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听见敲门声,江柘起身开门。江芜乖巧站在门口,朝他甜甜地笑。

    他微愣,短信里说得明明白白,江芜肯定能读懂他的潜台词,如今还是出现在这。

    这姑娘,真是挺难搞的。

    “你怎么,”楼道里窜出的一阵风灌进江柘脖间,卷起他清淡的声音。

    江芜满脸红润,一把推开门口的江柘,疾步朝里走,差点没站稳。

    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敏锐道:“你喝酒了?”

    “我没有,”江芜左手不耐烦地打开江柘钳住的手,右手又被江柘紧紧扣在掌心。

    “你是人型手铐啊?”江芜脑子迷迷糊糊地,乐了。

    他盯着江芜,语气有些冷:“谁带你喝的酒?”

    “你过来,”江芜勾勾手指,江柘凑过去。江芜眨眨眼,看清了江柘的粒粒睫毛,展颜一笑,江柘不自然颤了颤睫毛。

    她附在耳边轻念:“不,知,道。”

    “我很想你。”

    “你不想我吗?”

    江芜很想念江柘,江柘不想念江芜吗?

    他是她来到这座城市唯一的执念。

    她从小就不是天赋异禀的孩子,固执带点轴,拼命三郎的她在高中并不占优势。

    高三填志愿,她在所有栏目上都填了北方学校。

    B大是她的第一志愿。高考前的最后一次市模拟,她的分数离B大还有二十多分的距离。

    江胜夜夜不是窝在棋牌室就是糜烂在酒桌,江芜都不知道他第二日会在哪里醒来。对于填志愿的事,江胜完全不知晓,也鲜有关心。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江胜知道江芜的学校在姜庄,无可避免地沉下脸。

    最后,他只丢下一句,这个B大,是不是重点学校。

    哦,是就行了,真替家里争光。

    考上B大,老师说她是一匹黑马,同学也不由谈上几分。

    她觉得,这是老天爷怜悯她,愿意给她一次机会,把江柘找回来。

    一切都好似刚刚好,她来到了姜庄,找到了江柘。

    如愿以偿。

    可为什么江柘待她不痛不痒,忽冷忽热。他们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被昔日硬生生捆绑在一起。

    她有些泄气了,江柘当真关心她吗。

    “哥……”江芜带着一丝撒娇呜咽。

    一个字,江柘的心往下沉。

    酒精的缘故,他们比以往更熟稔。他静静听她说,手不断细细抚着江芜的脑袋。

    “我心疼你,我想带你离开”江芜伸手绕了一圈四周:“带你离开这里……”

    他是她从小到大的依靠,是她青涩时代的一缕光。

    酒劲上涌,江芜软软跌入江柘怀中,几根发丝垂在脸上,江芜闭上眼睛,呼吸均匀,睡容像小娃娃一样宁和香软。眼角噙着一滴泊,滑过鼻梁,江芜的睫毛微抖,匀了匀嘴,转向趴在江柘的臂弯上,酣甜入眠。

    江柘稍稍发力,直接打横把江芜抱进房间。

    你已经睡着了吧。

    男人轻声问。

    不知道是问伏在床边的姑娘,还是在问清醒的那部分自己。

    他恨自己的不正当情义,她的一句思念,就令他全身忌惮,如此慌张,如此不堪。

    榻前的姑娘似乎梦到了烦心事,拧着眉,睫毛处又涌出一滴泪。

    江柘眼眶微红,凑近江芜,在额上留下温热湿润的痕迹。

    隐忍的浓稠爱意,在黑夜绽放。

    似乎有些痒,江芜挠挠脸,换了个睡姿。

    白炽灯的影子摇摇头。

    江柘啊,你又有什么本事?让她因思念着你而痛苦呢……

    -

    后半夜江芜像附了身似的紧紧抓住江柘的手。

    无奈,江柘只好任由她握着。他背靠在床头柜沿,单腿微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翌日,江芜先醒过来,睁眼江柘的侧颜入眸,她霎时感到陀螺在大脑里狂绕。模糊的一堆记忆争先恐后涌上来,与眼前的男人一同冲击着她混沌的防线。

