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须臾的安静。

    阒寂的空间里响起手机的震动声,屏幕上亮着方绘茹的头像,岑音眨眨眼,怔愣在原地。

    视频请求挂断,又重新响起,大有不接不罢休的意思。

    陈嘉寻扣住岑音的手腕,将人一路带到书房,指了指一整面的落地书柜。

    岑音会意,快步走到书架前,接起视频,“妈妈。”

    “这么晚了,还在图书馆呀。”

    “……”岑音沉默,点点头,“嗯,有些翻译资料要梳理。”

    屏幕上,方绘茹的眸中流露出些许心疼,一声甜亮的“姐姐”划破安静,屏幕里多了张胖嘟嘟的小脸。

    岑音弯起眼,“方小熠小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觉?”

    小男孩眨巴着又黑又密的眼睫,五官和岑音像了七分。

    “幼儿园明天要开亲子运动会,爸爸在陪我练比赛项目。姐姐,爸爸好笨哦。”

    “混蛋小子,又胡说八道!”秦建兴气喘吁吁地探进镜头,“音音。”

    “爸。”

    “瘦了。”

    岑音莞尔,“哪有,我还觉得自己胖了呢。”

    秦建兴皱眉,又问方绘茹,“你看看呢,我怎么觉得音音瘦了?是不是学校的食堂不好吃?还是学习太辛苦了?要不要爸爸过去给你做段时间饭?”

    这几年,方绘茹没有那么爱操心了,秦建兴却日渐啰嗦了起来。

    “真的没有,肯定是镜头显瘦。阿冶呢,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在局里值班呢。”

    秦冶当年是东林三中的一匹黑马,以六百五的高分被警察学院录取。毕业之后他回了东林,进了市公安局,也算是子承父业。

    一家人其乐融融,岑音又叮嘱秦建兴,说这两天倒春寒,让他注意自己的腿疾,不要真的由着方熠胡闹。

    等岑音挂断视频,陈嘉寻才礼貌地敲了下门,他端着杯温水进来,看到倚在书柜边女孩子温软的眉眼。

    “方小熠?”

    他方才无意间听到有小孩子喊她姐姐。

    岑音收起手机,走过来,抿了口水,她感冒还没好,话说多了嗓子就发干。

    “方熠,名字是我爸取的,跟我妈的姓,音、冶、熠,都从了y的音。”

    “秦叔有心了。”似是想到什么,陈嘉寻轻叹了口气,“从前我喊秦警官的时候,你喊秦叔,现在我终于也能喊一声秦叔了,你直接改口叫了爸爸。”

    “嗯?”

    陈嘉寻垂眼,眸中凝着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叫声爸。”

    “……又胡说。”岑音不敢看陈嘉寻的眼睛,只捧着杯子自顾道:“我其实对爸爸这个称呼一直挺抗拒的,但现在——我觉得我爸很好。”

    秦建兴从来没有提过改口这件事,是高二暑假某个周末的清晨,岑音看到他在厨房给方绘茹炖汤。那个时候方绘茹刚刚生完小熠,秦冶跟同学出去自习,家里只有她和秦建兴两个人。

    仲夏的东林气温直逼四十度,更不用说已经炖了三个小时鸡汤的厨房,男人忙忙碌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T恤也被洇湿大片。

    这个正直本分的男人给了她妈妈一份安定的生活、一个幸福的家庭,弥补了妈妈前半生所有的遗憾。

    现在,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孩子,但他提议,孩子姓方。

    岑音还记得秦建兴当时的原话,“什么传宗接代,都是瞎说八道,咱们这个家里的孩子,有姓岑的,有姓秦的,就差个姓方的,这样才像是一家人。”

    岑音知道秦建兴的言下之意,怕她生出疏离感,觉得自己成了这个家里的外人。

    就是在那间热得像蒸笼一样的厨房里,她问秦建兴:“秦叔,以后我能和阿冶、小熠一样,叫你爸爸吗?”

