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1

    120

    一个黑夜和一个白日,组成了一天。七个一天组成了一星期。三十个一天组成了一个月。要是非要在墙上做记号来分辨今天是什么日子,比起去担忧整面墙写不下太多记号,反而应该担心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以至于最后忘记了自己还要做记号。

    圣诞节过后,看上去安定的时光转瞬即逝。我们通常瞟一眼《预言家日报》上的日期,才能知道今天是几号。

    三月了。1998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现在是第三个月的开始。一开始是玛格丽特和巴德两个人互相给对方念报纸上的内容,我只用竖起耳朵听;到二月的时候,巴德已经没有耐心去看那些满口谎言的报道,也不让玛格丽特念给他听,于是玛格丽特只能念给我听。从第三个月开始,几乎没有人再去碰那份报纸,好像它带了什么诅咒似的,愿意去看的人也和我一样,把看报纸作为一种类似欣赏小丑表演的消遣。大伙都在听李·乔丹和韦斯莱双胞胎的电台,简直妙极了,莱姆斯的声音偶尔也会出现在其中。如果不是广播给我们带来点欢乐,恐怕捧着最昂贵的红茶,喝下去也是索然无味。

    如果这是一场持续五年甚至十年的斗争,好多人在一开始就垮了。魔咒伤害科一位年轻的治疗师已经精神崩溃,最严重的时候,他一个人缩在走廊的角落里颤抖、抽泣。戈登·霍普金斯说,回去吧,对我们都好。年轻的治疗师像逃命一般离开了圣芒戈。

    巴德听闻此事,翻了个白眼。恐惧只会跟病毒一样传染,戈登放不放那个人回去结果都是一样的,想逃跑的人没过多久就会走的。他说的没错,直到今天,圣芒戈已经走了三个治疗师,这样的损失应该算是相当惨重了。

    玛格丽特蹲在调配室的地砖上,把木板架在一堆砖头叠起来的小台面上,用刀面挤压瞌睡豆的汁液,装满了一个玻璃瓶后,又拿出一只干净的玻璃瓶。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她说。

    好像只有聪明的人才会觉得,到了这个时候,逃到哪里去都是没有意义的。我反问她,你们是不是对现在这个场景麻木了,玛格丽特抬头,一个字都没说,用她的眼神回答了我,我只好把堆积在喉咙里的单词都咽下去。

    漫长又无趣的音符,横跨在头顶的五线谱里。

    121

    最根本的原因或许是我总是蜗居在圣芒戈里,家也不回,大门也不出,日夜颠倒,只有困了才睡,但是没有睡够就要起床。

    事实却是英国国土比我想象得要大,其实莱姆斯在忙碌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来了一批伤员。调配间的一位同事冲进来,她十分钟前才离开这里,去做病房巡查。她把视线投向刚躺下准备休息的巴德,后者连眼睛都没合上,不满地瞪着一双疲惫的眼睛,坐在行军床上。走廊上都是人,魔药不够了,霍普金斯要我们带着东西过去。

    巴德用鼻子哼了一声。霍普金斯以为他是谁啊,要我们带着东西去。但他还是把桌上和柜子里的东西扫进他的大口袋里,点了包括我以内的两个人去了楼上。我们至少带了二十只坩埚,以及一些常用的、零碎的材料。

    楼上的景象可以用一片混乱来形容。向我们汇报消息的同事只说了有“一批伤员”,没有说具体有多少人。人群挤满狭窄的走廊,所有人的鞋印把本就不太干净的黑白地砖踩得更加斑驳,从我们眼前的情形看来,只有发生聚众熬制危险魔药导致爆炸的情况才能相比。

    巴德咒骂一声,抓住一个匆匆经过的实习治疗师。发生什么了?戈登在哪里?

    他在最前面的房间里做急救,去问他。

    老天爷。我旁边的同事斯科菲尔德说道,这得是两波人打起来才能有这么多伤员吧。

    我们来到最前面的房间,那里本是个普通的病房,配有三张病床。去年年中就被改成了急救室,戈登·霍普金斯管这儿叫自己的第二个家。如今,房间的地上堆满沾血的绷带,虽然没什么明显的污渍,可病人并不能指望这里条件好得像宾馆,不是吗?

