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宋祈安虽不太明白李清歌此举有何用意,却立时反应了过来:“臣女明白。”

    李清歌满意起身,同时将一块小小的玉牌塞到了宋祈安手中:“本宫与宋小姐一见如故,日后持此玉牌,宋小姐可随时入府来见本宫,本宫也很想知道,驸马究竟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多谢公主赏赐,臣女自当尽力。”宋祈安离开前,李清歌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宋小姐,本宫忘了问,那条狐尾,你用在了何处?”

    宋祈安顿住脚步转过身道:“我有个自年少就很喜欢的人,他没有来过京州,我怕他不适应这边冬日的风雪,将那狐尾送了他做斗篷。”

    李清歌:“那你喜欢的人来了吗?”

    宋祈安:“来了……”

    李清歌:“那很好,希望你……如愿以偿,若有机会,可以带你喜欢的人去灯会,本宫请来个西域的杂耍班子,很有意思。”

    宋祈安应声拜别:“谢谢公主,那臣女便先告退了。”

    公主府很大,偶有仆婢在廊间更换装饰,将新婚之物换做亡人祭奠,天色渐暗,宋祈安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匆忙往外走去。

    特使与刘清风已在公主府外等候,升平公主特意将马车借给了宋祈安,京州风大,往来调查辛苦,有公主府的马车在,宋祈安行动也能方便些,也免得她风寒加重。

    特使出声催促道:“快些走吧,日落前必须回大理寺复命。”

    时辰已经不早了,宋祈安乖乖钻进马车,车轮隆隆而去,宋祈安透过车窗一角望向略显肃穆的长街。

    金吾卫开始全城搜捕,崔鸿之死于神木阁之手的消息,想必很快就会传出京州。

    宋祈安掏出衣袋里的锦盒,轻轻打开盒盖,盒子里原本半死不活的蜈蚣,却是重新活了过来,非但将盒子里其他死虫子一扫而光,还在盒盖被打开的时候,歪了歪脑袋,向着宋祈安所在的方向挪了过来,宋祈安在蜈蚣脑袋上轻轻一点,蜈蚣乖乖弯下了腰,重新盘回了盒子里。

    盒子的蜈蚣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毒物,而是宋祈安自入神木阁之后,养在身边的“宠物”,名唤小胖,宋祈安不动声色将锦盒收回衣袋,若无其事端起身侧的小茶壶为自己沏了杯茶。

    车窗轻响,外面传来了特使恼人的声音:“宋小姐,请再来一杯茶。”

    宋祈安不慌不忙打开车门,将茶盏递了出去:“特使大人请。”

    特使打量的目光赤裸裸落在宋祈安衣袋之上:“宋小姐可一定要把装了虫子的盒子收好,免得误伤了旁人。”

    宋祈安点头应道:“是,臣女记住了。”

    车窗“咯噔”一声复又被关上,宋祈安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衣袋,以安抚刚刚觉察到危险的“小胖”。

    陈虎向谢北辰复命后,大理寺很快便同步了调查进度,宋祈安大致将自己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与萧云景说了一遍,萧云景见天色已晚,本准备命人送宋祈安回家休息,谢北辰却又带着人闯入了大理寺。

    “萧大人见谅,本将军有些关于神木阁的事,想再问问宋小姐。”谢北辰开门见山道明了来意,而后屏退左右,在大理寺议事殿,拿出了另一张联络暗号,据谢北辰所言,这是他的人在距离城门五里外的风波亭中发现的暗号。

    两张暗号对比之下,用墨着力皆是不同,这是出自两人之手的联络暗号。

    宋祈安面无表情盯着桌案上的两张暗号,双唇紧闭,半晌没有开口,直到谢北辰等得有些不耐,出声催促,宋祈安这才谨慎指着城外新发现的暗号回道:“此暗号……是在回应城中约定,三日后日落时分,有水之地,不见不散。”

    谢北辰盯着宋祈安:“宋小姐确定?此事事关重大,若宋小姐不小心看错了,耗费的可不止是金吾卫人手,最重要的,是陛下对你宋家的信任……”

    宋祈安不敢怠慢:“臣女不敢欺瞒将军,此暗号的确是这个意思。”

    “来人!”谢北辰一声吆喝,陈虎推门而入,手上多了卷京州地图。

    “哗啦”一声,地图长卷在议事殿堂上被展开来,规划齐整的一桩桩民居,纵横交错互通有无的长街小巷,尽数展现在几人面前,谢北辰在收到第一张联络暗号的时候,便着手命人将城中所有与“水”相关的地点以朱笔圈了出来,除了水榭亭台、匾额上带“水”、以茶水酒水闻名遐迩的商铺、温泉别苑、护城河周边,大大小小统共一百零三处。

    三日后正月初四,正是灯会的第二日,宫里传出的消息,灯会按原计划提前举办,升平公主到时将入香云寺为驸马诵经祭奠以表哀思,而所有参加灯会的人,只需在灯会上猜得三个谜语,便可持谜底入香云寺求一道平安福。

    既要保证公主安危,同时不影响灯会,还要在人流密集之时搜捕暗中潜伏的神木阁中人,部署难度之大可见一斑。

    宋祈安表示爱莫能助,接下来的事只能靠金吾卫自己。

    “若宋小姐能助本将军早日擒获这些不守规矩的江湖人,本将军可以将宋小姐的东西提前奉还。”谢北辰一套一个准儿,宋祈安果然松了口。

    “不是臣女不愿意,只是臣女能帮的实在有限,至多……可以提前做些防虫化毒的药包,以保将军顺利行事。”

