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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下来的结论自然不出意外,那名杀手和崔尚素有旧仇。

    张良的脸上有了几分倦意:“所有的线索都恰到好处,就像是等着我们去查一般。”

    “韩宇不可能吃两次亏。”卫庄嘴角挂了一缕刻薄的笑意,环手望向窗外,“他必然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

    我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若非如此,反倒不好玩了。”

    张良默默喝了口茶,才又道:“四公子自请了罚俸三个月,王上同意之后也并未多做斥责,只是看上去十分失望,要四公子管好自己的手下。”

    “四哥在父王面前几乎从未出过差错,办什么事都是极为妥帖,父王虽并不宠他,却也不能没有他。”我将卫庄和张良都扫了一眼,末了又垂下眸,兀自笑了笑,“是以我们得逼到父王不得不放弃他。”

    卫庄问我:“你又想做什么?”

    “前朝与后宫素来息息相关,四哥的母妃并不受宠这件事大家应该都知道吧——否则父王也不会屡屡对四哥的才能视而不见。”

    韩安这个人说来是的确的昏聩,先太子无能成那个废物样子,只因为韩安颇为宠爱他的生母,便硬是要将他抬到太子的位置。而反观韩宇和韩非,此两人无论是谁,单拉出来都是吊打废物太子的,结果却因为生母不受宠,而在朝堂上备受冷落。

    ——当然,像韩宇这种左右逢源的,至少为自己在朝堂上争得了一席之地。

    我啃着一颗奶枣:“此番韩宇的下属闹出事端,是四哥管教不力,趁着父王还记得此事,我们在后宫再替四哥添上一把火。”

    张良:做你哥哥真的挺惨的。

    韩非:??

    *****

    胡美人近来气色不错,一手搭在软枕上着人涂着丹蔻一边与我道:“殿下许久不来,我还以为殿下将我忘了呢。”

    我弯着眼睛笑,直勾勾将她看着。

    胡美人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打发了下人出去,问道:“殿下又有何事?”

    我大大落落承认:“你倒是猜对了,我的确有事。”

    听了我的话,胡美人抿嘴笑得娇俏:“若非有事相求,殿下怎会如此严肃。”

    可我寻思我脸上的笑已经摆的极为端正了,但胡美人不愧是胡美人,我心中究竟如何思量,她总能一眼看穿。

    她擅长将自己的无害化为利刃,在这后宫之中步步为营。

    “那我也就长话短说。”我抿着嘴轻舔了舔自己略微干涩的嘴唇,“尹美人近来在宫中动向如何?”

    胡美人听我问起此人,当下便了解了我的来意,就道:“美人是有身份的,自然与我们不同。”

    我们口中所说的这位尹美人,便是韩宇的母妃。

    她在后宫中向来因为有了韩宇而自恃身份,为人张扬也并不多友善,此前还曾刁难过胡美人。若不是近来胡美人得了韩安宠爱信任,只怕仍旧要受她的气。

    我揉着额角:“那便杀杀她的气焰。”

    胡美人眼波流转,嘴角微微漾起一丝笑意:“殿下想怎么做?”

    我继续揉额角:“宫中最忌讳什么,就给她安排什么吧。”

    *****

    从古至今宫中最忌讳的,自然是巫|蛊之术。

    一旦被查到在宫中行巫|蛊,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皆重判。

    如此大礼,就让胡美人替我送给尹美人吧。

    十多日之后,韩安正与胡美人在后宫行走,忽见一宫女手中捧着一个小且精致的铜皿,一路行色匆匆。

    韩安把她叫住。

    原先她是什么都不肯说,瑟瑟抖着跪在地上。直至后来韩安要将她送去用刑,她才支支吾吾开口。

    她说她是尹美人宫中的宫女,尹美人只让她避着人去将这东西倒在西北方向,别的倒也再未交代。

    韩安听着有些不对,着人将那器皿打开,里头居然是一碗符水。

    小宫女吓得当即以头抢地。

    韩安怒上心头,立刻摆驾青峦宫。

    这件事闹到最后被我们知晓,说是韩安去到青峦宫一问,尹美人只道自己是在祈福,其他的一概不认。

    于是彻查了尹美人的住处,居然真的在她床底下搜到了一个人偶,隐晦写着韩安的名字,且在上面扎了针。

    如此情形旁人根本不敢多言,青峦宫中甚至连人出大气的声音都不可闻,直到韩安当场吐了血。

    尹美人似乎也傻了眼,口中一直喃喃着她并不知晓此事。

    只不过这话不知韩安会不会信。

    而尹美人这边一出事,以韩宇消息的灵通程度,必然是立刻就知晓了。

    知道的快当然更好,我还就怕他不知道。

    “四哥这是从哪回来呢?”我笃笃定定地坐在廊下泡茶观风,“这样匆匆忙忙的,可不似你从前的风格。”

    韩宇大概是没猜到我能来,行着的脚步略微一顿,继而阴恻恻的目光向我看来。

    我笑得没心没肺,阳光完完全全洒在脸上:“四哥喝茶。”

    韩宇并未接下我的话碴,这会儿的功夫脸上冷的仿佛能掉些冰渣。

    他的眉宇间拢着团团怒气,说话时亦是咬牙切齿的恨意:“韩文玉,你竟然还敢出现?”