    戈登斜着眼看向巴德,三个人怕是不够。

    你又没说发生了什么,有多少人。

    我们的白鲜和缓和剂用完了,也缺少止痛剂。大概有四五十个重伤伤员,轻伤都交给实习治疗师了,魔药还是不够,光是我们用反咒和抑制咒不能让他们完全恢复。

    巴德把他背在身上的口袋塞到斯科菲尔德怀里。我的人暂时借你用,列个清单给他,我去巡查一下其他人,希望达摩克利斯在。巴德喊我出房间,留下斯科菲尔德一个人。

    他还是没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他也不知道?我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巴德的步伐。

    可能正如斯科猜的那样,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到其他的,而且都聚集在他的病房,如果真的有器物事故发生,还轮不到他来问我借人。

    我相当不习惯突然变得嘈杂起来的走廊,因为这种情况也不太发生。即使是超过常规人数的人聚集在走廊上,也都是穿着墨绿色长袍的同僚们,他们的脸多多少少都会见过几次。

    我开始紧张得有些胃痛,后面都问不出什么话。这也许与社交技能有关,怪不得大家会称赞巴德查房如此贴心周到。尽管这不是我现在应该有的疑问,我有那么一瞬间在好奇:完全不会讲话的达摩克利斯是凭借什么被大家一致承认是个优秀的巡查药剂师?

    巴德好像在重新教我一项以前从没进行过的训练,我强装镇定,让羽毛笔在羊皮纸上飞速记下他的要求与备注,握着魔杖的手实则已经抖得不行。我断定那不是紧张,我紧张时通常只会胃痛。

    太多人被黑魔法击中,伤口血流不止,或是以异常的速度溃烂;所谓的轻伤也都是魔法意义上的轻伤——他们没有被咒语击中,但是多少会被咒语爆破后的硬物波及,在送来之前就匆忙给自己做了包扎。他们用不上白鲜,勉强用咒语给自己止血,有的人甚至连举起魔杖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地上等着治疗师的帮助。

    如果斯科的猜想没错,以此为前提可以推测,送到圣芒戈的伤员应该称为“幸存者”,而幸存者的背后是数量庞大的死者。

    你们从哪里来?我问,期望谁还剩着些力气回答我。

    我被留在一个挤着十个人的病房里,五只坩埚在我面前排开。严格地说,这里仅仅提供了一个最低限度的能让他们躺着休息与恢复的地方,迫于条件艰难,连病床都没有——病床被撤走了,这样才能装得下十个人。

    布里斯托尔。

    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人告诉我,他们在布里斯托尔与搜捕队员正面冲突,打算把大半年来在布里斯托尔城区里游走的搜捕队员和食死徒全都赶出这里。

    我继续问他,是你们自发这么做的吗?

    阿拉斯托·穆迪和莱姆斯·卢平……是他们,你知道凤凰社吗?很早之前我们就制订好了计划,但死伤总是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我劝过一个朋友和我一起加入凤凰社,他在这次行动中被杀了……我不知道回去怎么面对他的家人。

    你是说——凤凰社?

    没错,凤凰社在英国全境都在策划像这样的反抗活动,我们是第一个行动的。不过好在,布里斯托尔终于被我们从食死徒手里抢回来了。

    我听得有些入迷,不知不觉停下了熬制魔药的手。什么叫“抢回来了”?

    就是抢回来了。食死徒、还有那些该死的搜捕队员,被他们关在弗伦奇家的地下室里,用反幻影移形咒绑着。魔法部派来驻守的官员早就逃走了,今后大家不用再受到卑鄙小人的骚扰,不用再担心他们随意用不可饶恕咒折磨每一个自己看不顺眼的人了。

    我想,他在说这些的时候,大概忘记了被大家称为救世主的哈利·波特。

    莱姆斯·卢平,他人呢?

    不清楚,把我们送过来之后他就走了,可能还有其他人受伤吧。

    我升起的情绪陡然降了下去。我假装忙着给锅里加材料,抬头核对羊皮纸上记着的药剂条目与备注。眼眶周围开始发痛,一阵困意向我袭来。差不多前天的晚上,我才轮到一段短暂的睡眠,也就意味着我快36小时没有睡了。

    小姐,你看上去很累。

    放心,我撑不住会找人替我的,在这之前坩埚里的东西绝不会出差错。

    你听过波特瞭望站吗?

    嗯?波特瞭望站?听过,当然听过,很有意思的节目。

    没错,非常有趣。多亏了这个电台节目,我们能听到一些魔法部从来不告诉我们的消息:哈利·波特还活着,你敢信吗,他还活着!

    那的确是个好消息。

    虽然我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我猜测他一定在完成非常艰难的任务。卢平总是对我们说要相信哈利·波特,金斯莱也是。

    我后知后觉地准备收起我之前的猜想,这个人一直记得哈利,在自己参与这样危险的行动时也记得。

    顺着羊皮纸上的一个S,我的魔杖也照着画出一个S的形状,依稀记得那是我为了让坩埚里的搅拌棒换个方向旋转。从与我对话的那个人口中得知,大概在画出了个S后,我就垂着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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