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匠从警察厅出来,沿着路边走到停放机车的地方,抬腿跨坐在自己的机车上。
上午八点,车流人流攘攘。
十月方至,朝阳尚暖,秋风独自凉。
“嗡嗡”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下意识按了接通。
“莫西莫西,这里是纱希,阿匠早安——”绿川纱希温柔中藏着几分雀跃的声音传出。
“……早安,小希。”月城匠愣了几秒,才想起回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低沉。
“阿匠你们快毕业了吧,不如今天一起去打扫卫生?”绿川纱希有点羞涩,一般只有准妻子才会去男方家里帮忙打扫卫生,不知道阿匠有没有听懂暗示。
月城匠沉默:“……”
“阿匠?”绿川纱希小心翼翼,小绘的建议会不会太冒失了。
“白石给你出的主意?”月城匠反问道,却是陈述的语气,“那就月城宅见吧,送上门的小朋友。”
就小希那种小兔子乖乖的性格,这种明目张胆试探的话肯定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而小希身边能插嘴小希恋爱节奏的,只有白石绘一个狗头军师。
白石绘性格开朗外向,十分护短,心思细腻又很仗义,小希和她相处会很安心很放松。
之前周末的时候,他和小希断断续续出来约会了好几次,其中一次还在游乐园撞见了班长和他女朋友娜塔莉?来间小姐,可以发现小希正在一点一点开朗起来,并且拥有了白石和娜塔莉小姐两个朋友。
“OK啦,大灰狼阿匠。”可以想见电话那边某人软乎乎吐出小舌头,或许脸上还有淡淡粉红。
月城匠挂断电话放回口袋,带头盔,打火,油门一拧,穿插进车流里,像灵活的游鱼,通过一条条狭窄的缝隙,冲出这段拥堵的街道,扎进更宽阔的水域。
耳边风声戛然而止,机车在月城宅前急停。
摘下头盔,是他先到了,小希还没有来。
月城匠熄了火,一条腿撑在路面上,手机在左手里转啊转啊,被把玩到几乎与手上皮肤一个温度。
等小希到了,就在这里和她坦白吧。
劳烦人家姑娘多走一段路,总比把人家姑娘当白嫖的保洁性质好一点。
他并没有等太久,大约十几分钟后,一身深紫色有白条纹运动服的女孩就小步跑来。
“早安,阿匠,久等了。”女孩有些不好意思,明艳动人的脸颊上泛起些许粉红。
“没有,我也刚到。”月城匠扯出一个微笑。
“阿匠,笑得很难看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绿川纱希双手背在身后,上身前倾,“如果可以说的话,我很愿意当你的听众哦。”
月城匠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快要败给女孩明媚的眸光了。
“犹犹豫豫的,这可不像你啊。”女孩歪歪头。
印象里的月城匠,一向是思虑周全且果断的,无论是动手教训不良们,还是对她表白,又或者飙车时选择一些很危险的道路,看起来突兀又不计后果,其实早已针对各种情况做好了ABCDEF计划。
“我……”
“阿匠你们的毕业典礼在明天吧?意向部门确定了吗?”绿川纱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是工作上有什么疑虑吗?”
聪慧的女孩凭着自己的猜测,一步步接近真相。
月城匠抿了抿嘴唇,“我毕业后的就职部门已经确定下来了,工作非常……嗯……很……有点危险。”
“我记得阿匠你以前说过「我会选择一份稳定的工作,以家人为主」之类的话,”绿川纱希模仿高中时月城匠冷冷淡淡,又藏着一丝对自家老头子不满的语气,“不会是因为没法践行这句话,而不好意思开口吧?”
