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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二,上两个美男子给天字甲号桌——”

    “上宾两位里面请——”

    “客官您要的鸳鸯锅来啦——”

    我摇着扇子倚在二楼的露台喝茶,秋日天色甚好,清风缭绕,如此舒坦的日子从前想都不敢想,如今居然成了我每日的消遣,实在是世事无常,人该及时行乐。

    都言安逸使人倦怠,然我细想,倦怠又如何,多少人想倦怠都没我这好福气。是以这话多半是那些舒服不来一点的人想出来,专门叫我们这些痛快的人不痛快。

    我才不听,做人都到我这个份上了,没人能pua我。

    “玉老板不好了,大堂有人打起来了!”

    倒茶的手微微一顿,我好脾气地摆了摆手让人退下,随即又兀自一摇头,唤来一人:“墨鸦。”

    黑衣男子会意,不知从哪处突然出现,身姿颀长地立在厅堂中央。

    此等小打小闹对于墨鸦不过尔尔,只须臾的功夫便将双方止住。

    此刻我亦靠在二楼栏杆处垂眸,手中折扇一摇,好脾气地开口道:“敢在锦玉行闹事,看来你们是做好赔钱的准备了。”

    其中一人率先甩锅:“是他先招惹……”

    “哎——”我做了一个甄嬛噤声的手势,反手就是一个拒绝,“不听,那是官府的事。现下你们砸坏了我的东西,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锦玉行在江湖上多少也算些名声,而此间玉老板的规矩,说不上雁过拔毛兽走留皮——不过也差不多了。

    到我这里来消费的,不说一掷千金,但百金总是有的。至于这样高的花销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被人端掉——那自然是因为我这里的菜谱和服务毫无平替。

    不仅有当年名动七国的火锅、酸辣粉、螺蛳粉等舌尖上的大秦,甚至如今还加上了庆生业务——和所有的烦恼说拜……不是等等,再唱就侵权了。

    我冲墨鸦抬了抬眉毛,墨鸦略一点头,转而对那两人道:“赔钱吧。”

    其中一人显然被墨鸦的气势吓到,瑟缩着嗫嚅:“我……没那么多钱。”

    没钱二字属于触发关键词了,我当即从二楼上弹射下楼,瞪着那人打量:“你没钱来我这儿?”

    “我……只有这个。”

    说罢那人从兜兜里掏出一枚硕大的宝石,一时之间差点晃了我的眼。

    我倒抽一口气,眼神停留在那宝石上再移不开半寸:“墨鸦,估价!”

    业内人士墨鸦瞧了片刻,遂给我比划出一个数字。

    我再吸一口气,然而这口实在吸的有些过头,差点没背过去。

    于是只能一边抚着胸口一边接受墨鸦嫌弃的眼神,并听他调侃:“你没见过钱吗?”

    我实诚地点头:“没见过这么多。”

    墨鸦:……人穷起来真可怕但——她根本不穷!

    如此硕大的一枚鸽子蛋岂有轻易放过的道理,我不是一个贪财的人,但谁能拒绝钱自己跑到兜里呢。

    我当即一整个喜上眉梢,瞧着那人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能立地成佛。于是着人恭恭敬敬地将我的财神爷请出去,并倾情建议他往后常来。

    财神爷:再不敢来了。

    开开心心送走财神之后,我与墨鸦都转向另一个人。

    我摇着扇子将其上下打量,问道:“那么这位兄台,你的赔偿呢?”

    兄台也说没那么多钱赔给我,我心说今天我是捅了穷鬼窝了是吧,没钱你在我这儿闹什么事啊!浸猪笼,统统拉去浸猪笼!

    我强压下暴躁的脾气,咬牙切齿地和颜悦色:“那有没有等价的东西弥补你的罪行?”

    墨鸦:通常她摆出这个神情就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兄台思索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身上摸出一个小陶瓶,摊开在我面前:“只有这个了。”

    我靠你拿一个小瓶子来唬我是吧,这瓶子最好是99金的。

    一旁墨鸦已经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准备等着看我怒发冲冠了,然而那人接下来的一句话浇灭了我所有的怒火。

    只听他道:“瓶子里是鸩羽千夜,以玉老板的博学多识,应当知道这是何物吧。”

    那我太知道了。

    啊这……原著里不是说这东西是赤练熬了三年才熬出来的稀世毒物么,先前我还真担忧过若是炼不出来届时可怎么攻入机关城,不过如今看来倒也无需忧虑,我做不到的事,剧情都会替我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笑死,我居然是躺赢玩家。

    于是我劈手夺过他手中的小瓶子,捧在手里如获至宝:“可以,完全可以,太可以了!”

    墨鸦:安?

