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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梦落世(四)

    话说西王金母寿诞已过去几日,各洞仙主也回归原本生活各司其职去了。梅花仙在落梅崖下静心打坐,太阴君就命小仙前来穿话,特邀广寒宫一叙。待到梅花仙独登广寒宫,太阴君早已在殿外备好香宴,似已等候多时。

    见着梅花仙,太阴君不由喜从中来,笑道:“知音相会,必是千樽酒,一解寂寥之苦。”

    梅花仙屈膝行礼,道:“太阴夫人安,愿太阴夫人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不必行这些虚礼了,左右不过你我几人,见不得外。”太阴君起身,执手相邀梅花仙入座,又道:“不过薄宴,还望仙姑莫要嫌弃。”太阴君目微斜,视线落在身后宫殿上,“宫中清冷,往日少有来往。今日匆匆来邀仙姑,一睹芳魂为快,略设草宴,多有不周之处,不能一尽宾主之欢,还望多担。”

    梅花仙回道:“多谢仙君好意。可道知交共白首,自当奉陪,何谈弃宴一说?”再细打量到,两案、两麻编蒲团,茶壶一只、酒壶一只、茶盏两只、酒盏两只,共六样,案上有几碟精致小菜,素雅至极,落座,问道;“仙君知我平素居于山崖之巅,与这殿宇相比,只怕仙君笑耶,云泥之差矣。可有好酒?”

    “自是有的。我这寒宫,唯有桂树一棵,每至秋日花开月满之时,命着玉兔摘些桂花来酿酒,特此‘桂花小酿’,此酒比不得仙姑所制名酒‘梅花酿’,仙姑若是不弃,不妨尝尝。”

    “如此甚好。这‘梅花酿’‘梅花雪’不妨下回再饮,不迟。”梅花仙手一挥案上多出几坛陶制罐子,伴着阵阵清香,“且今日不醉不回!”

    太阴君命玉兔拿到宫殿府库,道:“也好,今先尝尝我这桂花小酿,赶明儿再饮仙姑名酒。”捂嘴笑耶,又道:“仙姑若无事,不妨常来走动走动,亲近一番。”

    嫦娥仙子立身于太阴君身后,小心侍奉着,玉兔亦立身于梅花仙身后侍奉。二位仙姑饮至多时,所谈无非天上地下鸡毛蒜皮零星小事,未免乏味。席间不自觉的传到飞花行酒令上去了。太阴君略一思付,道:“若是这样玩,罚了三杯酒,倒也没什么。不若定个奖赏,谁若赢了,咱这二位除开仙资,便唤谁‘姐姐’如何?”

    “这有何不可,且试试吧。”梅花仙颇有势在必得之状。

    “此乃广寒宫之境,不若就以‘月’字开接吧。”

    梅花仙亦点头同意。

    太阴君先打头道:  “三五明月满,”

    梅花仙略微一思,道:  “四五蟾兔缺。梅花岭伴月,”

    太阴君道:  “多情应待我。遥看孤月轮,”

    梅花仙道:  “药成兔已老。更向月中看,”

    太阴君道:  “已教清彻骨。带月出云明,”

    梅花仙道:  “拨乱复还正。”前些诗句对上并无麻烦,但见太阴君对诗之速之度,不由暗暗心惊,想来是棋逢对手。

    ……

    酒过三巡,词亦不下三巡。

    嫦娥仙子见自家夫人诗意未得尽兴,连连催促道:“快些!快些!”

    梅花仙不由苦思,忽而神机一动,道:  “我歌月徘徊!”

