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立将一个木制的剑匣递给沈鸢，“已为姑娘备了马车，约莫两日便能到达天山派，届时祭祀也快开始了，各位长老都会露面，沈姑娘将此剑匣交给天山派时有漪长老即可。”

    沈鸢仔细将剑匣收好，上了马车。

    “庄主保重。”

    “姑娘一路顺风。”

    待到沈鸢启程，白松立才缓缓转身，他唤来管家，“铸剑山庄即日起闭门谢客。”

    管家恭敬道：“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

    沈鸢还在琢磨昨日梅毓的话，若江朝说得是真的，那母亲和一梦中的都是无忧寒，一梦好像提过有两个倒霉鬼，那时她不知道是何意，如今想来，或许一梦嘴里的另一个倒霉鬼，正是自己的母亲。可她们二人究竟会同时出现在何处呢？

    她低头看见包袱里露出来的请帖和旁边放着的剑匣，自己本不愿去参加祭祀，这下却不得不去了。

    *

    “请帖都送到了吗？”

    “回长老。都送到了。”

    段明月回应着眼前一身靛蓝圆领袍，站得笔直，脸上一片刚正神色的唐诗尘——天山派主事长老。

    唐诗尘满意地点点头，“你这小子，剑法学得稀松，胜在为人机灵，办事踏实。”

    段明月：……

    “太清学宫可说派谁过来？”

    往年祭祀，各大门派的掌门人皆会出席，只有太清学宫的掌门人例外。太清学宫不同于其他武林门派，学宫内部又分文武两道，原来弟子们需要文武兼修，可这宫内出了不少德才兼备之士，有些甚至入朝为官，因此有一些高门士族慕名而来，将到了学龄的孩子送到文宫读书，太清学宫不得不开辟一处专供这些世家弟子读书的地方，涉及朝廷，由此学宫的掌门人需时刻坐镇，统筹学宫。

    段明月回答：“学宫已派人送来了名单。”说着就把名单递到唐诗尘的手中。

    唐诗尘垂眸一扫，“原来是子淮道长。还带着两个子犀掌门的徒弟，一个叫明致，一个叫明音。明致我认识，这小子的八卦掌学的不错，可这明音……”

    段明月消息灵通，解释道：“明音是文宫弟子，不曾习武，只跟着子犀道长学文。据说她是太清学宫内论道第一，文宫的弟子们都很是敬佩她。”

    “原来如此。那让向秦安排好女客的食宿。凌虚宗距我派路程较远，往年他们都会提前过来，算算时日，约莫今日或明日就该到了，就将他们统一安排在西边的厢房。”

    段明月应了声，见没什么事情要做便离开了。

    他刚刚走出门外就叹了口气，然后一个女声调侃道：“叹什么气呀，担心你那刀客姐姐不来。”

    萧向秦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段明月翻了个白眼，冲她摆摆手，“你不懂。你人找到了吗就来找我的茬。”

    萧向秦回了个白眼，他俩太熟悉了，说话都直冲对方的心窝里。于是两人都闷着不说话了。

    “师兄，师姐，凌虚宗好似已经到了门口。”

    刚说到凌虚宗，他们就到了。二人顾不得赌气，赶忙让人去通知长老和掌门，便朝着门口过去了。

    站在最前面身着竹纹长衫的便是宗主林秋雨，他的斜后方站着西山主楼和风，后面便都统一穿着月灰色弟子服的宗门弟子们。

    唐诗尘和段、萧二人几乎同时抵达，段明月却一眼便瞧见了一位熟人，正是在群英会上见过的殷识渺，他显然也看见了段明月，冲他微微颔首，算做打了个招呼。

    “林宗主，西山主。快快有请。”唐诗尘行了个礼，便伸手右手将凌虚宗的众人往里引，段明月和萧向秦便跟着行礼。

    林秋雨温声道：“唐长老不必客气，凌虚宗离贵派较远，我们便提前来了。叨扰了。”说着便跟着唐诗尘往里走。

    “哪里的话。我早命人安排好了食宿，林宗主且安心住下。天色已晚，不如先用过膳，再让明月带你们去厢房。”

    *

    龙年年是在第二日到达天山派的。

    这天山派不愧是大门派，大门上的镀金招牌在晨曦的照射下闪着金光，她心里却只盘算着这能值多少钱。她略一错眼，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一位身穿素色长袍的女子，身上背着一个花纹繁琐的剑匣，好似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她驾马往前去，那女子似乎听见了马蹄声，回过头来，露出清冷的眉目，一双眼睛宛如湖底幽静。龙年年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她走南闯北做生意，打过交道的人数不胜数，万音阁消息灵通，什么牛鬼蛇神她都认识，却找不到这女子对应的身份。她一向对不认识的人相当感兴趣。