    谢北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宋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看看你腰间的牌子,你现在是我金吾卫手下的人,确保金吾卫上下行事顺利,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宋祈安面色未变,定定看着谢北辰:“谢将军说得是,是臣女疏忽说错了话,药包臣女会尽快赶制。”

    “另外也不瞒谢将军,臣女虽入了神木阁,却只是个游走在外山不受重视的小弟子,将军您也知道,那些江湖门派最是忌讳像臣女这样身份的人,即便他们真有什么谋划,也不会让臣女知道……”

    谢北辰挑眉道:“你一个小弟子,却能避开耳目将掌门带走,可见很多事,不是宋小姐不知道,而是你想不想知道。”

    “谢将军,您又误会了,臣女之所以能带走掌门,不是因为臣女厉害,而是因为掌门已重伤难愈,臣女带走了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宋祈安话说得诚恳,谢北辰却仍是寸步不让:“只要三日后抓到人,本将军便将宋小姐的东西即刻奉还。”

    宋祈安无奈又无语:“谢将军,您就算现在把东西马上给我,我也……”

    “我马上给你。”谢北辰话落,宋祈安眼睫一闪,愣在了原地。

    谢北辰与宋祈安相对而立,堂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宋祈安唇角轻动:“成交。”

    谢北辰勾了勾手,刘清风拿着骨灰坛走了进来,宋祈安死死盯着刘清风手里的事物,直至其站在自己身前。

    宋祈安正欲伸手,却被一柄未出鞘的长剑拦了下来,刘清风顺势打开坛子,谢北辰微眯起眼睛,一手持剑挡住了宋祈安,一手探入了骨灰坛,不出他所料,宋祈安在看到他的手触上骨灰的瞬间,面上的恭敬顺从立时被难以自抑的愤怒所取代:“住手!”

    谢北辰玩味看着卸下伪装的宋祈安,指尖在匣子里轻轻一扫,一截碎骨赫然出现在谢北辰指尖:“本将军并非言而无信之人,只是任何东西在归还于失主之前,需得仔细检查以免还错了人,这是连京州三岁小儿都知道的规矩,只凭你奉上的一张血书,并不能确定此遗骨身份,本将军还需根据沈掌门骨龄特征,予以佐证……”

    宋祈安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谢北辰却是收剑一笑:“不过本将军最近事务繁忙,宋小姐若能多多体谅,帮本将军分担一二,这自己人的东西嘛,也不是非查不可……宋小姐意下如何?”

    宋祈安犹如被死死捏住七寸的毒蛇,虽心有不甘却无力反抗,只得一点点收起面上愤怒与不满,垂首应道:“臣女定全力以赴,助将军早日捉拿真凶,破获此案。”

    谢北辰满意收剑:“来人,公主特别关照,宋小姐拖着病体奔波了一日甚是辛苦,尽快送宋小姐回府休息。”

    “臣女告退。”

    宋祈安离开议事殿时,谢北辰在其身后又道:“对了,希望宋小姐回去好好想想联络暗号的事,本将军明日静候宋小姐佳音。”

    马车内以小火煨着驱寒汤药,宋祈安坐稳车帘被放下时,那位本早该回去复命的特使复又出现在了马车外,谢北辰以骨灰做胁拿捏宋祈安的事瞒不过特使的耳目,他此番去而复返,大约又少不了诸多试探。

    宋祈安此刻已是疲惫不堪,无力再应付旁人,特别是这位烦人至极的特使,不等特使说话,宋祈安便一头歪在了车窗便,佯装睡了过去。

    空气中似有短暂的凝滞,而后是车帘落下,车门被关上的声音,随着马车缓缓而动,倒在车窗边的宋祈安却没有睁开眼睛,她好想就这样睡过去,什么都不去管,什么都不去想,可一闭上眼睛,那具一点点在她面前变得冰凉的尸身,那具淹没在大火里的尸身,那具被她亲手收进罐子里的尸身……便会徘徊在她眼前,久久萦绕不去。

    宋祈安,你不能睡……回去……快回去!

    宋祈安,回那个冬日落雪的京州去,去跟你的家人在一起,好好活着。

    宋祈安……

    安好……共勉。

    一颗晶莹的泪珠自宋祈安眼尾滚了出来,悄无声息落在她的衣襟上,宋祈安慌忙起身,抹去面上那一点小小的破绽,咕咚咕咚饮下了公主特意准备的那碗驱寒药汤。

    马车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特使提醒宋祈安,公主命人特意给她准备了蜜饯,让她不要辜负公主心意。

    宋祈安“嗯”了一声,揭开蜜饯盒子看了看,但却没有吃,而是将蜜饯尽数裹在了自己随身手帕里,小心包了起来。

    药汤虽苦,但宋祈安也不喜欢太甜的东西,既不能拂了公主的心意,倒不如把这些上等蜜饯果子带回去给妹妹。

    宋祈安将蜜饯包好,顺势又引了杯热茶,两杯热乎乎的汤汤水水下肚,宋祈安满身的疲惫所好转,渐渐恢复了宋大小姐该有的精气神。

    她主动打开车门,同白日一样递了两杯热茶出去:“两位大人,夜里风大,赶车辛苦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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