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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六点,手机的闹钟准时响起。

    耳边是嗡嗡的震动声,岑音却缩在被子里不想动,她迷迷糊糊摸过手机,按掉闹钟,缓了好一会儿,才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遮光窗帘将晨曦隔在屋外,房间里温度舒适,床垫不软不硬,被子更是软得像是云朵……太想赖床了。

    内心挣扎片刻,岑音还是从床头摸过内衣,想起那件还规规矩矩躺在纸袋里的浅紫色内衣,岑音一时耳热。

    迅速地换好衣服洗漱,岑音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便看到陈嘉寻在阳台上打电话。

    这么早,是谁?

    有小米南瓜粥的香甜气息从厨房飘出来,岑音鼻尖动动,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两声。

    转进厨房,软软糯糯的米粥还煨在电炖盅里,一旁的纸袋里装着李记的紫米糕和肉松饭团,触手温热。

    “凉了?”

    陈嘉寻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岑音摇头,“还热着,你起这么早?”

    “嗯。”

    陈嘉寻看着站在流理台前温静的姑娘,他何止是起得早,根本一晚上就没怎么睡。

    昨晚秦建兴那个电话过后,他就被岑音毫不留情地赶出了主卧。客房长期没人住,床垫也不舒服,阖上眼就是凝白如瓷釉的皮肤和触手的温软。

    光是冷水澡就冲了三个。

    岑音从橱柜里找出碗盘准备盛粥,“你应该多睡一会儿,早餐我们去外面吃,不用这么麻烦。”

    “我也想的,可是……”陈嘉寻微顿,“秦叔五点半就给我打电话。”

    岑音手一抖,险些将碗掉在地上,陈嘉寻从她手中拿过长柄杓和瓷碗,“我猜,他可能也一晚上没睡。”

    岑音:“……”

    敏感地捕捉到那个“也”字,岑音问:“你也没睡?”

    陈嘉寻偏头看她,“你就在隔壁,我怎么睡得着?”

    岑音:“……”

    *

    侯老今天出院,原本请了人来接,但岑音不放心,还是自己亲自去了一趟。

    到了医院的时候,老两口刚刚把东西收拾好,看见岑音,侯老先生还有些不乐意,“说了不用来,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不听话。”

    唐老太太扒拉一下老伴,让他往后瞧,侯老这才看到岑音身后还跟着个高个子男人,长相俊朗,气质也好。

    “老师,师母,这是——陈嘉寻。”岑音介绍道。

    唐老太太弯起眼,“我就说是吧,你上次不肯承认,说什么……老同学。”

    岑音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陈嘉寻倒是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侯老师,唐老师。”

    侯老不住地点头,显然对他很是满意,片刻又蹙起眉,“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唐老太太白他一眼,“你怎么也学现在小年轻搭讪。”

    “……”侯老摇头,似在回忆,“不对,我之前肯定见过你。”

    陈嘉寻点头,“两年前纽约的学术研讨会,我跟着斯蒂芬一起去过。”

    斯蒂芬·乔,国际知名的经济学家。

    侯老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斯蒂芬赞不绝口的中国学生。”

    陈嘉寻敛笑,算是默认。

    侯老感慨:“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次回国是准备继续读书,还是有别的打算?我听斯蒂芬说,你并不打算做学术,他为此还甚觉遗憾。”

    见侯老先生又要问,唐老太太连忙阻止,“你在这儿查户口呢。人也跑不了,往后让音音常带来,你们爷俩坐下来慢慢聊,你想问再问。”

    “好,好。”侯老先生笑着应下。

    侯老的东西不多,趁着老两口和女儿通电话,陈嘉寻帮着拿到了车里,岑音陪他一起。

    说起老师,岑音言语间满是羡慕,“老师和师母的感情特比好,我听师母说,他们当初是经人介绍认识的,那个时候师母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大美女,好多人追她,她和老师在一起很久之后才知道,老师已经暗恋她好几年了,只是老师性格内向,一直不敢表白。今年——应该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四十五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大抵如是。

    陈嘉寻牵着岑音的手往回走,听完她的话,偏头看身边眸光清润的姑娘。

    “我们,也会这样的。”

    “嗯?”

    “像你老师和师母一样。”

    *

    进入四月,京北的天气渐渐转暖。

    陈嘉寻最近很忙。贺氏起家于港岛,近几年的核心业务却渐渐偏向内地,贺家的老爷子更是动了心思,打算在京北设立长和第二总部。

    这是明面上的举动,但稍微靠近核心圈一点的便知道,贺老长年养在国外的外孙这段时间要回国了,这是贺家权柄过渡的一个信号。

    岑音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帮侯老整理资料,不知不觉已经快一周没有和陈嘉寻见面了。

    手机响起的时候岑音正在图书馆自习。

    陈嘉寻:【在学校?】

    岑音:【嗯,在图书馆找资料】

    侯老过段时间要去参加一个国际研讨会,岑音这几天常常整理资料到凌晨,同样也忙得脚不沾地。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椅子忽然被拉开,岑音转头,几天没见的男朋友出现在视线里,黑色的兜帽卫衣和长裤,短发利落,少年感十足。

    岑音很难将这样的陈嘉寻和前几天西装革履的男人联系起来,倒像是个大学生。

    陈嘉寻似是很困,放了一瓶旺仔牛奶在她面前,又伸手去捉她的手,“你看书,我睡会儿。”

    岑音:“……”

    温热的指腹,岑音看着面前的红罐牛奶,想起昨天两人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便利店买卫生巾。

    生理期喜欢喝热的旺仔牛奶——岑音没想到,陈嘉寻还记得这件事。

    手被人捉着,岑音单手翻书不方便,索性拿出本子做记录。她专注起来的时候便很少关注外界,等再回神的时候窗外的夕阳已经将天际浸染成了橘粉色,身边的男生正在看她。

    这样的陈嘉寻,就像个大学校园里的大男孩。

    “醒了?”

