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刚刚被拖出去的贺云芝又被拖了回来,只这一会儿,贺云芝身上多了不少水,看来是晕过去才被人泼醒,因其嘴巴被堵上,人虽醒了,倒没有发出什么聒噪的声音。

    宋祈安没有立即动手诊治,而是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待她再回到殿内,手上多了几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甲虫,因着崔明遇害的事,宫中人都对那以驯养毒虫毒花见长的神木阁有几分了解,虽说虫子是宋祈安从院子里随便找的,但被她这么一倒手,素日里再常见不过的虫子看起来就多了几分威慑力,周遭侍婢纷纷不由自主站远了些。

    朗钰挡在贵妃和李清歌身前,静静注视着宋祈安的一举一动,只见宋祈安唤来了姚红,在姚红准备好的一碗水中,将虫子用银勺碾碎在碗底,碎裂的虫身漂浮在碗中,看起来十分之恶心,紧接着宋祈安又往碗里加了许多就近取来的材料,稍作加工,丢进了碗里。

    不多时,一碗看起来一言难尽的“汤药”,被端到了贺云芝嘴边。

    贺云芝的堵口布被拿掉的瞬间,她立时闭紧了嘴巴,拼了命的扭动着身子向后挣扎了起来,宋祈安却是见怪不怪似的,笑眯眯蹲下来身:“贺夫人别怕,此乃是我神木阁的秘制灵药,对疯癫之症有奇效呢。”

    宋祈安根本不给贺云芝反应的机会,话音未落抬手便抓住了贺云芝的头发,将其强行拉至身前,姚红则将那碗药,不由分说灌进了贺云芝的嘴巴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止吓坏了贺云芝,也惊呆了殿内其他人,不等众人反应,姚红提着贺云芝的衣领将她丢在了院子里。

    下一瞬,贺云芝吐了个七荤八素。

    “贱人!你们这些贱人……”贺云芝发了疯似的又开始无差别咒骂所有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贺夫人,在咱们礼朝,疯子犯了罪,也是一样该杀的杀,该株连的株连,你躲不掉的。”宋祈安的话贺云芝听得早已不胜其烦,正要开骂,却见宋祈安自姚红手上接过了一个小木匣,丢在了自己面前。

    匣子落地被砸开了盖,几只像极了蚕蛹,几乎已经干瘪的虫子从匣子里掉了出来,贺云芝似是想起了什么恐怖回忆一般,下意识抱头鼠窜,宋祈安的声音悠悠在其耳畔响起:“事到如今,你还要包庇那些人吗?他们用这种虫子害死了你的儿子,他死的很痛苦,没了舌头,连一声呼救之声都没有……”

    贺云芝面色一怔,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双枯黄的眼睛直勾勾望向那几只虫子。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说吧,你也是被逼无奈的,谋害公主并非你心中所想,难道你真要崔鸿之死不瞑目,要让那些害死你儿子的凶手继续逍遥法外吗?”宋祈安的声音似带着无尽的蛊惑,贺云芝竟是真的一点点向着宋祈安伸出的手爬了过去。

    “对,过来,我已经给你喝了药,你的疯症暂时会得到缓解,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除我们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知道。”

    “你的儿子一心爱慕公主,你那么爱你的儿子,如果不是受人胁迫,相信你绝不会做那暗害公主的事,更何况公主殿下和贵妃娘娘大人有大谅,会尽力帮你周旋,不连累你在清河的家人。”

    贺云芝抽动着苍老的面颊,眼底已满是泪水,没有人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

    在场之人心知肚明,宋祈安的药空有其名,贺云芝需要的只是一个台阶,一个能保全母家坦白的台阶。

    片刻后,众人回到殿内,重新开启了对贺云芝的审问。

    负责主审的,仍是谢北辰。

    贺云芝很快便交代了,有人以崔鸿之的安危做胁,逼她在香云寺的祈福带上画符,起初她不知道那些符咒的具体含义,查阅了大量典籍之后,才知那竟是损人寿命的咒术,贺云芝表现出强烈的拒绝之后,那人干脆当着她的面,将一颗药丸塞进了被迷晕的崔鸿之口中。

    “你不说我不说,这世上没有人知道那咒术是什么,但你不做,你的儿子现在马上立刻就会死,自己选吧。”

    她的儿子十年寒窗,才中了探花,才被赐了婚,她崔家的富贵才刚刚到来……

    有时人一但越过了自己的底线,就会变得没有底线,当黑衣人将药交给自己,让她在凤冠霞帔之上做手脚时,贺云芝几乎没有犹豫,就动了手。

    堂内所有人都冷眼看着哭诉自己悲惨经历的贺云芝,谢北辰不耐烦打断了她:“那黑衣人有何特征?”

    “每次来的人高矮胖瘦都不一样,有时是男子,有时又是女子,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贺云芝哀哀切切跪倒在了升平公主脚边,不住向其忏悔着自己愚蠢的所作所为。

    但她没注意到的是,李清歌的脸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反倒多了几分恶寒。

    谢北辰:“本将军再问你,崔府内宅的枯井里,曾丢下过谁?”