    “姑娘也是来参加祭祀的？”龙年年翻身下马，牵着马往前走去。

    沈鸢回头看见一位穿着淡绿衫子，头发高高束起，看上去相当干练的人。

    “正是。只是好像来得早了……”

    龙年年示意沈鸢跟上她，解释道：“每年祭祀，离得远些的门派或江湖散客有时也会提前达到，天山派会安排好食宿，不必担心。”

    守门弟子看见二人走来，朝她们行了个礼。龙年年将请帖递了过去，守门弟子打开一看，便道：“原来是万音阁的槐序主，快请进。”

    沈鸢闻言又看向了身旁的女子，她窈窕的腰间悬挂着长长的银链，银链的两端坠着两枚银色的小球，龙年年敏锐地察觉到了沈鸢的打量，便转过头正巧和沈鸢的目光对上了，只一瞬沈鸢就挪开了眼神，也将请帖递给了守门弟子，弟子打开察看了一番，将请帖交还给她，“原来是秦姑娘，里面请。”

    姓秦？龙年年思考片刻，江湖中年轻一辈中姓秦的只有乘风刀秦牧轻，这女子背着的明显是剑匣，她既然敢拿着这请帖前来，想必这请帖就是秦牧轻本人给她的。她也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沈鸢来。

    “我名沈鸢，此贴为我师姐秦牧轻所有，我替她前来参加祭祀。”沈鸢解释道。

    守门弟子连忙改口：“原来是沈姑娘。”

    好耳熟的名字，龙年年正琢磨着。迎面走来提着剑的青衣少女，正是萧向秦。

    萧向秦看见沈鸢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身不变的素袍却又明晃晃昭告着来人的身份。于是她先向龙年年一拱手，“见过槐序主，餐食已备好，请随我来。”然后又落后两步，“沈姑娘，没想到群英会后，咱们又见面啦。”

    龙年年想起来了，群英会的头名，沈鸢。

    沈鸢回应道：“萧姑娘。”

    萧向秦将二人带到西南侧的厢房，“昨日凌虚宗先到了，就住在西侧的厢房，虽离此不远，但有墙隔断。提前到的女客们都住在此处，槐序主和沈姑娘最先到达，你们可先去放下行李，然后前往那边的亭子用膳。”说完便要去吩咐厨房。

    “萧姑娘稍等。”沈鸢将剑匣取下，“我收铸剑山庄庄主所托，要将此剑送到时有漪长老手上，此前听段公子提起过，时长老是萧姑娘的师父，能否麻烦萧姑娘转交给时长老？”

    萧向秦有所耳闻，铸剑山庄少庄主与沈鸢走得很近，想必他过世后，沈鸢去铸剑山庄看望过白松立了。她没接过剑匣，解释道：“掌门多年闭关疗伤，师父和唐长老忙得脚不沾地，我与明月近来也为祭祀琐事缠身，这剑先放在沈姑娘这，待师父空闲时，我再找沈姑娘取剑。”说完，便离开了。

    *

    段明月理应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可是他被唐诗尘赶到西边的厢房陪客，在自家长老和林宗主的友好交流下，两人一直决定让弟子们相互切磋，相互学习。这个时候，他多么羡慕陪在师父身边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在外游历的三师兄，帮时长老做事的四师姐。

    他已经在此看殷识渺练了两天剑了。

    这人恐怖如斯，天没亮就起床练剑。段明月虽自己剑术不精，却看出殷识渺和群英会上已经大不相同，他的出剑不再毫无章法可言，如今看上去已经小有所成，不再鲁莽，而知进退。段明月心里非常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在殷识渺不好意思但又期盼的眼神下，他还是狠心拒绝与殷识渺比试。

    但是又在殷识渺的无数次投过来的期望目光中，他终于顶不住了，随口道：“殷公子若想找人比试，等到祭祀结束后，你在我们这儿多留几日，我让萧向秦同你过招，她的天山剑法学得比我强。”

    “段明月！又在说我什么呢？”

    段明月叫苦不迭，问道：“这里可是男客厢房，你一个姑娘家跑来干什么？”

    萧向秦回答：“听师弟说你被唐长老派来陪客了。我便过来找你。”然后冲着段明月神秘一笑。

    段明月看着她脸上的得意之色都快要溢出了，无奈道：“姑奶奶说吧，找我什么事？”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坏消息。”

    萧向秦笑道：“坏消息就是，你那刀客姐姐没来。”

    段明月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嘛，就是听守门的弟子说，有人拿着刀客姐姐的请帖来了。”

    段明月这才正色道：“谁？”

    “我们的熟人。群英会的沈鸢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