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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收之民

    钟兰立在领主府门前,好似一堵护持千军的墙,审视着不知善恶的来者。

    叁汤早在御谈盛会便反戈,指认了洱山掌门与魔族勾结,唯仙君神座马首是瞻,这危难关头又突然到访,却不知打着相助的幌子有何居心。尽管他们金兰城,他们东夏所有平民百姓急需郎医处理各重灾区疫病,但不代表他们尚有余力能心无芥蒂接受仙界施舍而后受制于人。

    支离破碎的人界……赌不起,他的少爷赌不起。

    “您放心,我等出山,便是为天下苍生苦楚而来。”那四位仙家弟子毫无倨傲之气,倒是对东夏人的反应早有预料,不骄不躁,等着为首弟子一一解释清楚:“在下杜衡,为叁汤谷主,药王尊上首席弟子,这三位亦是在下师弟妹们。前些时日仙门御谈,师尊遭魔物蛊惑做了有失公正令人寒心之事,由此带来诸多误解。御谈后师尊察觉异样匆匆闭关,这才发现仙家诸多门派皆受这善于蛊惑人心的魔物所害,为奸佞乱党摆弄是非,致使六界纷乱,哀鸿遍野,苦于寻不到法子解除此魔障邪术,只好以一己微薄之力相助。”

    身后两男一女也纷纷点头,恳切而谦卑的介绍自己:

    “在下为药王尊上二弟子嘉荣。”、

    “三弟子祝余。”

    “小女为六弟子沙棠,曾以游医行过东夏诸城,对人界遭此灾厄实在痛心,我叁汤一脉为医者,心怀慈悲,无心助纣为虐祸乱天下,师尊更是想弥补过错,携手渡此难关,别无他意。”

    李将军目露疑惑看向钟兰,由这些话语可见叁汤插手并非仙界神界授意,而是药王白芷的私心……是不是,尚可一信?

    钟兰一个眼神压下李将军身后满心希望已然庆幸起的士兵,再次发问:“足以蛊惑诸位掌门仙尊的妖魔,白谷主又是如何……破了邪术?”

    “因我叁汤,乃神佑之地,丰收之壤!”不待杜衡多做解释,祝余微微扬头朗朗开口,神色间带着些许骄傲:“诸位有所不知,药王谷于蛮荒期时名泉饶,地域广阔,百姓聚居,乃古神丰收穗禾留驻庇佑之处,至今千载余年,依旧有残留神力神血可震慑妖魔邪祟,驱邪破障!”

    “如此说来?”钟兰讶然,端在身前的手臂微微颤抖,他没想到叁汤会堂而皇之将自己与古神扯上关系,这无异于昭告天下——他药王,八门之一的叁汤——在动荡局势下——站队了。

    与仙君神座分道扬镳,选择了如今备受诟病的古老神明,并重新信奉!

    如此,他们还怀疑什么……都是凰王岚幽忽悠上船的,一根绳上的蚂蚱,再不团结些,就该内外交困了。

    他垂首,行了东夏最为贵重的迎接礼,将众人领入府门:“是钟兰失礼了。”

    曾富丽堂皇堪比皇家别苑的东夏领主府,一路看去花草枯蘼光鲜不复,荷塘干涸人丁稀零,一直到主院都没撞见多少家仆侍从,领主卧房门口,倒是侍奉着防护严实的府医,在急得焦头烂额。

    “钟管事!”

    见到钟兰来,他急促上前,忧心忡忡:“少爷又高烧了,府里实在找不出多余的药,再这样下去……少爷他……”眼余瞥到钟兰身后跟着四位衣着不凡的年轻子弟,急忙收了话,生怕臣无妄的病情被喧嚷的众人皆知再影响到如今岌岌可危的局势。

    钟兰叹口气,让出身后跟着的叁汤弟子,抱有些许希望:“各位……这次疫病来势汹汹,传染性极强,一旦染上,先发疹而后烂疮,随之皮肉溃疡,直到血肉白化,裸露白骨,气血尽失,腐败而亡。”他将难处困处说尽,定定的望着四位小仙家,寄托了一切希望:“就算入道修炼之躯,亦有感染可能。”

