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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芜生气地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难道他就这么急着要撇开她,连她想要献出的一丁点绵薄之力他也不肯接受吗。

    后背‘啪’一声,江芜背上辣得发热,转身瞧见刘三无的大脸。

    刘三无见江芜满脸苍白,一段时间不见,眼袋重了些,也少了气色。到底收了点中介费,也不好多说什么,心里一哆嗦,转眼瞧对面的高楼。

    “在这实习啊。”刘三无撂起眼皮。

    江芜点头,问:“你怎么在这啊?”

    “办事办事……”刘三无一贯守口如瓶的风格,话锋一转:“倒是有个跟你有关的事。”

    “你那个江柘,问到了我的事,都是跟你有关的。你知道这事不?”

    江芜没说什么,自顾自灌了一大口热美式。

    苦涩在舌尖漾开,独特的焦味充斥整个口腔,黑褐色液体往下,与体内的细胞兵戎相见一场恶战。

    “当白开水喝啊?”刘三无道,他着实不理解,黑不溜秋的一瓶东西怎么这么受欢迎,他喝过一次,仅仅一口差点直送西天。

    “解愁。”江芜简短答。

    “喝这玩意能解愁?”刘三无咋舌,瞧江芜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摇摇头。

    刘三无脑子灵光一闪,朝江芜蹦一个响指:“走,刘哥带你寻找快乐去!”

    刘三无口中“寻快乐”的地方是v8-club。

    “敢进去不?”刘三无见江芜踌躇模样,挂起两颗酒窝。

    “怎么不敢?”江芜率先迈开腿,往入口走。

    刘三无在原地愣了几秒,哈哈大笑跟上江芜。

    酒吧里的音乐震得江芜脚踏地板阵阵麻意,刘三无直接把江芜领到最里面的吧台。

    这里面的人杂七杂八,舞池的人随着重音乐舞动四肢,卡座的人在阴影里静静观望。但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在放空大脑,撕下白日的面具,靠着酒精肆无忌惮。

    吧台在舞池附近,江芜尽量不去看楼上的人头攒动的卡座。

    几个染着黄毛的社会青年见到江芜,勾起酒杯肆无忌惮朝江芜吐舌头。

    “三无,今天出息了啊!还带个妞过来!”

    江芜懒得理会,怏怏看酒架上玻璃盏盏陆离的灯光。

    “去去去,一边去!”刘三无像赶苍蝇一样不耐烦摆摆手。

    他转头问江芜:“以前喝过不?”

    江芜摇头,刘三无转身跟酒保说了几句,随后酒保提了一个小篮子到他们跟前。

    江芜毫不含糊,待刘三无用开瓶器连开了几瓶后,直接倒进酒杯一饮而尽。

    “我去你当白开水喝啊?适量适量!”刘三无见江芜一杯一杯闷葫芦倒下去,赶紧夺过江芜手里的酒杯。

    虽然酒的度数不高,但他不知道江芜的酒量怎样,保不齐给喝吐了,那可是麻烦事。

    “你说他!他怎么能这样!”江芜脸颊慢慢晕红,话匣子也被打开。

    刘三无心里猜出了个大概。

    “你那哥啊?怎么的又惹你不高兴了?”刘三无忙顺着江芜的话哄。

    “我把自己搞得这么累!我为了谁啊?”

    “还不是!…因为他!”江芜顺势蒙头倒在在吧台上,手一会搭在台上,一会有抬在半空中,像只水鬼在舞池的角落里张牙舞爪。

    “他竟然对我摆起脸色!”江芜越说越恼,直起身来,一头墨发往前扫。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姑娘的喜怒哀乐都是围着叫江柘那人。