    太阴君道:  “我舞影庞杂。月竟不解饮,”

    梅花仙道:  “影徒随我身。松月夜窗虚,”

    太阴君道:  “泪落红阑干。望月空伫立,”

    梅花仙道:  “天阶凉如水……”再欲对上几对,奈何腹中空空。如此境地,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了,看看太阴君本君如有成竹在胸之势,再看看太阴君身边侍婢亦有胜卷在握之态,只得连连‘呜呼哀哉’,做苦思冥想’之状。

    若是有思考之余之境地,也算得上一丝胜算,奈何对方对答如流,更是妙语连珠,字字珠玑……姑且囫囵磕绊接上“残月……脸边明,”不由吐出一口浊气。

    太阴君道:  “鬓上凤头钗。可怜月怀恨,”

    噫吁嚱,对诗之难哉,难于上青天!何难为难?难倒不难,攻心其难!难上加难?霜凌覆雪,井底落石。杯杯复杯杯,杯杯何其多?滴滴复滴滴,滴滴何其多?句句复句句,句句何其多?本是仙家友、知心交,相煎何太急?何太急!

    一提凤头钗,就想到婚典娶嫁,一想到婚典娶嫁,就想到荒唐人间,旧时唾弃之事,历历如在目前,不由浮现——小园梨花最盛,纷纭如雪,其下西府海棠一株,红艳绝伦,因忆老人纳妾一绝———‘二八佳人七九郎,萧萧白发伴红妆。扶鸠笑入鸳帏里,一树梨花压海棠。’想到梨花做了白发,白发……白发……就听梅花仙道:  “浑欲不胜簪……”

    太阴君听后,不由扑哧一笑,嗔道:“说的什么浑话,凤头钗把人头压秃了么?罚!罚!”

    梅花仙幡然一惊,怎的甘心?身上心上也便只有嘴硬了,说道:“不算不算,定要再来。”玉兔持酒满上,待梅花仙饮过三杯,悄悄退下。“是小仙大意了,此番不算,再比……月残半离魂……”

    不待梅花仙说完,太阴君道:“妹妹这是想赖账么?旧时闻说有‘杀屎棋以作乐’,如今我们这算什么?‘对烂诗以赖账’吗?”

    “姐姐,好姐姐,我不过一时糊涂……”

    太阴君见她泪光点点,实在娇俏可人,一时有所不忍,也不甘拱手相让,不觉计上心来,定要考考这梅花仙,道:“昨我看过了汤显祖的话本子,就只记得这一句了,你若接上了,便不罚了。”

    梅花仙一听有戏,不由急道:“好姐姐,说我听听罢。”

    太阴君见如此爽快,故作卖弄啦长腔,道:“只是——还有一个———条件。”

    “是什么?”

    “说一句,定要———饮酒一杯,如何?”

    “自然是极好,说我听罢。”

    太阴君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梅花仙顿时一松气,只是这一句,的确算是人间佳句了,便是没看过,也多少有些耳闻,倒是易些。入了春色满园,是看艳阳高照红花?还是悲戚杂草荒凉?或是树梢枝上鸟翘头?亦或是骤然风狂吹落红?引人浮想联翩,思付少顷,道:“既到园林,看深栏草木尽争春。”玉兔上前斟满酒一杯,捧到梅花仙唇畔,酒水散了一案。

    太阴君摇头,示意玉兔退下,道;“数着便好,待她说完了,再饮也不迟。”

    便是这一洒,令先前想好的几句变了味,一时未有新意,顺心而继续。又听梅花仙道:“哪知春意做了假,说什么枝上花、头上月,以为真得红尘因,谁知报得什么果?原道是,镜中花、水中月,竹篮打水一场空。且不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谁能料,昨日黄头陇上送白骨,今宵鸳鸯帐里翻红浪。空对着,离人妆镜台,凄凄拜灵前。白衣素缟,鸟溅花泣,寂寞春深,铜雀台锁。真应怜,病着与生俱来反骨焉。问世上,那般结局更相配?望君知,莫待锦缎成麻布,君才摇头,谁待?谁待?江山不复!”

    嫦娥仙子眼神皎洁,道:“昨儿送了白骨,今儿就跟人好上,未免太放荡了些,呵呵。”

    梅花仙道:“嫦娥仙子此言差矣,万一是被迫的,世事难料,谁知前因后果呢?”

