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特使大人有何指教?”宋祈安满脸疑惑望向特使。

    特使冷哼了一声,颇为高傲将脸转去了另一边。

    “莫名其妙……”宋祈安在心中默默咒骂着这位没事找事的特使,从善如流忙着检查起了药水。

    药水吸引来的只是些没什么杀伤力的普通虫子,而眼下更令人心惊的是,药水所及之处,满是“腥红”,也就是说,曾有个血流不止的重伤之“人”或“动物”,被丢进了井底。

    井底不见尸骨,也就是说又有人下井,将除血迹以外、能带走的东西都清理出去了。

    确定井下没有乱七八糟的毒物,那位特使也放下心来,不再神色古怪盯着宋祈安的一言一行,左右自行探查了起来。

    几人循着血迹较多的地方一一细查之后,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离进水口稍远一些,井壁最下方一排石砖上的一个被杂草遮掩的小小的“赵”字。

    那字是被人用石头刻上去的,刻字之人显然手上没什么力气,字刻得歪歪扭扭不说,刻痕一道叠加了另一道,仍刻得有些浅,若再过些时日,想必这些字会跟那只玄武石雕一样,被风沙岁月腐蚀殆尽。

    一块出自锦云斋的碎布,一个藏匿至深的赵字,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足以说明曾有某个重伤濒死之人被丢进了井中。

    案子越查越朝着匪夷所思的方向发展而去,不止是宋祈安,包括陈虎与特使,都露出了鲜有的震惊之色。

    “特使大人,井下已无其他线索,可以上去了。”陈虎帮忙将绳索在宋祈安身上绑好,命人将宋祈安从井中拉了出去,正欲请特使先上去,却见特使面色凝重望向了自己。

    陈虎心领神会压低了声音道:“特使大人有何吩咐?”

    另一边,因着崔驸马的案子,朝中复又掀起了“关于如何平衡江湖势力”的讨论,这次讨论中,神木阁首当其冲,这个位于南疆神秘诡谲的门派,本就是南疆府难以管束的盲区,很多人都认为借着此事,正好可以让南疆军队进驻神木阁所在的蛇岭山地界建桥修路。

    而此番成事的关键便要看,神木阁在崔驸马的死里,究竟起了什么作用。

    素日不参与各派党争的宋昌明,因着有个从神木阁归来的女儿,如今还主动归入了金吾卫手下办事,成为了这次讨论的中心,很多人都希望,宋祈安“识时务”的美好品行,能始终如一。

    宋昌明费了好一番功夫,好不容易从人堆里脱身,寻了一圈,却没有找到谢北辰的身影。

    最后,在贺老的暗示下,宋昌明才知道,谢北辰接到手下消息,有神木阁中人偷偷混入了京州,急匆匆回去部署抓人了。

    宋昌明心头一紧,旁人能想到的他同样能想到,他只希望这个人不是“沈淮之”,即便真是此人,他也不希望这个人牵扯到自己的女儿一丝一毫。

    宋昌明的面色变化贺书阳看在眼里,低声道:“宋大人莫急,本官观令千金,是个正义直言、公私分明的明白人。”

    “公私分明?”但凡这件事牵扯到她珍视之人,疯起来可就谁也拦不住了。

    宋祈安是家中长女,性子随了母亲,极其护短,小时候妹妹若是被旁的人欺负,宋祈安二话不说提着棍子就要上门去讨说法,奈何宋祈安又天生不擅打架,每次出去讨说法都是被打的那一个。

    渐渐地,随着宋祈安一日日长大,有了自己的心思,她学会了将桩桩件件的“委屈”记在心里,待时机成熟之时,再以别的方式“报复回去”,诸如:往别人衣领里丢虫子,装神弄鬼吓唬人……

    久而久之,附近的孩子都不愿意跟宋家姐妹在一起玩儿,姐妹俩各自找起了乐子,宋祈安迷上了玩虫子,宋祈宁则迷上了养花种草撸猫逗鸟。

    宋祈安外出云游,是宋家人意料之中的事,这个女儿性子野,深闺里根本养不住,反正人活这短短一世,他宋昌明也没想过靠女儿的婚事来博取什么前程地位,女儿们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事,若有缘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再好不过,若是没有也无妨,他宋昌明也养得起两个女儿。

    本以为女儿们长大了,便能懂事些,谁知却是一个赛一个的不省心,大女儿追着个江湖人跑去鸟不拉屎的神木阁起早贪黑给别人养虫子,二女儿看似乖巧,却胆大包天看上了太子,宋昌明费了好一番功夫,腆着老脸往太子府跑了好几趟来回求情,太子这才没追究。

    这日子好不容易安稳了没几天,大女儿又惹上了这样的麻烦,他必须得在事情闹大牵连到宋祈安之前,尽快想办法帮宋祈安找好退路。

    宋祈安几人终是结束了探查,回大理寺复命。

    长街上多了许多往来巡逻的金吾卫,不用问,全仰仗于那张“神木阁联络暗号”,领了谢北辰令的刘清风已在崔府外备好了马车,奉命带宋祈安在回大理寺之前先去见一位贵人。

    刘清风所驾马车是上等的紫檀木,四角挂以白色风灯,装饰虽简单,用料皆不俗,宋祈安心下了然,应声上了马车,有刘清风跟着宋祈安,陈虎则匆忙回谢北辰那儿汇报最新调查进度去了。