    三伏天,正是闷得动一动浑身汗的时候,杜衡凝视着焦头烂额的府医,和院子里匆忙泼洒石灰粉白醋消毒的侍从,回道:“当为今时,穷尽毕生所学。”

    一边东夏焦头烂额,另一边南晏内外乏术——

    “陛下在钟麓及周边关城强征男丁近三万人,五日前与西禹边关守军会和,以‘诛伐逆贼,平乱安国’为由,共计十万兵马过西禹境内南下,其先锋营预计十五日后到我南晏边境……老夫人,您……您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应对?人上打着“诛伐逆贼”的名义征讨他南晏,将他南晏领主、玿殷王朝国师定为叛党,他们胆敢应对,胆敢有一丝违逆之举,便是坐实了不臣之心,沦为天下之民口诛笔伐之辈。

    师家与南晏数百年忠勇荣誉将毁于一旦莫须有!

    诸位将军能想到的坎坷末路,她又如何不知。书房内一片死寂,常婕着一身利索干练的习武装,端坐在桌后,肩颈随呼吸起伏,压抑着满心恼火与怒气。面前案上摊放着附了雁羽的军情书,瘦如枯枝的手一下一下敲击在上,如似落网之蝶战栗着每个人的心。

    蓦地,“笃笃”声戛然而止。

    “可知何人领军挂帅?”

    怎么怎么……老夫人这意思是要正面刚?!!

    下手几位将军面面相觑而后深埋着头,直勾勾盯着自己靴尖,期盼身旁同僚能挺身而出回答老夫人的问题,可惜……

    “说!”

    屋顶琉璃瓦战栗一分,连带着将军们瑟缩一阵,为首硬着头皮开口:“回老夫人……据传,钟麓军由鎏昭殿四绝之一领军,先锋官是位模样不过及冠的少年……探子猜测,那少年应该也是仙界,额,鎏昭殿之人。”

    “好!”

    众人不明所以,不知这有什么好。

    “好啊……”常婕从容起身,自身后隔断取下当年先帝封赏诰命夫人的圣旨,端放在案,抬眼又是一问:“西禹军呢?”

    依然是沉默,她安安静静等着。

    “回老夫人……燕家二姑奶奶、国师燕颀……奉旨挂帅。”

    “西禹……哈哈哈,好一个燕家,老身以为这乱世之下,最先倒戈的该是东夏那一贯见利忘义之辈,不曾想……呵,备受先帝赏识重用的燕泺小儿,却是块见风使舵的软骨头!可笑!”

    “老夫人,钟麓西禹这番行军,已引起流民难民恐慌,边境不乏逃难而来的贫苦百姓,这一战,就算是为了百姓,我们也不能打啊!”

    “是啊老夫人,陛下识人不清轻信仙界那群狗贼,我们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这仗,不能打!”

    “仙界之人皆不可轻信,老夫人,就算那什劳子药王谷之人来帮忙解决疫病,也不可全然信任!万一他们抱了什么心思,我们就真的……内忧外患了!”

    一听这怒骂愤恨之言,将军们瞪大眼睛一一开口劝谏,生怕他们老夫人气头之上就要和钟麓西禹军决一死战。

    常婕一寸寸抚过澄黄锦缎裹着的圣旨,冷笑:“老身是老了,脑子还不糊涂!再怎么说活了百余年,这点子手段把戏,还放不在眼里!”

    她“啪”的一声,将檀木匣扣上,拎起悬吊的狼毫,提笔走字毫无迟疑下令:“兵马待命,继续维持各城秩序,协助药王谷弟子研制疫病良方,救治百姓,入境难民皆按疫时政令妥善安置,不得延误。”

    “是!”

    “安徵走了,不代表我南晏师家败落后继无人。那来犯乱臣,还有挟我天子谋我江山的贼狼,由老身亲自去会会!”

    “老夫人?!您……您三思啊!”方才还气势如虹接受军令的将军登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虽说修道之人未入仙境谈不上不老不死,延年益寿也有个百八十年,老夫人年轻时一代女中豪杰,可经历了人神之争,身子骨早比不上从前,如今局势,哪儿敢放老夫人去前线?