    这是我记忆中他头一次全须全尾地叫我大名。

    当一个久不叫你全名的人忽得叫了你的全名,那就说明他对你恨之入骨了。

    无所谓,反正我会出手。

    “四哥莫急。”我站起身将他引到对面的位置坐下,“尹美人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我到底是兄妹,此事我不帮你,谁能帮你?”

    *****

    在青峦宫中韩安大动肝火,身体便垮了。

    尹美人当日便被下了大狱,只待事情查清便寻定夺。

    眼见着韩安这些天身体欠佳,我这种做女儿的当然是要提些建议助他恢复——例如去晖城的行宫住上些时日,以调身心。

    韩安在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原先还有些胶原蛋白的老脸都瘪了下去,显得眼窝颇深。

    我坐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眼里包着泪,声声恳切地劝他保重身体。

    韩安接受了我的建议,于是便安排下人马,准备前往行宫修养。

    我自然是要跟着去的,而卫庄身为大将军,自然也是要贴身护卫韩王的安全,率禁军与我们同往。

    至于韩宇,前些日子出的那档子事,虽然最后他撇清了干系,不过按韩安多疑谨慎的性格,近来也的确不会用他了。

    所以就让他原地待命,美其名曰是留守新郑。

    悠着点韩安,别你回来的时候家都被偷了。

    作为公主,一路当然是坐车驾,只不过这车上无聊,我时常掀了帘子望外头。

    这次我瞧见了卫庄。

    他骑着一匹白马走在马车旁,目不转睛看着前面不知何处,略浅的眸中印着春水梨花。

    彼时我想的是这春日的阳光真好,竟消融了他周身所有的冰霜。

    可我却不曾想过,今日我能瞧见他的眼神如城下奔流的河水般鲜活,也能见他日如雪山之中的凝泉冰封万里。

    约莫是见我盯了良久,就算是卫庄也有些不自在,于是他微转眼眸,用眼神问我,干什么。

    我就冲他笑,招了招手教他靠近些。

    “张嘴。”

    卫庄不明所以,却异常听话。他刚一张嘴,就被我塞了一嘴点心。

    他瞬间皱眉。

    他这副模样将我逗乐,我一手撑在窗框上,一边笑得眉眼弯弯。

    不过我也怕把他惹毛,是以十分懂得见好就收——毕竟像卫庄这种阴晴不定之人,还是需得替他顺好毛的。

    结果正当我欲斟酌两句的时候,他忽得甩了甩马缰,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等等啊哥,你真的一点狡辩的机会都不打算给我吗!

    *****

    按着行程算,明日应该就能到行宫了。

    我从韩安的帐子里做完日常走出来,就见卫庄在不远处检查防务。

    见状我便贱了嗖嗖地走上前去,歪着头与他道:“卫将军事事都亲力亲为,着实辛苦。”

    卫庄: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我又抬头望了一眼渐渐被薄云遮去的新月,道:“要变天了。”

    事实上今晚星子明亮,也只是偶有几片云,全然不是要变天的样子。

    卫庄想必也一眼就瞧了出来。

    是以我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猜四哥会不会安安心心留在新郑?”

    卫庄挑眉:“看来你已经都安排妥当了。”

    “要做,就做笔大的,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月色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森然,打落在人身上时,无端有了几分冷意。

    卫庄的瞳孔微微一缩:“他要谋反?”

    我仰头就笑:“聪明。”

    他静静看着我。

    我能从他的瞳孔中瞧见自己,而此时此刻的那个我,脸上虽是笑着,却满满都是阴诡的杀意。

    卫庄看了我良久,期间眸色神情都颇为复杂,然最末还是转为一声轻叹,才问我:“你怎么确定韩宇一定会反。”

    “出兵自然要师出有名,我给了他一个理由。”

    他的眸色微微一沉:“什么理由?”

    “我与大将军挟持王上意图谋逆,而他则是来清君侧的。”

    “韩宇圆滑狡诈,难道当真会做这样的事?”

    我脸上的笑意更深:“因为火魅术。”

    火魅术自然不能长久控制他的全部心神,不过却可以激起他内心最深的愤怒与欲望,并让其性格一反常态,变得激进冲动——再加之他现在最信任的手下早已被我收买,由他旁敲侧击一顿输出,韩宇必反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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