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娶妻(4)

    这是马二丫做梦也想不到的场景。

    先是被河神吓晕过去,落水后让水一激转醒了,一睁眼又被面目狰狞的水鬼吓晕。不知怎么又上了岸,悠悠转醒,眼前所见竟是一个清秀可爱的少年,单膝跪地,正对着她微笑,眼睛温柔多情。

    她又紧张又害羞,一时说不出话。

    “吓着了吧,还走得成吗?”白孟禾关切问道。

    马二丫挣扎了一下,很想站起来,可一连串的惊吓抽干了她的力气,两腿酸软,试了几次都东倒西歪的。

    “不成,有点站不稳。您救了奴家一命?恩人叫什么?”

    “举手之劳而已,是你妹妹马三丫拜托我来的。我姓白。”白孟禾对她微笑,“我送你回去,别慌。”

    旋即白孟禾将少女打横抱起,送到被水鬼系在岸边的竹筏上,轻轻放下,叫她坐着,自己半蹲在一旁,扶着她的肩膀。涂山青本来一副悠然自得沾沾自喜的样子,此刻脸色古怪,默默跟上竹筏,站得离她们一人远。

    “走吧。”白孟禾一声令下,竹筏快速向下游驶去。马二丫凝望恩公侧脸,一脸崇拜仰慕,还以为他神通广大,能凭空御舟,殊不知是苦逼的水鬼张孝在底下充当发电机,一头水草长发累得卷成乱麻。

    白孟禾沉浸在自己英雄救美的场景中,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保持着大侠风范,一声不吭。

    *

    三人离马家村越来越近。

    这么一来一回,已是日上中天,岸边的婚宴还没散,众人吃饱喝足,百无聊赖地等着河神降雨。等了一上午都没见到雨点子,以为是河神不满意,都有些惶恐起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苟道长一手捻须,一手背后,比村民们镇定许多。

    “姐姐!”马三丫一直满怀期待地盯着恶沱河,远远就看见两位恩人带着姐姐乘舟而至。她这么一喊,全村人都往河上看,还真看到祭河神的新娘回来了。

    马二丫不少胳膊不少腿,身边跟着两个英俊少年郎,均是锦衣玉冠,一身风流,不似村野之人,让围观众人自惭形秽。

    “什么?”村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祭河神从来有去无回,马二丫凭什么活着回来?那河神岂不是要发怒?

    一直老神在在的苟道长也有些慌了。他是个半路出家的道士,仅会背几篇祭文,实在本事一点没学到,这两人能把祭品从河神手里抢回来,想必手段非凡,若得罪起来不是他能对付的。

    在众人讶异的眼光中,白孟禾扶着马二丫下了竹筏,将她往三丫手里一递,悄悄对小女孩说:“幸不辱使命。”

    马三丫又高兴又奇怪,贵人不是女的吗?

    宁氏本已绝望,此刻见二丫回来,激动不已,冲上去紧紧搂住女儿,马春丫和三丫也扑上去,四个女子哭成一团。河边聚集的村民一时静悄悄,没人敢说话。

    苟道长见他二人年纪虽小,气度不凡,且锦衣玉冠,不似小门派出来的,不敢托大,趋向前拱手问:“敢问小道长贵姓?师从何门何派?”

    “道长有礼。我家公子是洛州余氏,修仙世家,只是隐居多时,早不现世了。”白孟禾一眼看出苟道长是个花架子,对他敷衍道。

    “高人,我是马家村村长马德忠。不知您和马二丫是什么关系?”马德忠心中慌乱,不知这小道士有何目的。

    “萍水相逢罢了。我家公子乘船游历,路过此地,见这姑娘要被水蛇所吞,心生不忍,随手救下。你们为何要将好好的闺女送给水蛇吃?”

    “河里有水蛇作怪?这不可能,我们马家村有河神庇佑,向来风调雨顺,没见过什么鬼怪。”马德忠一脸激愤,仿佛在为河神主持公道,“二丫,你来说!”

    二丫正欲开口,就见村长眼神中怒意冲冲,似有威胁之意,不禁犹豫。再转头看恩公,白孟禾微笑朝她轻轻点头,一股勇气油然而生:“就是水蛇!要不是公子相救,我就被蛇吃了!”

    “河神怎么会是水蛇?不可能!不可能!若河神是水蛇,那往年祭河神之后都是谁降的雨?谁保佑的我们?”

    “不过是条会些微法术的小蛇罢了,竟被你当成河神来祭拜。幸亏这河里没有真的河神,不然早发水把你淹了。”白孟禾一脸讥讽道,“祭了几年河神,就害死了几个女孩子,村长,你手上这么多人命,夜里可睡得安稳?”