    “嗯,醒好一会儿了,看你那么专心,就没喊你。”

    其实陈嘉寻也就睡了一会儿,几天没见他哪真的有心思睡觉,眼下郁黑眼底的还布着淡淡的红血丝。

    “最近很忙?”岑音问。

    “有点。”

    “那就不要过来了,好折腾,赶紧回家睡觉。”

    陈嘉寻勾起笑,“我都整整五天没见到我女朋友了。”

    岑音抿唇。

    她不黏人,也不觉得情侣之间需要天天见面。但扪心自问,这几天她也很想他,很想见他,但知道他忙,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不舍得再打扰,让他分心。比如现在,岑音宁可陈嘉寻多休息一会儿,而不是特意来学校见她。

    “那岑音同学给我一个小时时间,我们一起吃个晚饭?”

    岑音莞尔,“把今晚的时间都给你也行。”

    见陈嘉寻不说话,只一双湛湛的黑眸看向她,岑音连忙补充道:“到晚上十点之前。”

    陈嘉寻勾唇,“胆小鬼。”

    岑音:“。”

    正逢下课时间,校园里人来人往,陈嘉寻的出现让岑音再度成为焦点,一道道八卦的目光投过来,明晃晃传达着同一个意思——这就是岑音的男朋友啊。

    这一次,岑音没再藏着掖着,而是大大方方牵着陈嘉寻的手,问他等会儿想吃什么,学校外面有家味道不错的汤锅,要不要去尝尝。

    陈嘉寻对吃什么不在意,只是想和她一起吃。牵着女孩子软软的手,他又忍不住逗岑音,“今天怎么不害羞了?”

    岑音微怔一瞬弯起笑,“我光明正大的男朋友,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是这样一个性格,暧昧期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可明确了关系便一点不忸怩。即便男朋友过于抢眼,她也能镇定自若。

    岑音思考过这其中的原因。

    “陈嘉寻。”

    “嗯?”

    “谢谢你给我明确的答案和安全感。”

    不犹疑不暧昧,明明白白告诉她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就是她,只喜欢她,只梦到过她,即便她还是个恋爱菜鸟,也没有别人家的女朋友可爱会撒娇,他也还是喜欢。

    她心思细腻敏感,他就坦坦荡荡。

    岑音微顿,“所以,我也想给你安全感。”

    他不需要吃醋,也不用在意有多少情敌,她愿意在所有人面前大大方方承认——岑音有男朋友,男朋友叫陈嘉寻。

    陈嘉寻从来没想过,有这样一天,眉眼温软的女孩子很认真地说想给他安全感。

    他二十四年的人生里不管多落魄过,也从来都骄傲自负,只在眼前的这个姑娘这里尝过患得患失的滋味。

    这份安全感,他的确很需要。

    可男人骨子里天生藏着坏,陈嘉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在岑音身边轻声道:“嗯,果然亲过了……就不一样了。”

    腾地一下,岑音凝白的脸颊就红了,陈嘉寻温热的呼吸落在耳后,微末的痒意沿着四肢百骸一瞬蔓延。

    “哎哎哎,快看,那是外文院的岑音吧。靠,男朋友好帅!”

    路人的惊叹划破了两人间暧昧的气氛,岑音推了推陈嘉寻,“你……不要靠这么近。”

    陈嘉寻敛起唇角那点不大正经的笑,“月中的时候在京北吗?”

    “嗯?”

    “下下周有个酒会,我想——你陪我参加。”

    岑音微怔。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没想过会这么快。那是一个她过去二十三年从未接触过的陌生世界,岑音对它的全部了解大概还停留在电视屏幕里。

    “是那种需要带女伴参加的酒会吗?”

    “嗯。”陈嘉寻捏了捏岑音纤细的指骨,黑眸眯起,“你应该不会想让我带别人吧?”

    岑音有顾虑,她怕自己做不好。

    “那你……会带别人吗?”

    “不会。”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陈嘉寻利落的两个字还是让岑音有种难以形容的愉悦,心口被填的满满当当。

    她眨眨眼,又故意道:“那万一我没时间呢,你就一个人去?”

    岑音不知道的是,之前无数个这样的交际场合,陈嘉寻都是一个人。

    起初一些不明就里的人还会往他身边塞人,抑或出于社交礼仪安排妥当的人选,但都被陈嘉寻拒绝。

    时间久了,大家也都知道,长和这位未来的主事者不喜女色,甚至圈子里还流传出一个关于“白月光C小姐”的传闻。

    见陈嘉寻不语,岑音又追问:“都没有个备用人选?”

    她清润眼底是明晃晃的狡黠,陈嘉寻失笑,“故意的?”

    岑音也不语,只乖乖看着他,像是在认真等他的回答。

    在她期冀的目光里,陈嘉寻轻叹一声,放软了音色,“这样的场合,我只想带自己喜欢的人,其他人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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