    “远诘尚需三四日回府,惊羽随明家那小子去了北域,倘若一切顺利,如今困局便迎刃而解,诸位不必担忧老身,老身若逢凶化吉,今后定可迎来颐养天年的好日子,若在劫难逃,也不过是与安徽一同去了。”她将军令置入信笺,吩咐人一一传达下去,见众将领还有劝谏的意图,再次开口打断:

    “南晏如何,天下如何,是属于远诘、惊羽,属于子辈的,不在磨砺中成长,哪怕老身护一辈子,也不过是个自取灭亡。诸位,明白?”

    “……”

    众将军你看我我看你,实在觉得老夫人这话不吉利,可面对这般视死如归的气势,又难以启齿再多说些什么。常婕摆摆手,扶着桌角重新坐回太师椅,示意他们退下:

    “诸位乃南晏之栋梁,也是今后韶殷之栋梁,食君之禄,成君之事,老身那两个不成大器的孩子,便拜托各位了。”

    滨安城门,洛霁颜御换了普通百姓衣装,纱巾掩面,混在排队进城的难民队伍里,如似鹤立鸡群。守在城门维持秩序的士兵频频看了好些眼,悄悄遣了人去禀报城主府,不消多时,便有另一队列士兵赶到城门,将二人恭恭敬敬请到僻静之处。

    颜御尚未恢复完全,任由徒弟牵着,安静听一旁官兵询问:

    “敢问两位……仙师?可是药王谷前来相助的弟子?”

    “什么?药王谷?”洛霁瞪大眼睛,随即镇定下来装作茫然无知的模样:“什么药王谷?你们说的是仙人?”

    衣袖下,颜御轻轻勾了勾他掌心,并无多言。

    士兵们面面相觑,明显有些困惑,此二人虽略有狼狈,气势却不同于寻常人,就算不是药王谷弟子,也得是修道之人:“那……敢问二位是哪方门派仙师?”

    “仙师?啊,误会了误会了……”洛霁十分上道的摸出二两银子递过去,笑眯眯给自己套上身份:“我们兄弟二人,从东夏逃难来的,疫病前略有些家产,如今为了活命也全都散尽了……几位官爷通融通融,给我们哥两个指点个歇脚地,不胜感激!”

    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认错了人,为首兵长挠了挠头,微微羞恼:“真是不好意思,见二位样貌不凡,那些孬崽子识错了人,给二位添乱了,这银子我们收不得,若说落脚地,城中有为安置难民设定的临时营地,二位若有多余银两,可以去官驿,那里有护城军驻守,相对安静些。”

    他又训斥了方才去通风报信的士兵两句,准备离开时,洛霁拦了拦,装作惊奇:“官爷稍等,方才几位官爷提到药王谷仙师,敢问……可是为这疫病而来?”

    到底是自己认错了人,兵长好心多解释两句:“是啊,听大人们说,药王谷遣派了好些弟子前往各大城镇,帮忙控制疫病研究药方,来滨安城的仙师们,大概也就这两天到。”他挥挥手,领着士兵离开,洛霁牵着自家师尊,杵在街角愣了好久。

    “小洛儿。”

    颜御语气平稳,微微侧过头面向他,雪缎束在眼上,哪怕看不见,也在仔细辨别身侧人的情绪:“怕什么。”

    “师尊……”

    “为师竟不知你还有收集人界货币的习惯。”他云淡风轻的转移了话题,强制洛霁不再去思考药王谷此举何意。

    “……我……我只是,略微喜欢这些小玩意罢了,没想到能在这局面派上用场。”

    “既然有银子,不如去官驿住两天,逃了一路,累不累?”

    “师尊……”洛霁猛地攥紧牵引的手,不知该如何与他说起那日清风御谈上诸君反戈一击,他孤立无援的绝望。

    “度鸦自负,往开点想,或许没那么危机重重,万一……呵呵,万一是白芷那个老家伙幡然醒悟,悔不当初了呢?”他再次拍拍徒弟的手,运灵气判断四周环境,转而牵着他离开此处:

    “来都来了,先去驿站看看情况,若是不对劲,咱们再跑,别怕,师尊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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