    “老妹不是我说你,这男人也是要面子的,谁受得了一个女的累死累活为他攒钱啊?是个男的都不能接受啊!”刘三无诚恳道。

    江芜狠狠回瞪了一眼,刘三无识趣噤声。

    “你喜欢他啊?”刘三无又道,这下语气轻了些。

    “我就是喜欢他!我怎么不能喜欢他!他又不是我亲哥哥!”江芜被戳中痛穴,激动吼起来。

    喝多了的江芜像脱缰的野马,火力全开。

    “能喜欢能喜欢。”刘三无连连点头:“你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刘三无嘟囔道老妹你这样喝得没用,他不知道,你喝一千杯一万杯都是瞎忙活,伤肝又伤心的。

    江芜摆摆手,身体站不稳,不受控制摇晃。她踉跄几步,刘三无赶紧抓住她,江芜被一股力拉得往后弹,手指紧紧掐住刘三无肩上的肉。

    呀呀呀呀!!

    刘三无连连哎哟,痛死老子了!!!

    他无奈又后悔,怨自己没事找事,招惹一个失恋姑娘干嘛。

    江芜一会趴在桌子上呜咽,一会亢奋同刘三无诉苦。发圈掉到地上不见踪影,稻草般的黑发散乱而下,半遮住脸蛋,暗光下楚楚可怜。

    “刘三无,你知道吗。

    以前,我总会做一个梦。

    梦到我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我可高兴了,往行李箱里胡乱塞几件衣服,兴冲冲就要去找他。

    可是有另一个声音和我说:

    江芜,你配吗?

    家里人带来的伤害,你们如今的尴尬处境,你当真觉得,他会接纳你吗?

    我有时候在怀疑,我那天去球馆找他,是不是道德绑架了他。

    所以,找到他之后,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

    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他下一秒就会说: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了。

    我知道,我只有占着‘兄妹’这层关系,才能理所当然在他身边。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有时候,我敞开胆子在他面前放下顾虑,跑在他前面,用拟人,用比喻,用对偶,用尽各种修辞,告诉他,我们不是兄妹啊。

    我对你,别有意图啊。

    他好像也没有不适,一声不吭,慢慢走在我身后,照单全收。

    走着走着,我又会忍不住偷偷看他一眼,确定,我的一切举动都在他的安全范围之内。

    其实,当娇娇姐和我说起他这些年的境遇时,我除了心疼,心里还有片刻暗喜。

    我知道这点小九九实在阴暗,可我就是忍不住想着,在他们的眼里,他好像是很在意我的。

    可是,我又更加害怕了,万一,他自始至终只把我当做妹妹怎么办?

    他听不懂我煞费苦心的所有修辞怎么办。

    万一,他听懂了,却完全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一直想啊想,都忘了最重要的事,想到我的脑子一团糟。

    但就是连这些,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看,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就好像一道画外音在嗤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揪着我的耳朵说:

    ‘你看吧,我不是早就说过吗?

    别心存妄想了,你以家人之名做的一堆荒唐事,还不是跨过了他的安全范围,成了一个笑话。

    更别说,喜欢他这件事。’

    可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想要让他好过一点,这样我才能好过一点。

    可他也没有错,那些事情,足以压垮一个人,他却咬牙挺过来。”

    江芜抬手,伸开手指,顶灯的光从指缝间溜进来,逗留在她的脸庞。

    她的脸颊留下几截分明的泪痕,像干枯的尼罗河。乌黑睫毛黏在一块,绽开一朵黑曼陀罗,一双鹿眼似雨后江南,圆圆圈圈,泛起层层涟漪,似醉非醉。

    如果我们都没有错,那为什么,那些错,都要压在我们身上。

    刘三无静静听她说完,叹了口气。苦海呐……

    五年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她终于累了,呆滞坐在椅子上。

    去找江柘。

    心底的声音无比坚定。

    这是江芜将近两个小时蛮缠胡闹后片刻异常清醒时产生的想法。

    “好,我带你去找他。”

    江芜仰头,在红红绿绿灯光里,对上了一张陌生脸庞。这人还挺好看,那双眼睛也在看她,笑得不可一世。

    江芜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没多看一眼,江芜感觉整颗脑袋天旋地转,刘三无熟悉的面孔又出现了。

    “老妹欸欸欸!你说你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刘哥在这呢!右边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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