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

    归元嘴角抽抽,轻轻咳嗽几声,表示提醒我知道了,不然女施主的敲门方式能把所有人惊醒,闹笑话。

    四角凉亭下那半盅茶只映出月影,清凉如许,门外落着朦胧的月光,几许阑珊,没有女施主的影子,和尚面色微微一紧,立刻明白女施主心中“成见”还在,放不下,但又不得不求人。脚前血腥味和妖气扑鼻而来,摘星死状一般躺在地上,她那个狠心的主子尚有一点人性,在她身下铺一张褥子。

    修的一份慈悲济世的心,归元会救,何况是她的要求。

    摘星妖气入体加之失血过多,生命尚在,却是命悬一线,救治是半点耽搁不得。归元只是一眼把摘星的状况了然于心,开始施救。

    世人皆说医者眼中无男女,这和尚谨守得很,离摘星远远的进行施行救治。

    藏在假山后的烈云弯嘴角抽抽,不过这样更好。

    烈云弯借助石头缝继续打量,归元席地而坐,掌心上下浮动,幻化出无数的金色光华,缠绕摘星身子,紫色妖气瞬间吞灭,金光拖着她悬浮在空中,盈盈如一蚕茧涅槃。

    一炷香的时间,透着金光看见摘星脸色红润,手指微不觉察地动了几下。

    “做小伏地”的人,终是没白来一趟。烈云弯高兴坏了,激动地一巴掌拍石头上,顿时几块石头翻落,面前遮挡的石头没了,若是被秃驴看见,多丢人。烈云弯立即侧身闪躲,岂料落下的石头砸自己脚上了。

    “呀~”烈云弯咬牙,不能惊动某人救治摘星,赶紧吞了嚎叫。

    但是闪亮亮的某人已经横亘在烈云弯的面前,碍于女施主的身份没有上前,眼中的担忧溢于言表,双手慌错不安地扣在佛珠上。

    烈云弯抱着自己的脚龇牙咧嘴,满目莹莹都是眼泪,看见某人十分别扭的样子,气从心底生。

    “臭和尚,你为什么是秃驴?!”

    这是女施主的逻辑!?归元判断女施主中气十足,无大碍!

    “你若是正经人,我也能大大方方地求你帮助,如今可好了,摘星生死未卜,我的脚也要废了。啊~都出血了。”烈云弯一边说着一边脱掉自己的鞋子袜子。

    “正经人”当着和尚的面脱!

    归元兀地背过脸,秃头红透。

    “呜呜,我的脚要废了,我娘还盼望我嫁人,我还怎么嫁人!彻底没人要了。”烈云弯的脚确实痛,但哭得极其不走心。

    嫁人!

    夜凉了一几度。

    山上百年修仙悟道,心若佛前白莲静若止水,然还是被扎得惊涛骇浪,这就是自己主动请求下山的债吗?归元的心颤了几颤,狭长的眸子染上深邃压制的颜色。

    烈云弯低着头对自己可怜的脚,没有注意归元的变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自己心中的唠叨。

    “都怪你,生成我讨厌的人,你知道我最讨厌和尚,还不知避讳些。也就是你有几分好看的皮囊,我才不揍你。作为修行人,神佛定然告诉你世人几分(恶俗)狭怨,当意和同悦以修自身……。”

    归元猛然转身,单膝蹲在烈云弯面前,伸手抓住烈云弯的脚。

    “……”烈云弯瞬间惊蛰,把那句“恶其余胥”的狂妄之词丢到九霄云外。

    五指轻轻捏住烈云弯的脚,轻柔舒缓的气息从脚尖传来,疼痛瞬间减轻。烈云弯很是开心,赞美的话千百条,说出去的却是意味最酸的那句。

    “和尚尽有这样的好本事?!是不是那个在沧泽种植仙草的女子教你的?”

    归元的手一怔,一许阑珊在眼中划过 ,眸子压的极低。

    暗夜几只虫叫戛然而止。

    触了他的老疤,烈云弯咬咬唇,别过脸去,就让异样的气氛蔓延。烈云弯的眼珠叽里咕噜地转好几圈,是不好意思吧,道歉的话却是说不出,握着可怜的脚嘟囔着嘴,做着可怜状。

    红尘往事对归元来说恍然多年又仿佛就在眼前,不管修不修行,他的那颗心可曾安静过。

    在沧泽种植仙草的女子怕疼,擦破皮都要高举过头,请他包扎,是以刚才捕捉到烈云弯的异样,立刻闪现在她的眼前,怕她疼!

