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宅

    辛家庄位于鎏京城郊外,辛氏一族世代在这里居住,传承着家族的荣耀与责任。

    庄子人口稠密,约有百余户人家,他们大多是辛氏族人和辛家的家仆和佃农,世代为辛家效力,也有少数外来户。

    庄子周边都是辛家的田地,由辛家的佃农精心耕种。至于每年的收成,那要看天公是否作美。

    在风调雨顺的年份,庄子的收成相当可观,满足家族的需求之余,还能有所盈余。但遇到灾荒年份,收成就会减少许多,辛家通常会拿出现银接济佃农们,共度难关。

    不过无论年景如何,辛家都会留下一部分粮食作为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辛家祖宅位于庄子中心,占地宽广。祖宅后面,便是大片田地,延伸到远方的山脚下。

    按辈分和地位,辛家如今的家主应是鲁国公辛玉堂,不过他常年在外征战,哪里有功夫来顾庄子,便都交给了二爷辛玉宇。

    外人都以为他们是同胞兄弟,其实他们是堂兄弟。辛玉宇是辛玉堂的堂弟。

    辛玉堂幼时不幸,父母因病早逝,是叔父将他抚养长大,视如己出,悉心栽培,这才有了后来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

    辛玉堂是个至情至义之人,叔父过世后,他便将辛家祖宅和辛家庄的田地都交给了堂弟辛玉宇打理。

    辛玉宇虽没有辛玉堂那样杰出的才能,但为人也还踏实,一直兢兢业业,将庄子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盛瑶珈和辛光霁一行人抵达辛家祖宅,管家辛民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他年约五旬,穿了一身灰色长袍,脸庞清癯,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感觉。

    他拱手行礼道:“世子、世子妃,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辛光霁扶起辛民,笑道:“辛管家不必多礼,叔父在吗?”辛民点了点头,将他们引进了祖宅。

    他们穿过一道月洞门,来到一个宽敞的庭院。庭院中央有一座假山,水流潺潺,旁边栽种着各种花草树木。但却显得冷清寂静。几株古树参天而立,落叶满地,增添了一丝萧瑟之感。

    辛玉宇在客厅等候,他是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眉目端正,跟辛玉堂竟有七八分相像。见到辛光霁和盛瑶珈,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霁儿,你们来了。”

    辛光霁疾步上前行礼:“霁儿见过叔父。”

    盛瑶珈也乖巧地行了一个礼,说道:“叔父,初次见面,瑶珈给您请安了。”

    辛玉宇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盛瑶珈,微微颔首。有些感慨地说道:“霁儿真的长大了,我这个做叔父的颇是欣慰哪。”他说着,示意他们坐下。

    辛玉宇的语气虽然亲切,但辛光霁却敏感地察觉到了叔父眉宇间的忧虑和心事重重。

    “叔父,您看起来有些疲惫。”辛光霁关切地说道,“宅子里一切都好吗,庄子上呢?”

    辛玉宇叹了口气:“都好,家里的事情繁琐,让人不胜其烦。”

    “叔父,宅子一切都好,父亲也会很高兴的。”辛光霁说道,他知道,父亲对叔父是很关心的。

    辛玉宇询问了辛玉堂的近况后,又谈起了家常。

    不多时,辛玉宇示意罗民过来:“你们远道而来,先休息吧。辛民,带世子和世子妃去小别院。”

    盛瑶珈和辛光霁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辛民应声而出,他的态度恭敬而得体,引领着他们向祖宅的一处小别院走去。

    当他们走进院子时,盛瑶珈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院子里栽种着几株翠竹和几盆秋菊,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清香。

    姚管家和汪大娘带着可儿他们先一步收拾了房间。辛光霁和盛瑶珈一人一间房。他们对此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房间宽敞明亮,虽然这里的装饰并不像鲁国公府那样繁复,却也有着一种别样的雅致。

    辛家庄的夜晚静谧而深邃,一轮明月高悬。

    晚膳时分。

    辛玉宇的正妻常江雪坐在正中间,容貌秀美,气质温婉。她手中拿着一团折扇,轻轻摇曳着。

    “这就是世子妃吗?”常江雪微笑着,向盛瑶珈点头示意,声音柔和而悦耳,“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盛瑶珈谦逊道:“叔母谬赞了,您叫我瑶珈吧。”

    这时,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的小男孩从常江雪身后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辛光霁和盛瑶珈。