    特使与刘清风坐在马车外面,一个驾车,一个瘟神似的策马而行自带开路效果,宋祈安好不容易得空有了块独处的空间,上车后便蜷缩在了软垫之上,长舒了口气,昨日奔波回京,今日又在外面四处奔走探查了一整日,同时还要应付金吾卫的监视和特使无处不在的怀疑,宋祈安实在是有些疲倦。

    算起来,京州往南疆神木阁去探消息,少说也要一个月,她还有时间。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了特使不耐烦的声音,他不知道何时从车前,策马来到了马车侧面敲了敲车窗:“刘校尉让我跟你说,车里有热茶,还有手炉,都是贵人给你准备的,需要自便。”

    “谢谢……”宋祈安看了眼身侧微微冒着热气的小茶炉,顺手沏了两杯热茶,递给了马车外的两人,刘清风说不了话,一个劲儿的点头向宋祈安致谢,而那位特使则毫不客气一口饮下了热茶,将茶杯往宋祈安手里一塞,完全不带客气的。

    这人……长得一般,性格讨厌,怕虫子,还没礼貌,宋祈安懒得与无关之人计较,收回茶盏便将车帘放了下来,彻底将自己挡在了车内。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来到了贵人所在——升平公主府。

    皇后崩逝,后位空悬至今,贵妃谢氏代行皇后之责统领后宫,升平公主是谢贵妃的女儿,从小极得盛宠,加上贵妃母家的帮衬,升平公主府,也修建得比其他几位公主的府邸略大些,内里装饰便更不用说了。

    在侍婢的指引下,宋祈安几人经过重重亭台与数座楼阁,来到了公主府内院,公主的卧房之外。

    府上总管琳琅礼貌将刘清风与特使请去了偏厅休息,将宋祈安带至客房换下了沾着寒气的斗篷和外袍,稍稍暖了身子,这才领着宋祈安自内院水榭长廊,入了公主卧房。

    一入卧房,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扑面而来,有一仆婢正以桂花做引,煮着茶水,卧房正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屏风,升平公主李清歌便披散着头发,斜倚在软塌之上,正透过屏风静静望向宋祈安。

    “臣女宋祈安,拜见公主殿下。”宋祈安福身施礼,琳琅将宋祈安扶起,掀开纱帐,示意宋祈安入内说话。

    宋祈安躬身入内,便听得一声略带沙哑的“果然是你?”

    宋祈安微笑抬眸,正对上李清歌满是惊讶的打量目光。

    “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宋祈安与升平公主李清歌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去年上元节,京州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宋祈安带妹妹逛花灯,正巧听闻京州最大的戏园子“永乐坊”上了出白狐报恩的新戏,永乐坊为了搞噱头,将戏中“白狐演员莲生”所用的白狐尾当做彩头,哪家贵人送的礼物能得莲生欢心,便可将那狐尾带走。

    升平公主是万万没想到,有人用一只破茧而出的藕粉色蝴蝶,打败了她那只波斯进贡的夜明珠。

    宋祈安美滋滋上台领走了那条雪白的狐尾,便见台下人群中有一以面纱遮面衣着不凡的女子,正怒气冲冲盯着自己,未免自己被人算计,宋祈安忙不迭拉着妹妹溜走了。

    “公主节哀。”宋祈安坐在了离李清歌稍远的地方,接过了侍女奉上的桂花茶,桂花的清甜伴着茶香,口齿留香,

    李清歌面色显得有些憔悴,在侍婢的搀扶下从软塌上坐起:“本宫本听说,太医令宋大人的千金不顾病体,为驸马的案子奔走调查,本宫不忍宋小姐如此奔波,特意请宋小姐来此以表谢意。”

    “却是没想到,那日来去无踪拿走狐尾的人,就是宋小姐。”

    宋祈安放下茶盏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臣女不知那时公主殿下也在永乐坊,失礼了。”

    李清歌有些好奇:“那如果,你知道那日与你争狐尾的是本宫,会将狐尾拱手相让吗?”

    宋祈安顿了顿:“公主想听实话吗?”

    李清歌点点头,宋祈安笑了笑:“不会。”

    李清歌笑出声:“素闻宋小姐性子直爽,为人正义,也难怪谢大人会放心让宋小姐帮忙办案。”

    “公主说笑了,臣女也是想早日查清真相,不让家人受累,安心过年。”宋祈安说话间,却见李清歌屏退了左右,出声问起了崔府调查的事。

    案件尚未有定论,且宋祈安尚未向金吾卫与大理寺禀明调查结果,冒然将探查之事告知旁人,宋祈安直觉不合规矩,可这人不是旁人,她可是升平公主啊,宋祈安同样惹不起。

    思忖了片刻,宋祈安决定实话实说:“臣女不会办案,只会帮忙做些毒物探查的事,驸马府上,只汤池一处有毒物出没,想必谢大人他们会尽快查明真相,还驸马一个公道。”

    李清歌似是对此并无兴趣,神色恹恹披衣下了塌:“驸马对本宫一往情深,但崔府那么多人,总有些人不喜欢本宫,既然宋小姐已去过崔府,想必也听到了那疯妇的胡言乱语……”

    宋祈安早知逃不过这档子事,忙躬身回道:“臣女忙着四处探查,什么都没听见。”

    然而宋祈安却猜错了,李清歌并不想要这样的答案,她倏然转身抬手按在了宋祈安左肩之上,微微俯下了身子:“不,宋小姐一定听到了……”

    宋祈安一愣:“公主……”

    李清歌沙哑的声音在宋祈安耳畔幽幽响起:“本宫要你大大方方告诉每一个问起此事的人,你不止听到了,还听得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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