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入秋后的海市,气温开始骤降。飘着雨时,凉风已然吹入肺腑。

    许知夏也换上了厚一些的实验服,她特意领了一件大号的,以便能在实验服里塞下外套。

    臃肿与否,在低温面前,并不重要。

    研究所省属试验田的申报扶持项目,在半推半就下全部分配了出去。王建仲随后开启了在办公室那一亩三分地里喝茶养生的生活。

    就好像哽在心头的事终于落下,到了解甲归田之时。

    所里脑子好使些的,都能看出王建仲在慢慢地放权。应该说他一直都在养蛊,只是养着养着发现,好像研究所的未来只能单押在孟归鹤身上。

    但顶头上司的想法和所里的众说纷纭,与孟归鹤并无多大干系。他安分地做着自己的事,并不会因为或有可能成为接班人,而喜形于色。

    与京都药物所这一场维持三月的交流,除了充当了一把鲶鱼以外,孟归鹤及其团队借着这一个较高的跳板,开始在食品圈冒头。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以前是他们就着山,如今山来就人。连带着他们眼光也变得挑了起来,接下的项目一个比一个更具价值。

    团队突飞猛进的发展,导致了项目组的人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一个个脚踩着风火轮,什么勾心斗角和阴阳怪气,在那瞬间不再是关注重点。

    在结束了新一轮的预实验后,研究所群里通知固废统一处理时间到了。

    所里如今做实验的人不少,涉及到的实验区域在一至二楼任何一间屋子。故而所里并没有明确的固废处理制度。

    一般来说,一靠自觉,谁产出谁负责;二就是分配到各个团队,由负责人自行安排。

    这一次正好排到许知夏。

    这段时间的疯狂产出,同样导致生产的固废很多,几麻袋几麻袋的离心管枪头等塑料制品被一一贴上标签。

    许知夏自行登记好标签信息后,找了辆小推车,一波运下去。

    固废处理点设在研究所旁边单独一小幢,与其说幢,不如说移动式中转废弃处理箱更为合适。

    处理点,排上了长队,三三两两的研究员聚在一起,三言两语谈论着实验与前沿等等相关话题。

    队伍里,有不少面生的,是楼上环境的人。

    他们常年做的项目又毒又具有刺激性,已经好几次腐蚀掉了水管,导致楼下他们这个小破所水漫金山,看着更加残破不堪。

    环境那些人说至兴起时手脚比划,眼神里是纯粹而热烈的科研精神。宛若稚童,目的从一而终。

    许知夏安静地站在人群里,入目皆是规制大差不差的白色实验服。海市的雨说来便来,但好在只是蒙蒙雨丝,最多淋湿点头发罢了。

    或许雨丝同心绪,许知夏突然想起许父对她从事食品科研,所表现出来的强烈反对的态度。

    许父给出的理由只是:他觉得食品没有前途。

    但许知夏现在好像有些明白许父这么反对的缘由。或许与从事食品科研,亦或者是环境科研无关。

    而是许知夏从一开始放在科研上的心,就不单纯。她不是一个能做得了冷板凳的人,同样也不是一个视科研如生命的人。

    她只是正好吃上了这碗饭,喜欢的人同样也在吃这碗饭,便顺理成章地走上了科研的道路。

    轮到许知夏时,雨停了。她将小推车上的麻袋卸下,堆放在海洋食品研究所区后,在负责人那签了字,准备离开。

    许知夏的后排,只有零星几个。她推着车,心思并不在路上,因而在中途被人拦下时,猛地一惊。

    “孙老师?”

    是孙志。

    自那日孟归鹤优青落选,孙志在楼道间道歉后,许知夏有很长一阵子没有见到过他了。

    最开始,她还以为孙志是在避风头,后来才隐隐有他家里出了点事的风声传来。

    具体出了什么事,她不清楚。但显然,不是一件小事。

    短短数月未见,孙志比之那时在楼道间,脸上多了沟壑,里面好似填满了生活压下来的不如意。

    他推着推车,车上麻袋堆叠着麻袋,都快要将孙志整个人盖过去。他将许知夏拦下,但没有在第一时间说点什么。

    轮到孙志时,后面已经没什么人了,队伍也自然而然散了。

    孙志哑着声,张张合合了半晌,憋出了一句,“小许老师,能帮我扶着点下面的麻袋吗?”

    “哦哦!可以的!”许知夏不带迟疑。

    直到最后一袋固废卸下,废弃处理箱的门阖上。孙志推着车,慢吞吞地往研究楼里走。

    快要进电梯时,他好像开了口。但几不可闻的声音被电梯门开启时里面走出的人群所淹没。

    许知夏直到回到实验室,都不知道孙志要同她说些什么。

    小推车一直是放在长廊最深处的消防通道那里。许知夏推着车,心里一直在琢磨着孙志的异样。

    消防通道的门关着,许知夏手搭在门上,正要推开时,里面好像有人在谈话。

    一男一女,听声音,都很熟悉。

    许知夏只是暗暗吐槽了一句“这个什么闻瓜而来的体质”,她本来没想听这些有的没的。

    但内里的人大概是情绪激动了,许知夏从渐响的人声里,锁定目标。

    消防通道里,起争执的是韩青青和张友才。

    意识到瓜要出在自己或者孟归鹤身上,许知夏站在门后,神色染上了严肃。

    韩青青与张友才,一个闹腾明艳如带刺的玫瑰,一个沉默闷骚像个烂葫芦。

    韩青青还没出事时,她和张友才是那种完全不可能有交际和冲突的关系。

    可就是这么两个好像没什么关联的人,偏偏现在在背人处因事争吵。

    许知夏隐约听到几个字眼,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药明...张叔...项目...

    电光火石之下,隐约有真相要浮出水面。

    但缺少了能将线索串联起来的关键一环,许知夏有些捉摸不透,它们三者之间的关系。

    许知夏在长廊停留了很久,神经全程高度紧绷着,忽然身后有清碎的脚步声。

    旋即身侧,温热的体温贴了过来。

    许知夏问到熟悉的味道,身子顺势松了劲,靠在孟归鹤怀里。

    “在做什么?”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风动时的气息,吹起几缕头发,弄得许知夏耳间发痒。

    “破案。”许知夏同样用气声回应。

    “许警官有什么重大发现?”

    许知夏反手捏住男人的手,指腹没有规律地按压着,她竖着耳,几乎要贴在门缝里。

    “我发现你的项目组像个筛子一样。”听得差不多了,许知夏拉着孟归鹤稍稍往后退了几步,“看来孟组长当年没好好甄选啊。”

    孟归鹤由着许知夏牵着他的手,在那玩火,他垂着眼,余光只在一瞬,淡淡地分给了门缝里面的这场阴谋密谈。

    “只有许老师,是我用心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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