    小男孩穿一件蓝色锦袍,年纪虽小,但眉目清秀已初见英俊之姿。

    这是辛玉宇10岁的小儿子辛光需,是妾室邱小娘所出,已记在常江雪名下。

    盛瑶珈心想,这孩子真是个可爱的小人儿。她忍不住想逗逗他,于是向辛光需招了招手。

    辛光需似乎很认生,他勉强跟三哥和三嫂打了招呼后,就红着脸跑出去了。他的举动逗得常江雪直笑。

    从常江雪的笑容中,盛瑶珈看得出来,虽然辛光需是小娘生的,但她还是很疼爱这个小儿子。

    可儿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常江雪身边的丫鬟身上,立刻被那小娘子的容貌所吸引。她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出众,就算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都让人难以忽视。

    她似乎察觉到了可儿的注视。微微抬头望过来,与可儿的目光交汇。她的目光清澈如水,似能看透人心,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在向可儿传达着一种友好的意味。

    可儿忍不住冲她一笑。她也回了一个笑容。

    这时,常江雪对那丫鬟道:“乐荷,叫他们上菜吧。”乐荷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可儿心中充满了对乐荷的好奇和欣赏。

    晚膳过半,辛光霈才姗姗来迟,衣着华丽得如同孔雀开屏,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的长相确实与辛光霁有几分相似,都有那种家族特有的俊朗轮廓。但辛光霈的脸颊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油脂覆盖,使得原本俊美的五官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就像面具一样,掩盖了真实的情绪。那种油腻感与他华丽的衣饰形成鲜明对比。

    盛瑶珈心里不禁感叹,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见到多年未见的三弟,辛光霈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敷衍应付的态度显露无疑。

    “二哥!你回来了!”辛光霁的热情和他形成鲜明对比,“这是瑶珈。”

    当辛光霈的目光转向盛瑶珈时,她能感觉到那种意味深长的打量。

    盛瑶珈微微一礼:“瑶珈见过二哥。”

    辛光霈点点头:“弟妹。”他的视线在盛瑶珈身上停留了片刻。一双桃花含情目,却掩不住眼底的一丝阴鸷。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盛瑶珈非常不自在,犹如裸露在他的目光下,无处可藏。

    辛光霈只吃了几口,始终心不在焉。

    然而,每当他的目光落在盛瑶珈身上时,她都能感受到那种阴冷,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让她心生警惕。

    晚膳期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辛玉宇一直在跟罗管家处理庄子上的事务,常江雪则时不时地看向辛光霈,眼中满是担忧和无奈。而辛光霈似乎也无话可说,一直在应付着辛光霁的热情。

    只有小儿子辛光需专注于狼吞虎咽,虎头虎脑的模样吸引了一桌人的目光。

    晚膳后,辛光霈独自回到房中,脸上的笑容在关门的瞬间消失无踪。他并不喜欢这个三弟,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强烈。那些藏在心底的记忆早已成为他的心结。

    与此同时,在小别院,盛瑶珈躺在床上,思绪万千。这个陌生的环境,以及晚膳时辛光霈那让人不安的眼神,都让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突然,墙壁传来轻微的敲击声,辛光霁轻声喊道:“瑶珈,你睡了吗?”

    “没有。”盛瑶珈的声音透过墙壁传来,“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二哥。”辛光霁叹了口气,“我感觉他跟儿时不一样了。”

    “是吗?”盛瑶珈想起了自己的堂姐,心中涌起一丝共鸣,“很多人长大后都跟儿时不一样。”

    辛光霁似乎想倾诉更多:“你知道吗,二哥小时候在国公府养过几年,那时候,我们就像亲兄弟。我身子弱,父亲常带二哥去武场学射箭,外面人都以为二哥才是世子。”

    原来辛光霈还有这样一段渊源。盛瑶珈颇为意外,问道:“那他为何又回到庄子了?”

    “后来我大哥,就是叔父的大儿子光雷,生了一场病意外没了,叔父身边就没有儿子了,父亲就把二哥送回庄子了。”辛光霁靠在墙壁上,声音有些沉重。

    盛瑶珈很快意识到这里面是怎么回事。她脱口而出:“国公原本是要让二哥过继的吗?”

    “我想也是,不过我没问过他们。”辛光霁叹了口气,“反正,无非就是担心我长不大呗。”

    “那你二哥回了庄子以后,你们还像亲兄弟吗?”盛瑶珈本想告诉辛光霁,晚上辛光霈那让她不自在的眼神,又觉有背后嚼人舌根之嫌,就没提。

    “二哥离开国公府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也没联络过,直到今天。”辛光霁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本来差一点当了世子,”盛瑶珈若有所思,“你二哥心里该多遗憾啊。”

    “什么?为什么遗憾?国公府再好,我爹娘也不是他爹娘,回庄子是回到自己爹娘身边,这多好啊。”辛光霁没听明白盛瑶珈的话。

    盛瑶珈没有再多说,只是道:“人长大了总是跟幼时不同的。”这句话既是对辛光霈的感慨也是对自己的感叹。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各自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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