    她想要挪远一些,又怕吵醒江柘,动弹不得,只好乖乖又闭上眼。

    江柘昨夜睡眠很浅,稍有点动静就醒过来。他感觉到自己掌中微动的细手,立刻睁眼。

    在江芜几乎要闭上眼的间隙,两人的目光相撞。

    江芜难堪地松开手,江柘感到手掌发麻,刺猬往掌心跳。

    两人都没说话。

    江芜眼皮耷拉着,攒了一圈疲惫,背靠枕头坐直望着窗户发呆。

    江柘站起来,神色倦倦。他开始不知道在床头柜摸索什么,她的余光看不到他的手。

    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一帧帧在大脑重播,江芜没法轻易翻篇。虽然她并不怪谁,但心胸也没有宽广到装作无事发生同他说话。

    况且一大清早的,自己睡相不好,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偏偏还让江柘看到了……

    “艾玛我去!这这啥情况?”矮李舌头打结,手像刚装上身体似的一抽一抽。

    矮李直愣愣站在原地,咽了咽口水。

    他一早来找江柘,没想到撞见江芜衣衫不整从房间出来,江柘也紧随其后从房里出现。

    阿弥陀佛,这是什么玄乎玩意……他来得可能不是时候。

    “她昨晚喝醉了。”看见矮李慌乱尴尬的眼神,江柘开口解释。

    “啊……”矮李恍然大悟。他听完,觉得自己那点足够被唾沫星子淹死的歪心思毫无遮拦暴露出来,一脸心虚扭过头。

    江芜迟钝坐下,大脑一片混沌,后脑勺隐隐作痛,她将指腹贴在太阳穴上用力揉。

    “一个女孩子,半夜出门喝酒不安全,下次不能这样了。”江柘看了眼狂按脑门的江芜,以兄长的口吻教育道。

    “是啊,老妹!你说说你,平时也不怎么喝酒的,一下子喝这么多怎么行呢!得循序渐进!……”矮李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句。

    一个警告的眼神扫过来,矮李有些怵。

    “昨晚……”江芜羞于启齿。

    其实她大部分都不记得了,最后的零星片段是朝江柘发酒疯。

    “我昨晚没说什么很过分的话吧?”江芜试探问道。桌底下双腿并拢,脚趾紧紧往回勾。

    江柘没接茬,说:“吃早餐。”动筷子夹了一面煎蛋到江芜碗里。

    没反馈,江芜自动理解为什么也没发生。她总会在某些时刻对自己特有信心。

    暗暗松了口气,江芜抬头环绕四周,想起刚刚矮李还在她耳边叽里咕噜了一句,问:“矮李呢?”

    “去接他弟了,他弟弟昨天夜里到姜庄,本来打算住在这里。”江柘回答:“后来你过来了,我就叫他去了附近的酒店。”

    “你可以不管我啊。”江芜对江柘昨日那句‘你家里人’耿耿于怀,听了这话心中不快,撒气道。

    “什么话?”语气依旧很轻,眼眸径直落在江芜身上。

    江芜闷头嗦面,觉得自己又任性了,脸蛋发凉。

    “对不起。”

    “对不起。”

    一男一女声音同时在屋里响起,两人双双一愣。

    她明白他的歉意,他却承受不起她的道歉。

    他像只掉了线的风筝,随风而行,在荒漠里,风止了,他掉在流沙里;起风了,沾满沙粒的翅膀又被带起。偶尔卡在枝丫上,一阵雨袭来,被荒漠瞬间蒸发,纸糊的羽翼破烂不堪。

    走走停停,在漫天黄沙里没有归途。

    荒漠的行者掩面快步走过,无人在意这只融入黄土的风筝。

    有一天,线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她不嫌弃早已被腐蚀糜烂的他。她细心用行囊里仅剩的泉水拂去黄沙,粘上残破的羽翼。

    她温暖有力牵着他,带他逃离荒漠,重归绿洲。

    她不是匆匆路人,她是专为他而踏入寸草不生的荒漠。

    他想要在那个姑娘面前尚存下最后一丝尊严,他的傲气还剩下冰山一角,独在江芜的秘密花园盛放。

    江柘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掩饰两人忽如其来的不自在。两人结束聊天,各自吃自己的早餐。

    忽的,江柘放下筷子。

    “你昨晚问的话,我想说,”江柘眼里诚恳:“我也是。”

    我很想你,

    你不想我吗?

    我也很想你。

    很想很想。

    “我昨晚问什么了?”江芜摸不着头脑,好奇得心痒痒。

    江柘收回目光,开始吃自己的那碗面:“自己慢慢想。”

    ?!!!

    江芜把脑子拎起来抖了个遍也想不起来问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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