多的代价。而泰雷只是抓住了龙戬身上的一片布料便轻松把他脸朝上摔倒,俯身双手按得他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应该,是个男人吧?男人之间,是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情的。”

    龙戬挣扎着看向自己的左手,准备发动异能量,这时泰雷忽然放开了自己,神情平静地坐回了地毯上。龙戬翻身坐起来,自己的伪装已被拆穿,随之解开的还有对自己下意识动作的控制。他伸出藏了又藏的左手,摘下自己的异能锁也放在中间,两眼正视着泰雷,扯掉了自己的面纱。

    “我叫龙戬。”

    “龙戬,好名字。”

    “你早就知道我与其他献来的人不一样,还留着我这条命做什么,不怕我先一步要了你的命吗?”

    “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你得排队。”

    “不用排了。”龙戬拿回异能锁戴在手上,“就现在吧。”

    “把你留在这里比我一个人呆着安全多了。或者,我宁可是你要了我的命。”

    龙戬透过泰雷的眼神看出了他的无奈,渐渐打消了动武的念头,也许知道得太多并不需要一死。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猎人要在危险的森林深处突围,却发现要杀死的是与自己流淌着同样血液的虎豹豺狼。”泰雷看着自己的异能锁,银色的象牙在火光中微不可见地闪了一下,“我本贵为皇子,从小就该学着如何当一个合格的王。但王朝百年积郁病祸,到我父皇上台时,整个赫利索早已千疮百孔,而他自己更是昏庸愚昧,身边的王侯各怀鬼胎,我只能放弃自己的理想和自由,跟他们斡旋到底。”

    “连你也觉得自己没有自由。”

    “我可以无视权力的斗争,朝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跑步前进,但那不是真正的自由,自由的代价总是沉重的。我不怕折肢断臂,只是不忍心让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落入歹人之手。”

    “她曾经也有自己拯救整个族群的理想,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光明与正道有时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象。”龙戬回忆起他和玉人江共同的家园,“你身边得有支持你的人。”

    “姐姐她…只要有她站在我这一边,无论多么强大的敌人,我都能把他们扳倒…”泰雷的情绪变得激动,似乎这才是他心中真正的郁结所在。

    “既然她是你姐姐,是除了国王之外和你最近亲的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不会不理解你的。”

    “她当然理解我,可她已经失踪好几天了。”泰雷深吸一口气,“我派了不知道多少人去找,在自己的地盘上丢了自己的人,硬是找不回来,其他人都在忙着夺权,甚至连父皇对自己亲生女儿的失踪都没有任何反应。”

    “抱歉,这件事我们还是不要继续说下去了,你一定能找回你姐姐的。”

    “如果连她都找不回来,我还当什么皇子呢。不用道歉,今天的酒会我是被迫出席,但看到你们来了,我突然觉得我的生活即将出现转机,见到你们我很高兴。正好你也有异能锁,你应该也认识发明它的人吧——他叫鬼谷。”

    龙戬心中一怔,思来想去只憋出两个字。

    “有仇。”

    “这不可能啊,你们要是仇人,鬼谷怎么可能也给你异能锁呢?”

    “异能锁,不是他发明的。”龙戬至今仍清晰记得龙族与麟族是如何被鬼谷推入水深火热之中,“说来话长。”

    “那就下次再说吧。我准备亲自去把姐姐找回来,没时间招待你了,现在你还想当做被献上的小美人留下来吗?”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龙戬边说着,看向书柜旁一块有着不太协调的花纹的石砖。

    泰雷顺着龙戬的视线也看过去,接着对他露出赞赏的笑,走过去一推,石砖转动起来,暗门开启,后面一条幽深的通道直达外界。

    “你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待此间事了,我一定要和你好好比划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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