    秦建兴微怔,眼中几乎一瞬便盈满湿意,他连连点头,“能,当然可以,我盼这一天……好,好,咱不说那些生分的话。”

    自从那以后,“秦叔”便成了过去式。

    安静的书房里,岑音难得将心事剖开,“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特别羡慕阿冶和我爸相处的情景,有时候我也常常在想,为什么我就没有一个这样的爸爸呢?他嘴巴上可能会很嫌弃我,总是怼我,但每一件事都在为我着想,打心底里爱我。”

    岑音放下水杯,抬起眼,“现在——我也有了这样的爸爸,虽然走了些弯路,时间花的有点久,但是……我很开心。”

    陈嘉寻伸手将她圈到身前,心中动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陈嘉寻对秦建兴生出无比的感激,感谢他圆满了岑音对父亲这个称呼全部的期冀和渴望。

    “那你现在的开心里,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原因,是因为我?”

    岑音微怔,旋即弯起眼,他怎么这种醋都要吃。

    “你猜?”

    “……”陈嘉寻沉吟,“应该也有。”

    岑音弯着笑,却不正面回答他。

    “你去西雅图之后,没回过东林吗?”

    “没时间,要学的东西太多,但还是会定期和芳姨他们打个电话,或者视频。”

    岑音想到今天采访时,陈嘉寻提起初创斯方科技时云淡风轻的样子,但这六年,如何在贺家立足,如何让贺臻满意,又何如一点点跨越九千公里站在她面前……其间不易,陈嘉寻只字不提,但岑音知道。

    “福利院现在的条件特别好,孩子们的日常吃穿已经不是问题,秀芳阿姨前段时间还在跟我商量,想要给学龄前的孩子们做简单的英语启蒙。”

    “嗯,我知道。”

    当初陈嘉寻离开东林不久后,平仁福利院就得到了长和集团的资助,李院长年纪大了,刚好借着这个机会退休,曹秀芳成了新任院长。

    岑音听曹秀芳提起过,长和那边原本是想让福利院整体搬迁,迁到环境和配套更好的地方,但曹秀芳和孩子们不愿意,大家都对这个地方感情很深。

    曹秀芳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贺臻与陈嘉寻、贺宜的关系,感叹造化弄人。

    陈嘉寻:“我听芳姨说,你经常会过去,还带很多礼物,大家都很喜欢你。”

    “那是当然。”岑音昂起下巴,难得露出过分傲娇生动的小表情,“我多招人喜欢呀。”

    “嗯,就是——”陈嘉寻微顿,“有点太招人喜欢了。”

    以至于他时时刻刻都有危机感。

    岑音看懂了陈嘉寻眼底的情绪,轻戳他的腰,“不许胡说。”

    陈嘉寻反扣住她的手腕,“不许乱摸。”

    “……”岑音脸热,又小声哼哼,“小气。”

    “我是想大方的,怕你受不住。”

    “你……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洗澡睡觉了!”说着,岑音直接将人推开,一溜烟跑出了书房。

    陈嘉寻失笑。

    窗外夜阑风静,这间空落落的房子好像因为她的到来,也开始变得有了生机和温度。

    半晌,书房的门又轻轻被推开,岑音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能不能……借一件你的衣服给我。还有,毛巾、洗发水和沐浴露……”

    这套房子里一共三个卫生间,但只有主卧的这一个在用,各种东西也都齐全。岑音被陈嘉寻领进来,看着房间正中央那张大床,极快地别过眼。

    “这里是新的毛巾和牙刷,洗发水和沐浴露你先用我的,衣服……”陈嘉寻看一眼身边的女孩子,“要T恤还是衬衫?”

    岑音蓦地想到曾在电视里看过的画面,穿着男款白衬衫的女主……

    “T恤!”她连忙答道。

    陈嘉寻怔了下,“好。还需要什么?楼下就有商场,我去买。”

    “不用了,可以了。”

    “不需要护肤品这些?”

    “啊?”岑音抿抿唇,“可能,需要。”

    这似乎一点也不比住酒店方便。

    “什么牌子?”