“阿匠,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实你表现出一副对周围不熟悉的人漠不关心的样子,实际上责任心超级重哎。”女孩大胆的伸手揉了揉男朋友的头发,短短的发茬看起来硬得有些扎手,摸起来却很柔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放手尽职尽责去完成自己的工作吧,我们动物医学是六年学制,我还有三年才能毕业,然后要找工作、实习,才能成为正式的动物医生,到那时你工作也稳定下来了。虽然两个人都在忙碌,但家人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疲惫时相处短短几分钟,擦肩一个微笑,就又可以变得活力满满。”
所以完全不用感到愧疚啊,阿匠。
“我接到了一个特别危险的任务,”月城匠决定直话直说,“特别危险。”
“毕业典礼后,月城匠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很久很久都不会回来,甚至是再也无法回来。咱们两个一起照的照片要销毁,你要当做不认识我,就像你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我这个人。”
绿川纱希勉强维持微笑,担忧地望着青年铁灰色的眼睛。
“我本来是想直接消失的,由公安那边的人通知你保密关于我的一切信息,但是那样好像对你太不公平了,所以我还是决定当面告诉你。”月城匠用力闭眼,然后睁开,不再犹豫。
“小希,这个任务开始后,即使我死了,也不会有消息透露出来,你自己好好生活,多和朋友一起玩……”不用等我了。
“不要说。”绿川纱希轻轻捂住月城匠的嘴,打断他未竟的话。
这个姿势蛮暧昧,她的手一触及收,耳尖变得粉红。
“我说过,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女孩神色严肃,“不论月城匠会消失多久,会不会回来,我都愿意等,一天不回来就等一天,一年不回来就等一年,一辈子不回来就等一辈子。”
“ 阿匠你说过,人的一生是由许多块拼图组成的,爱情、友情、亲情都只是人生这幅画卷的一部分,缺失了其中一块,生活依然可以照常度过。”绿川纱希敲敲自己的心口,“这一块拼图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
“小希……”月城匠狼狈地避开女孩的目光,素来冷淡的脸上露出一点羞涩,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绿川纱希凭借突如其来的勇气将心中的情感一鼓作气倾吐而出,愣了两秒,理智才渐渐回炉。
脸色一下子爆红。
「这一块拼图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救命!这是什么中二台词!五秒钟前的我,你是怎么把这种羞耻度爆表的台词说出口的?
脑子里的小人已经吼成了尖叫鸡,有一种捂住脸落荒而逃的冲动。
两人感觉自己都需要冷静一下。
就这么呆呆站着,安静了两分钟后——
“毕业后阿匠你应该还要回家一趟吧?”绿川纱希摸摸自己的脸,感觉不烫了,假装若无其事问道。
“嗯,回来放行李。”月城匠点头。
“那就出发吧,今天本来就是要去打扫卫生的不是吗?”绿川纱希站在月城宅的大门前,一如往常两人相处时般露出浅浅的笑容,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永远与你一起,并不代表我们要一辈子形影不离,而是我们心念相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相隔多远,都有相信你、等待你的人。
我认定了,我的男朋友只能是你。
“……好。”月城匠偷偷抹了把脸,才掩饰住微红的眼眶。
他推着车走过来,取出钥匙打开大门,把机车停在院子里,然后和女孩一起迈步走进屋内。
基本上半年没打扫过的房子,有多少灰尘可想而知。
远看仿佛还可以直接住人,凑近一看,已经积了快一厘米厚的土,再稍一沾水,一首曲调欢快、耳熟能详的儿歌就呼之欲出: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很漂亮,刷了房顶又刷墙,刷子飞舞忙……咳咳。
“阿匠,来把这个戴上。”绿川纱希将长发挽好,戴着一顶白色纸帽子,手里举着另一顶,递给男朋友。
出现了,和鸡蛋炒肉一样奇怪的习惯。
打扫卫生的时候带一顶白色纸帽子,重点是“白色帽子”,让他总有一种老头子不幸挂了,他给老头子披麻戴孝的感觉。
他一个男生,一头短发没有一根超过两厘米,打扫时落点灰也无所谓,洗脸时顺带就能把头洗了,不比戴个遮不住什么的纸帽子方便。
呸,算了算了,不诅咒自家老头子。
反正小希和他戴着一样的帽子,就当是情侣帽,情侣帽。
月城匠压下心里怪怪的感觉,乖乖接过戴上。
……
厨房没有打扫出来,中午两人就近去吃了拉面,就是之前歇业一天结果非常倒霉被公安撬门的那家店。
他和降谷零的推测非常正确,这家在附近居民间口碑非常好的拉面店,做出拉面的味道,狂甩青森正人十八条街。
拉面筋道,骨汤味道浓郁,调料适中,叉烧鲜嫩。
某人对自己的手艺一点数都没有,装什么拉面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