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的傍晚，天际被涂抹成一片黛蓝，星子将现。
枝叶舒展的海棠树下，岑音紧紧捏着手里的糖葫芦，后颈被扣住，她不得不仰起头，乌湛湛的一双眼睛似是比往日更加水润。
男人呼吸间的气息灼热，贴触在唇瓣上的触感却温凉，不可思议的柔软，轻轻地碰在一起，周身的血液却跟着变热、变沸。
陈嘉寻扣着她后颈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捧在了侧颌，温柔地摩挲，温凉的唇落在她的唇角，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轻缓流连，一点点地含弄品咂。
冰糖葫芦的酸甜在两人的唇齿间交换，岑音闭着的眼睫轻颤，细硬的竹签抵着指腹。
似是怕她把自己伤到，陈嘉寻松开扣在她腰间的手，转而抚上她的手背。指腹擦过皮肤，他轻捏她的指骨，岑音心尖一酸，手上失了力道，陈嘉寻捉着她的手，将硬质的竹签换到自己手上，重新将人圈紧。
身后响起车铃声，岑音一颗心蓦地提到嗓间，陈嘉寻却带着她微微转了个身，他高大的身形将她护得严严实实，容不得旁人窥视半分，贴着她的唇却舍不得放开丁点。
可胸腔里的氧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岑音嘤咛一声，才唤起男人的怜惜。
额头相抵，岑音气喘吁吁，像是刚刚经历过什么高强度运动，可事实上陈嘉寻温柔又克制，甚至连舌尖都没有抵入。
陈嘉寻轻笑，“下次记得换气。”
岑音：“……”
胸口因为缺氧微微发麻，腿脚也软，还好陈嘉寻一直将她扣在怀里，给了岑音足够的支撑。
原来这就是亲吻的感觉，有种被温柔包裹的晕眩感，明明夜是凉的，血液却在沸腾。
缓了好半天，岑音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找回了力气，抬眼就触上了陈嘉寻眼底明晃晃的笑。
明明大家都是第一次，他为什么就一副游刃有余经验老到的样子？
不对，她怎么就肯定陈嘉寻是第一次？
“嗯？”陈嘉寻敏感察觉到了岑音细微的神色变化。
岑音抿抿唇，“你好像……很有经验。”
陈嘉寻微怔，旋即唇角勾起笑，“不然你以为我在国外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是怎么过的？”
岑音蓦地眼红，又听陈嘉寻在她耳边轻声道：“梦里不知道已经和你练习了多少遍。”
温热的气息灼得耳后发痒。
“你……”岑音怎么也没想到陈嘉寻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有点羞赧，又有点尴尬，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一句干巴巴的控诉，“你怎么就能肯定那个人是我。”
听说，那种梦的对象通常都看不清样子，只是一个幻象。
“我当然知道是你。”
“为什么？”
“因为——”陈嘉寻欲言又止，凝在岑音身上的眸光很深。
更低的一句话，在唇齿间缱绻，岑音却听得清楚。
因为我——
“只想要你。”
*
一顿涮肉吃完已经快要九点，Ambe精力充沛得仿佛不是人，硬要拉着施思宁带他感受京北的酒吧文化。
施思宁明天还要上班，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可能想都别想，您大老板嗨完直接睡到自然醒，我打工人还要早八上班呢！”
“你可以请假。”
施思宁眼睛瞪得溜圆，“请假你付工资啊？”
“我付。”
“呵——”
“三倍。”
“多少？”
Ambe伸出一个巴掌，“五倍。”
一天顶五天，还有这种好事？
施思宁已经兴奋得要化身尖叫鸡，面上却还是一派淡然，“你要是付我十倍工钱，我勉强可以考虑。”
“二十倍，我们现在就走！”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ok”
施思宁一天的工资差不多三百五，Ambe非常大方的四舍五入给她转了八千，两个人一拍即合，当即就要转战夜场。
施思宁问岑音要不要一起，岑音还有采访稿要写，而且忙了一天，她有点累了。可或许陈嘉寻想去呢？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谈恋爱这件事需要考虑两个人的需求。
“我都可以，你们——”
桌下的手蓦地被捉住，陈嘉寻轻捏着她的指尖，“你们玩，我送音音回去，她明天还有工作。”
施思宁轻啧一声，“陈总打算把我们音音送到哪去？”
岑音：“……”
陈嘉寻淡笑：“平平安安全须全尾送回公寓。”
“哦。”施思宁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那行。”
Ambe已经按捺不住，施思宁带着他先一步离开，陈嘉寻去买单。
待两人一起从店里走出来，岑音又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扫兴？”
陈嘉寻瞥见她眼底的认真，“坦白说，比起酒吧夜场，我更喜欢张伯的酒馆。”
“真的？”
“嗯。”
这一次，岑音主动挽上陈嘉寻的手臂，“那……等过段时间院子里的海棠花开了，我们去煮酒？”
“好。”陈嘉寻扣住她的手，“明天什么安排？”
“写采访稿，整理老师给的材料。”岑音微顿，“我是不是应该留一点时间用来约会？”
陈嘉寻失笑，“约会这种事情应该是让你愉悦，能为你提供情绪价值，而不是一项工作，需要你去刻意安排和完成。”
岑音歪头，想了想陈嘉寻的话，“我很愉快，我喜欢和你约会，所以愿意去刻意安排。”