    嫦娥仙子笑着说:“是,我算是听明白了。这算是讽刺的谁人呢?既又是春意假、镜花水月的,还有什么离人哭啼的,倒是这在园里好生看花是看不的了。与那‘都付了断井残垣’倒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些‘伤春悲秋’的主儿。”

    太阴君微微淡笑,只命玉兔端着酒来,数着刚才梅花仙吟了几句,未再言语。

    玉兔回道:“夫人,不多不少整三十二句呢!”

    太阴君点头,笑道:“我知了,你且喂给她吧,我就在旁儿看着,少了一杯还要在罚呢!”

    梅花仙一听,那里肯从,忙道:“我何时说了这么多句呢?定是这老兔顽兔数岔了,多数了,定要让我多吃杯酒,醉醺醺的让人看了笑话去了。”

    嫦娥仙子嗔道:“赶明让人把你的的至宝《金录云藉》烧了,你怕是对着找页也数不清呢,还来嘲笑这玉兔,好没趣。” 又对玉兔道:“玉兔细数着点,一杯都别少了呢,免得无故惹人怨。”

    太阴君脸色一变,冷冷道:“嫦娥,休得胡言!”转而又对梅花仙道:“宫娥不知礼数,多有得罪,我先赔不是。”

    “无碍无碍,不过随口一说罢了,算不得什么。”梅花仙摆手,道,“若能少饮几杯,也算补偿,解我心结了。”

    嫦娥仙子怏怏而下,玉兔奉酒上前。

    “你到会盘算。”太阴君笑着,姑且算允了。不多时梅花仙满面坨红、醉眼朦胧,求道:“好姐姐,饶了我这回罢,喝不下了。”拒了玉兔捧来的酒,“我只恨平日里只摆弄些画卷,不曾读过几回诗书,不然定要与姐姐大战三百回合呢。”

    “好吧好吧,姑且饶你一次。”太阴君还掩面笑,命着玉兔把梅花仙抬到宫里的殿去,好生照顾着,别出了差错,再备些醒酒汤来。玉兔又差了几个小宫娥,收拾客房去了。

    当下玉兔引着一簇仙娥来到广寒宫偏殿,宫内皆列坐着银饰,什么银瓶银灌、银花银草,就连常见的木质桌椅,也都是银质的,整个宫殿散发着幽幽冷光,四处银灿灿的,晃得梅花仙有些头晕了,只迷迷糊糊被小仙半拖半就到了一处上房。

    这处房间居然空荡荡似雪洞,不过只两旁设置了些书架,堆着满当当的书,竟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书架中间是一张半人高大案,案上置笔墨纸砚竹简,这雪洞内唯一装饰估计也就是陶罐里插着几只半干不干、半死不活的花枝子,也看不出是什么花了。案后是面空墙,墙上挂着四幅挂画,皆有题字,细看竟是一首词,写的是: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梅花仙本见了这雪洞就心中犯怵,又见了这词,更不觉心口一痛,任宫娥仙侍万般劝说,亦断断不肯再住在这里了,推开几个围在身边的仙侍,拖着衣裙蹒跚往前走,后面仙娥忙跟着,不料出门还没走几步,就撞上了要前来看看的太阴君。

    待太阴君问清了缘由,便对梅花仙道:“素日姐姐不受仙儿待见,便是少少有仙儿来姐姐这,是清清冷冷的,也懒得收拾了。如今只有宫娥的地方和姐姐的寝宫是收拾出来干净的,妹妹不若来我房里吧。”梅花仙微笑点头,随即身子一软,栽倒在太阴君身上。太阴君忙去查看,不由急急怨起来自己来,早知便不戏弄着喝这么些酒了。

    说着太阴君施个仙术揽着梅花仙移步至寝宫,只见斗大牌匾上三个镀银大字——洒月殿。刚至房中,便闻道丝丝幽幽冷香。

    太阴君屏退了宫娥,侧身坐在架子床上。梅花仙微微睁开眼,纱纱缦缦,犹似太阴君在前,荡荡悠悠,太阴君竟执起她的手,恍恍惚惚,随着太阴君到了一处地方。

    欲知下回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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