    “都……都可以,基础系列就行。”

    “好。”

    陈嘉寻出门买东西,岑音抱着浴巾和衣服进了洗澡间。等洗好澡,擦干身子,打开陈嘉寻拿给她的居家服,岑音才发现衣服太大了。

    光是上衣就已经遮到了她的膝盖上方,宽大的袖子更是像唱戏的,岑音提起陈嘉寻的裤子在自己身前比了比,暗暗讶异,原来一八八的腿长是这样的啊。

    陈嘉寻去的有点久,等岑音将内衣洗好又吹干,他才拎着三个纸袋回来。岑音看着陈嘉寻手里夸张的大袋子,有种自己并不是借宿一晚而是要搬进来长住的错觉。

    这个错觉让岑音脸颊一热,她压下心尖的异样走过来帮忙,“怎么这么多?”

    陈嘉寻垂眼,宽大的衣服并不合适,微敞的领口一片晃眼的凝白,于起伏处藏下暗影,他下意识别开视线。

    “你还买了睡衣呀。”

    喉结轻动,陈嘉寻咽咽嗓子,尽量忽略岑音身上柔软的气息,“嗯。”

    “咦,这是……”岑音拎出个小袋子打开,看到了里面包装精致的内衣。

    浅紫色,绵软的杯罩上覆着玫瑰花案,温柔简洁又不失性感。

    纤长的眼睫轻颤,岑音压下眼底的慌张,并起两个袋子,“我……我去换。”

    “不急。”陈嘉寻将人拉住,“先把头发吹干。”

    陈嘉寻又把人带回主卧,岑音看着面前的大床和身后的沙发,有种进退失据的无措。

    “今晚你就睡这间。”

    “啊?”

    陈嘉寻眼底凝着笑,“我睡隔壁。”

    “哦。”

    “有点失望?”

    “嗯?”

    “那我留下来陪你——”

    话没说完,岑音抬手捂上了他的嘴巴。陈嘉寻眼底的笑意却更甚,眸色也更深,女孩子的掌心柔软,带着沐浴过后的清新和热意,让他心猿意马。

    岑音本意只是想让他闭嘴,却不想陈嘉寻竟顺势在她手心轻吻了下,微怔的一瞬,岑音蓦地缩回手,又被捉住。

    她整个人被陈嘉寻托起,慌乱之间只能抬手圈住他的脖颈,但这样的姿势反而给了男人长驱直入的机会。

    身后就是大床,陈嘉寻直接将人抱在腿上坐下,空出一只手扣住岑音的后颈,他低颈,没给岑音一点准备抑或反悔的机会,便将粉软的唇含住。

    不同于第一次亲吻,陈嘉寻这一次亲得很凶。后颈被扣住,柔软的唇压在她的唇上,碾磨吮允,勾着她和他纠缠。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落在她腰间的手掌更是烫得惊人。

    岑音身上只一件宽大的T恤,眼下T恤的边上滑,纤细匀亭的一双腿在灯光的映射下白得晃眼。

    膝盖贴触着柔软的床单上,可陈嘉寻刚刚从外面回来,西裤的布料还是凉的。

    岑音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微凉的布料刺激着皮肤,身体里好像空空的,想要有人来填满。

    “嗡——嗡——”

    裤包里的手机震动,片刻之后短暂停顿,又再次响起。

    岑音再度出现了那种濒临窒息的晕眩感,胸腔里的氧气再次被挤压干净,她微微挣扎,指尖紧紧攥着陈嘉寻衬衫的衣料。

    陈嘉寻终于不知餍足地将人放开,身前的女孩子眸光盈润,盛了水光,原本粉软的唇潋滟成嫣红,似乎还微微有点肿。

    岑音是觉得唇上有些发麻。手机的震动声不止,她轻喘着,提醒陈嘉寻:“接电话。”

    摸出手机,屏幕竟是“秦叔”两个字,岑音眼皮狠狠一跳,像是在躲什么,整个人直接埋在了陈嘉寻的颈窝。

    陈嘉寻也不好受,压下身体的热意,轻咳一声,接起电话。

    “秦叔。”

    “嘉寻。”秦建兴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音音……是不是在你那里。”

    一个肯定句。

    岑音整个人紧张得绷起,陈嘉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嗯。”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好半天秦建兴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我就说那个书架看着眼熟,你们……”

    岑音在陈嘉寻的颈窝拱了拱,整个人已经快要自燃了。

    秦建兴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们……注意安全。”

    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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