    脚趾骨被砸断裂,被灵气养着不疼,在烈云弯心虚张望别处时,归元猛然接骨,嚎叫之声炸起中途变成欢喜之声。美眸闪烁,好看的睫毛扑上扑下,意识自己脚无碍时,笑呵呵的拨愣着嫩白的脚丫子。月色下小脚丫调皮地晃动着,像个可爱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女施主欢快的笑脸映着率性不做作。

    仿佛回到沧泽,他负手而立,眼神中极尽爱意,女子赤着脚在沧泽里欢快地飞奔,欢快的笑声充斥着角角落落,那里的仙草受了她的欢乐跟着摇摆……

    烈云弯收回脚,赫然发现归元出神地盯着自己的赤脚,眼神里七彩流光,各种温柔,哪里还是遗世独立的清绝气质,分明是缱绻世间情怀的有情人!

    灼然的眼神让没脸没皮的烈云弯有几分不自在,迅速藏起小脚,轻轻咳嗽几声,然后一本正经。

    “臭和尚,你别用这样眼神看着我,我不是那个能让你沦落的红颜祸水!”

    归元恍然收回目光,眼中的温柔全无,黯然冷清,甚至有几分失落。他无言站起身子,抬步离去。

    “你若红尘未了,何必拘着自己?”

    归元停住脚步,并未回头,茫然的背影落在地上,浅淡的影子说不出的惆怅,仿佛是水墨山河间的一缕幽魂,因着未了的心愿,独自徘徊着,忍受着漫长岁月中的思虑。

    “和尚本于红尘之外潜心修炼,通达如你这般的和尚,定然知道神佛对众弟子说过:信愿真切,执持名号,皆可一生正觉。你不是,苑囿自己于红尘外偏又强要求自己六根清净,如此两不是。放下囚牢痛痛快快地追寻内心,你方知道神佛为你定的是哪条路。”

    “女施主何尝知道我不是呢?”

    萧朗的声音自那和尚传来,好似水墨山河上一抹留白,意蕴颇多,遐想颇多。烈云弯仿佛知道世间最离奇的事情:和尚遵循自己的内心,也如烈云弯的劝说,涉足红尘。

    “那个女子还活着吧?她在哪里?”

    能种植仙草的女子何等的能力!能让归元念念不忘的女子何等的人物!能让世间芳华黯然的是何等的光彩!这样的女子,烈云弯怎么不想见识一番。

    她种草药造福苍生,烈云弯斩妖除魔是为苍生,同为一个目的,志同道合可义结金兰,结伴走马荡平生,何等的畅快!

    只是烈云弯刨根究底之时,她不晓得今日格外话多,心中的落空也是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

    夜幕中归元幽幽侧过身子,一双深沉如海的眸子落在烈云弯身上,几许复杂,几许意味不明,情愁难却的样子,仿佛世间韶华皆负了他的真情。而他目光深邃处刻印的女子与烈云弯重合,纠葛染上了眉间。

    一眼万物皆是客,情落深处皆是错!

    沧海一落桑田巨变,物竞天择,留下的可有生生世世的爱?!

    归元选的那条路,他心底只能让那明月照清风。

    淡然地收回眸子,转身子向摘星走去,那背影清绝,排开无数的芳华,留下几许深深。

    他所有的心绪投给烈云弯的那一刹,烈云弯迷糊了。心底隐约的痛楚传来,好似如他爱恨一般深切一般苦痛,那种爱而不得的失落感扣的有心无力。

    往后烈云弯再不会在他面前提及那个女子,往后自己若是遇着良人一定会加倍珍惜,绝不留遗憾。

    摘星伤势已经控制住了,归元以灵力托举送她回摘笑轩,一路上谨守分寸。面对乖巧紧紧跟随的人,归元双手合十道:“紫色茎,三瓣叶的仙草罗胡叶,可以快速修复摘星的损伤。”

    “嗯。”烈云弯若有若无地应一声,目送那人离去,一阵意难平的心绪袭上心头。本是恨和尚的,为什么因为那一眼破了自己的界限,破就破吧,心头悬着一个“我以前和你认识吗”的疑问。

    烈云弯仔细搜罗了记忆的每一个角落,一丁点儿的记忆也没有。

    烈云弯为摘星服用了罗胡叶仙草,为了方便照顾摘星,便合着衣服躺在了一旁。夜色深深,几声鸡鸣后晨光紧随而来,摘星面色舒缓很多,烈云弯放下心来。

    晨光中飞身上树,落座在树杈上,放松心情,享受今晨的美好。

    皇族宣旨,本月初八天成举国欢庆,届时人人参与,许多商户嗅到了商机,已经开始售卖喜庆之物,是以天色很早,街道上许多红色之物出挑,尤其是大红绸子。

    烈家今日格外热闹,仆人房前房后打扫装饰,因着杨启夏病重未出,大家心疼家主,自发地认真做事,边做事边羡慕,举国欢庆的婚事,比皇子大婚隆重,比当今的皇上大婚还热闹,烈云弯是独一份的殊荣。

    不过身为烈家人顶着外面的风光,心底忧虑的很,妖邪横行,若是冲喜就能好,何至于贻害百年不见好转。搞不好,婚事能变成丧事!这些是晦气话,可也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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