    兄台被我疾如风快如电的动作吓得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惴惴询问:“那我……”

    我一摆手:“可以滚了。”

    *****

    夜色沉而厚重,料峭星子当头,如亘古时光翻山越海而来。

    风露中宵,我在露台上点了灯,裹上一件大氅。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墨鸦无声落地,“看来你又想起谁了。”

    我毫不留情地立刻反驳:“哟,跟了我这么几年都会吟诗了,不错,孺子可教。”

    墨鸦无视了我的夸奖,脸上颇有几分同情无奈,将在尚不寒冷的风中冷得有些瑟缩的我上下打量了一眼,才道:“你惯常喜欢以假意轻松来隐藏自己的想法。”

    “或许你才是最懂我的。”我浅浅地笑,然这笑意才刚浮现,却又极快地沉下去,“我在想我的兄长,想小白凤,想过去擦肩而过的、无法留住的,每一个人。”

    “我猜也是。”墨鸦的眸带着笑意,温柔如春夜月光下融融的梨花,早已消弭了当年夜幕之下的杀意,“想的太多容易不快乐,这是你自己和我说的。”

    我复又露了笑,轻松道:“你说得也对,我这个人呢最听劝,好了,不想了。”

    墨鸦却叹息:“你是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么,说是最听劝,其实最倔的就是你。”

    被人戳了痛脚,我当即凶相毕露,恶狠狠冲他龇牙:“再多说一个字就咬你。”

    正威胁着,忽就觉得凉风入了喉,那股生冷之意如刀斧般劈开我的胸膛,传来一阵刺痛。

    我忍不住,弯下腰咳嗽起来。

    墨鸦脸色突变,这些年来他最怕听我咳嗽,是以当下他显得分外紧张。

    于是他也顾不上我是他老板,立时就骂了起来:“你自己是真没点数,入了秋还往冷风里站,今年冬天你就等着冻死吧。”

    这是什么话,你那张37度的嘴是怎么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的?

    墨鸦嫌弃我:“还不快进来?”

    “进,进不来一点。”我颤巍巍地伸手向墨鸦,“有点走不了道,扶,扶一把。”

    墨鸦见我属实是恨铁不成钢,但又无奈吃喝住穿都得仰仗我,于是只能骂骂咧咧地来扶我,一边极顺手地探上我的脉,片刻,再骂:“冷死你算了。”

    我只能服软,佯装哭着求他:“别骂了别骂了。”

    韩文玉:窝囊组加一分。

    墨鸦见好就收,复又有些关切地责备:“你说你非去找他学什么白家的家传,你是白家人么。”

    我抿着嘴,任由他如同老妈子般教育,反正听过就忘,从不往心里去。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早两年的时候我去找白亦非,问他能不能传授他那套家传绝学给我。

    行走江湖从来是技多不压身,我武功一般,火魅术虽然是天资聪颖,但若遇到高手,这也是无甚大用的,于是我就想着再给自己加强一下,学点新招数。

    况且这是藏着掖着学的,等闲不会展露出来。倘若哪日不幸非要与人交手,也好让人永远无法知己知彼,我总是胜人一筹。

    从前我一直在想白亦非会是个什么结局,毕竟是秦时线里再没出现过的人,若说死在天九线里,倒也合情合理。

    不过天九未有结局,倒也给了无限可能。那时候白亦非重伤从边境回来后便再没上过战场,后来韩国投降之前,我派人将白亦非送去僻静之处养伤,总算能轮上一个安度晚年的结局。

    然而不曾想,这白家绝学委实有几分歹毒,我虽有所造诣,却也寒毒入体。

    白亦非帮我驱了大部分毒性,剩下的一小部分实在是难以清除,我就问他这东西影不影响我寿命。白亦非先是一愣,随即一弯手指敲在我脑门上,气哼哼表示死是死不了的。

    我刚想表示死不了那不就成了,结果他又幽幽然补了一句,但会比常人更怕冻。

    彼时年少无知的我尚且没理解他口中这所谓的“怕冻”究竟怕到了哪种程度,于是手一挥便豪气干云,朗声道了一句无妨。

    然而现下观我本人,属实是与这无妨没什么关系,真是恨不能回到与白亦非告别之时,一把掐死那个老妖怪。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话别说得太满以及,白亦非你下次可以把话说的再清楚点!

    回了屋中我才缓过来,屋里挂了张白龙皮,可使整间屋子冬暖夏凉,堪称一绝。

    这是我与墨鸦当年斥巨资从一个西域商人那里……抢来的。

    自从那年离开韩国与卫庄分道扬镳,我便招呼了墨鸦,一起拾掇起从前紫女大姐头的产业——紫女大姐头死在了卫庄来救我那一夜,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彼时受我建议,紫兰山庄的生意已经做到了七国去,然而自韩国灭,秦国一统中原的进程开启,各国皆两股战战人人自危,显然享乐的念头已经降低不少。

    但我是谁,我是要做大秦第一富商的女人,怎能为此区区困难所折服,断了我的财路呢?

    于是和墨鸦一合计,我们决定走吕不韦的老路。

    什么战马粮食、珠玉布匹、稀奇药材,统统都在我的生意范围之内。

    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钱是我赚不得的。

    何况还有铁血盟的加持,我在外头跑生意,铁血盟帮我兜底,赚到的钱对半着分,大家都乐在其中。

    是以每次李秦风见我,都笑得极为良善妥帖。

    那废话,每年白捡那么多钱,没让他给我磕头喊我财神爷属实是我好涵养。

    而这些从权贵手中赚来的钱,又被我投入战后重建,拿去救助在战争中流离的无辜百姓。

    历史前进的过程中必然有所牺牲,战争本就是残酷的,然若不经历这份入骨的疼痛,或许永远都不会有改变。

    而我所做之事,世人看来许是唯利是图,然我不过希望,这青史之中的浩荡长风,能更早吹遍中原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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