女孩子眼底漾着笑，眸光灿若星辰。
她直抒胸臆的表达胜过这世间万千种情话。
陈嘉寻笑着点点头，“都开始会甜言蜜语哄人了，不愧是学霸，学习能力一流。”
“那……我只是没有去了解和学习过，只要有人肯教，我学得很快的。”
“哦。”陈嘉寻煞有介事点点头，“那要不要再教你点别的？”
“嗯？”岑音微怔，触上陈嘉寻湛黑的眸光，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潜台词。一瞬脸热，她又羞赧道：“不许……胡说。”
陈嘉寻唇角勾着笑，“没胡说，迟早都要教。”
岑音：“。”
车子驶入宁语花园的时候已经快要九点，夜色深浓，小区里亮着昏暗的照明灯。
“你之前说的那个有恋物癖的变态呢，抓到了吗？”
“没听说，不过最近物业管理得很严格，好像也没有业主丢东西了。”
陈嘉寻点头，“想没想过换个环境更好一点的地方？”
岑音捏着手机的指尖微顿，蓦地就想起来方才陈嘉寻那句别有深意的“教点别的”。
脸颊莫名发热，岑音支支吾吾道：“租约还有小半年，这里离学校比较近，而且我和宁宁是合租……”
车里昏暗的光线映着女孩子透着薄红的脸颊，陈嘉寻眸色微暗，“音音，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岑音：“？”
“脸这么红。”陈嘉寻看着她笑。
岑音当真就觉得热意一下子烧了起来，是她会错意了吗？
“我……”
“我刚才看到这附近还有几个不错的楼盘，环境和安保方面也更好些，你可以和施思宁商量一下，换一个住的地方。”
“哦。”
岑音只觉尴尬得要命，人家只是提出可行性建议，她怎么直接想歪了呢。
恋爱脑果然不能要。
清冽的气息靠近，岑音屏息，陈嘉寻帮她解开安全带，看她红透了的脸颊。
“当然，你如果愿意搬来跟我一起住——”
“没有，我没这么想过。”岑音蓦地捂上陈嘉寻的嘴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让她无法招架的话。
几乎是同一时间，公寓楼的灯蓦然一黑，整个小区瞬间陷入沉寂。
像是一个同频信号，岑音的手机亮起，是施思宁打来的电话。
“音音，你有没有看业主群？我才看到，今晚片区电路维修，九点停要电。”
岑音：“……”
“音音？”
饶是岑音性子再淡定，眼下也有些绷不住了，“我知道了。”
“啊，你知道了？你到家了？”
“嗯。”
“那你……”
“没事，我收拾一下就睡了。”
“好吧，那你把门锁好，这个小老头还不知道要闹腾到几点，我搞不好今晚要陪他通宵。”
“好，你注意安全。”
挂断施思宁的电话，岑音满眼无措地看向陈嘉寻，陈嘉寻垂眼轻笑。
“不许笑。”
“好，不笑。”
岑音觉得自己被这个黑黢黢的小区狠狠打脸了，前脚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后脚就要当着陈嘉寻的面变卦。
毕竟，她不想爬八楼，也不想抹黑。
“麻烦送我去最近的酒店。”
女孩子绷着脸的样子格外可爱，陈嘉寻抬手在她发顶上轻揉了下，“酒店不方便。”
“我……”
“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是它的意思，好不好？”说着，陈嘉寻还特意看了眼车外的路灯。
岑音：“……”
“那——是要我和你去住酒店，还是你跟我回家？”
陈嘉寻问得直白，岑音抿抿唇，低声回道：“我跟你……回家。”
*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处私密性极好的高档小区。岑音想起自己第一次去男孩子家里还是十七岁，去的就是陈嘉寻在宁北巷的那处老房子。
两年前市政改造，那一片已经被全部推平，建起了新楼。
岑音去看过一次，面目全非，一点往昔的痕迹都找不到。
那个时候她以为，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和陈嘉寻有交集了，可没想到，兜兜转转又是这个人。
缘分，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在想什么？”陈嘉寻发现打从下车，岑音就一直没说话。
“想起我第一次去男生家里。”
“嗯？”
“那个老房子被推平了，现在盖了新的住宅楼。”
陈嘉寻一瞬便想到了宁北巷的那两间平房，想到了岑音第一次来的情景。她光.裸着纤细笔直的一双腿，坐在他的书桌前，清润的眸子亮澄澄。
喉结轻动，陈嘉寻轻嗯了声，“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回去看看。”
这套公寓是陈嘉寻用自己赚的第一桶金买的，在京市寸土寸金的地段，离市中心和京大都不远。
房子空了四年，这次他回京北还是第一次住进来。
甫一进来，岑音就被巨大的冷寂和空落感包围。
数米长的落地窗外是京市最繁华的夜色，可整个空间却格外冷清。不但装修的色调过于冷感，除了最基本的家具，甚至连一点有趣的小物件都没有。
陈嘉寻一边从鞋柜里拿出双崭新的男士拖鞋，一边温声解释道：“刚住进来几天，还没怎么布置，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风格？”
“啊？”
陈嘉寻垂眼，看女孩子凝白的耳廓一点点变红。
岑音听懂了他的潜台词，飞快地垂下眼。
这双拖鞋对她来说太大了，套在脚上像只船，她接不上陈嘉寻的话，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我今晚睡哪间？”
沉默一瞬，陈嘉寻很认真地问道：“你确定要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