    “什……什么?!”贺云芝没料到谢北辰话锋一转有此一问,带着泪痕的面庞来不及收敛情绪,一闪而过的慌乱被谢北辰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怎么?你们处理那人的时候,没看到那人在井下刻了字吗?”谢北辰一句话,惊得贺云芝彻底愣在了原地,面上最后一层伪装,被扒了个七零八落。

    谢北辰:“既然你忘了,本官再提醒你一下,清安居有位写话本子的赵书生,赵书生有一双儿女,儿子名唤赵莲生,生得一副好嗓子,在永乐坊唱戏,女儿名唤赵玉燕,专为父亲的话本子配画,去年赵玉燕无故失踪,赵书生的儿子跑遍了京州所有府衙,直到今日衙门的案子还未撤下。”

    永乐坊的赵莲生,不就是去年那位以狐尾做赏,引得八方客纷涌而至送礼无数的莲生公子,难怪……

    宋祈安抬眸望向李清歌,正在李清歌眼底看到了浓烈的杀意。

    如果这场所谓的“两情相悦”,只是李清歌用来为赵家人讨回公道的幌子,那么崔明的死……会不会也是李清歌的手笔。

    这是宋祈安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如果事实如此,那便意味着,京州与神木阁暗中勾结往来的权贵,正是李清歌。

    “赵玉燕”一事败露,也就意味着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贺云芝犯下了什么丑事,刚刚自己所谓的“自白”,在他们眼里看来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表演,贺云芝瘫坐在地上,面上神采再无。

    谢北辰冷声道:“香云寺主持宏印法师已抓住了那个帮你画符的和尚,现在招供,本将军还可以稍作通融,不送你的家人入疏议院。”

    “疏议院”三个字,仿若什么瞬间打通贺云芝三督六脉的奇功,不等谢北辰再催促,她便边哭边交代了自己所知的一切。

    培养一个才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在保持这位才子体态相貌优雅得体的同时,还要保证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同时还要保证其一举高中、光耀门楣,这么多件成就堆砌在一个人身上,总归不会那么太过尽如人意。

    崔鸿之自诩已经尽了力,但在画画之上,总是欠缺了点什么,偏巧贺云芝能找到最得力的门路,别的不好,就好那水墨丹青,为了顺利拜入刘文墉门下,崔鸿之不敢辜负母亲期待,四处拜师学艺磨炼画技,他与赵玉燕,便是在那时相识。

    赵玉燕总给父亲的话本子配画,画技了得,对人也没什么防备,对于一位京州有名的才子来找自己打磨画技,就更不会怀疑。

    崔鸿之很聪明,从不会在赵玉燕面前作画,每次来时,都会带着自己所谓的“成品”,来找赵玉燕点评鉴赏,有时偶尔也会拿来些自己的半成品,请赵玉燕帮忙润色一二,与赵玉燕切磋了数月的画技,崔鸿之闭关创作,献给中书令刘大人一副“月夜孤舟图”,顺利拜入了刘文墉门下。

    但他没想到的是,刘文墉极其喜爱那幅画,竟为了那副画,在京州城宴请各路文人,办了场盛大的“画展”,其中的重头戏,就是出自崔鸿之之手的“月夜泛舟图”。

    不过赵玉燕因着身份低微,并未在那次得见“月夜泛舟图”的真容,那之后,崔鸿之仍会带些半成品,来找赵玉燕帮忙,就这样,两人以切磋画技为名暗中往来了整整两年,直到去年年初,赵玉燕的哥哥赵莲生,凭借着狐妖一角在永乐坊大出风头,得贵人垂青,有幸得了邀请函,得以入刘文墉赏画宴,知道妹妹喜欢这些,赵莲生特意将邀请函送给了妹妹。

    也正是在那场宴席之上,赵玉燕才发现,那位名动京州的大才子,根本就是个骗子。

    拿着自己的画,再提上几笔字,摇身一变便成了他的大作,赵玉燕拉不下脸来当街撒泼打滚,仍顾念着与崔鸿之所谓的交情,耐着性子亲自跑了一趟崔府。

    自那之后,赵玉燕便再没有离开过崔府。

    崔鸿之不在家,贺云芝却也不会让任何抹黑自己儿子的人出去胡说八道,更何况,赵玉燕还有个混迹永乐坊的哥哥,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府上才赶出去一个丫头,又冒出来一个使手段的,想攀高枝勾引她儿子,想都别想。

    崔鸿之回府后,得知母亲竟将赵玉燕囚禁在了柴房,当即便与贺云芝翻了脸,二话不说就要放了赵玉燕,赵玉燕身上绳索被解开的瞬间,一记响亮的嘴巴落在了崔鸿之面上。

    “这事儿没完!”

    赵玉燕又气又恼,却在夺门而出的刹那,倒在了地上。

    在她身后,崔鸿之手里攥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棍,木棍那头满是血迹。

    正值春日,京州夜里人渐渐也多了起来,尸体必须尽快处理,最后,崔家母子二人的目光,落在内宅那口枯了多年的水井上。

    赵家人很快就报了官,崔府那时人少,将赵玉燕引入府时,贺云芝也留了心眼,避开了府上其他人,枯井中藏着人的事,除了崔家母子,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数月后,天子赐婚,府上得了令即将翻新,那具尸体必须想办法处理,崔鸿之亲自下井,捡了赵玉燕的尸骨,混着府上宴会的酒肉残羹,拉去远郊喂了狗。

    崔鸿之不敢将这种事假手于人,亲自当了回拉货的小厮,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那里,遇到神木阁的人。

    谢北辰沉声道:“神木阁的谁?”

    贺云芝:“我没见过那人,只听鸿之说,那人是个男子,叫作沈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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