    “些微法术?那高人您能为我们降雨吗?”马德忠嘴很硬,“若是没有这场春雨,夏天洪水泛滥,或是秋天收成不好,我们一村人可怎么活?我是为了全村人的身家性命,莫要血口喷人。”

    白孟禾叫他怼得一时语塞,很想回他一句,老子评价冰箱还需要会制冷?可眼下必须想点正经法子,不然看这老头的样子,她一走他就得再祭河神。可说点什么好呢?她是真不会降雨。

    “别信他们!他们也是妖怪!”一个瘦弱少年沿着河岸飞奔而来,“二丫,你别被妖怪迷惑了!”

    少年正是一直跟着竹筏的马宝文,和马二丫同岁,从小体弱多病,性子孤僻,私塾里少有人理他。他在私塾里受了气就逃学出去溜达,马二丫性情活泼,两人常在一处耍,他早就暗中倾慕。

    马宝文是村长的孙子,马二丫家是破落户,他知道爷爷看不上她,一直不敢说。二丫被选中去祭河神,他凭着一腔少年心意,竟一路跟了上去,看金雕斗蛇,然后又变成一个男子抱起马二丫。

    “原来是你。我还想着是谁偷窥。”白孟禾早察觉他趴在暗处,但一个人类少年,她又下不去手,干脆不管他。

    “你承认了!我就在现场。这小道士不是人,他是个鸟!”

    “哎哎哎,好好说话,骂谁呢?”白孟禾感觉耐心要到极限,我救你的心上人,你给我拆台,什么白眼狼行径?

    马德忠见自己孙子出来指证,把腰一挺,恭顺的脸突然绷了起来:“竟有此事?莫非你们是伤了河神的妖怪,来此为祸?”

    “妖怪?”围观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迷惑,有害怕。

    “少年郎,我们是不是妖怪你说了不算。苟道长,你是修道之人,我们是不是妖能看出来吧?”涂山青上前一步,对苟道长说道。

    “这……”苟道长一没这个本事,二不敢得罪两人,可他也不舍得得罪村长——每年村长给他送的银子养着他一家六口。

    涂山青对他冷眼一笑,狐狸眼里闪着精光,似乎一瞬间把他的心思看透。苟道长突然想通了。钱没了还能赚,命没了上哪儿花钱?

    “二位灵气清澈,一身正气,怎会是妖怪?宝文,你眼花看错了吧。”

    “好你个吃里爬外的老道!”马德忠往后退去,心中恼怒。

    不知何时他的家丁族人都聚集过来,几十个男人将白、青二人团团围住,马德忠站在人群后方,发号施令:“那水蛇必是水中妖孽,阻了河神祭礼,小余道长斩杀孽畜,我们马家村必有厚礼相赠。只是河神祭祀需如常进行,既然您救回了二丫,她就不用去了,重新抓阄换人。这是我们村的村务,您不便插手。”

    马德忠嘴上客气,眼里却有了厉色。几十号人都以他为首,强龙不压地头蛇,道士又如何,神通再大,大周吏治清明,律法严苛,谁也不敢犯下几十条人命的案子。

    白孟禾心中疑惑,一个小小村长哪来这么多家丁,这么厚的家产?

    两方陷入僵持。白孟禾没把自己当妖怪,不想滥杀无辜,也不能坐视不管,心中纠结;村长族人和家丁则是心存畏惧,毕竟对方是修道之人,谁也不想当第一个送死的。

    剑拔弩张之际,人群外不知何处钻出来一个书生,玉面长身,风度翩翩。书生手里摇一把纸扇,优哉游哉行至人群中央,扇子啪得一合,对马村长家仆众人喝道:“大胆马德忠!三个月前朝廷发了敕文,战乱方熄,人口凋敝,严禁任何人祭行为。你身为马家村里正,难道不知?为何明知故犯!”

    “你又是哪里来的猪狗!”马德忠站在人群里,有恃无恐。见一个小小后生都敢来驳斥他,不由得恼怒万分。

    “猪狗?吾乃博陵郡深县县令崔煜,小小里正,见上官还不跪下!”书生身后闪出一个侍从,捧着一方印信,印章上刻“深县县令”四字。

    马德忠胡子一颤,脸色发黑,膝盖酸软,差点跪倒,他强令自己撑住。县令就够麻烦了,还是博陵崔氏,这下子绝不能善终。崔煜只带了一个侍从,拼掉家丁几十条命,未必不能遮掩过去,随即咬牙喝道:“深县县令好像不姓崔吧?”

    崔煜见他负隅顽抗,不欲与穷途末路之人争辩,只让身边侍从把印信举起给村民看,然后说道:“不如咱们各退一步。今日祭祀可以照常进行,只不过人要我来选。放心,我不会选你马德忠的近亲。”

    不待他回答,崔煜立刻将手中折扇指向一个身着锦缎,大腹便便的男子,“就你了。你是个外姓人,与马村长想必没有关系吧?你家孙女听说年龄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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