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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六)

    在这拜下去的瞬间,余瑶出戏想到,徐洋之前说的那句“女大学生看见的店主不是很漂亮?”她都还没答复呢,现在她应该是有话可以说了。

    既然男主是鬼,那说不定在女大学生刚进村的时候,她就已经精神出了点问题呢?不然也不该看见那种东西。

    思维再发散点,把全村的人都当作鬼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想就有点超脱现实,过分踏入灵异神怪的范围了。

    拜完这一拜余瑶利落起了身,正想等导演发话结束,忽然从哪里吹来一股风,旋旋转转旋进她盖头里,捎来一句好听的:“可以掀开盖头了。”

    有些飘渺,有些叹气,含了些笑,含了些心满意足,温温和和,似有若无。

    余瑶一怔,手却比脑子更听指令,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意识捏住面前盖头边沿,掀起,眼睛也抬起,眼帘一展,却看见空无一人,只远远有几个村民站立,往槐树下看。

    那风也是温柔,捎来这么一句话后还留恋着不肯去,温缓拂过她面。

    摄影机那边一声惊呼,导演大叫:“Cut、Cut、Cut!”

    这一场就结束了。唢呐声停,鼓风机止,安静不动的人却开始隐隐沸腾。

    广丽一张脸红扑扑的,盯着摄影机看只是嗷嗷直叫,又见余瑶还在树下站着,忙招手:“余姐快来快来!”

    余瑶:……

    她不明所以,抿抿唇扫掉刚才脑海中的疑惑,快步过去:“怎么了?”

    哪里拍得不好吗?她手上攥着拿下来的盖头。

    “不是。”广丽难掩激动,呆在摄影机前就是不肯挪步,还拜托机师再把刚才那个片段回放一下。

    “是余姐你啊!我之前看小说里总写某某演员某个不经意的动作、不经意的眼神是神来之笔,怎么怎么的传神有戏还不信,但我看刚刚余姐你那一下……”

    她发出几个组合起来类似于“呜呜呜”的拟声词,“我就算是知道了!余姐你怎么那么会!”

    余瑶:………………?

    她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呢?

    余瑶一脸茫然,广丽就干脆一拉把余瑶拉到机前,不多解释只用手指着示意她看。

    机师配合着广丽的动作。

    拍那场戏时正对着余瑶的方向正好有一个机位,侧对着余瑶的方向也正好有个机位。

    余瑶看完了,侧头问广丽:“不就掀个盖头?”

    广丽:啊。

    她心内疯狂刷屏:“不就掀个盖头、不就掀个盖头、不就……”

    大概人和人之间萌的点真的不太一样吧,可她仍不死心:“是啊是啊,就掀个盖头,但余姐,你看看你刚刚那眼神,那种掀开盖头之后却没看见对面有人的那种失落、那种茫然、那种怔忡……”

    越说越离谱了,余瑶隐隐黑线,机师忍不住笑,也凑过来看的徐洋更是早早扭头跑到一边闷笑去了。

    广丽:……?就没人能get到和我一样的点吗?这么多人?

    还是余瑶厚道,没笑出来或沉默到底,静一静后说:“不是你们中有个人让我掀开盖头的吗?”

    话一出,几个人视线唰唰,往余瑶身上落。

    余瑶:……?

    广丽:“呃,余姐,我们……我们没叫过你掀盖头啊,不是你自己加的吗?”

    边上机师、徐洋点头附和,看着她。

    余瑶:……

    她心里一跳,却也镇定自若:“是吗?可能我那边其实是有人说了这么一句但你们没听见?”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一阵,信了。

    之后的部分拍起来也没有很大的差错,只是完美主义如导演,这儿试试那儿改改,折腾下来工作狂如余瑶,也觉得撑不住,就推脱了拍完之后的聚餐,打算和徐洋一块回去。

    徐洋坐在驾驶位上哼哼:“大忙人,拍起戏来那是直接把别人都给忽略了,连递杯水过去都看不见。”

    拉着安全带的余瑶一怔,过后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正想说话,旁边没好气的那位就一塞塞了杯热饮过来,再没好气道:“喝吧,小心凉了。”

    余瑶心里一暖,真情实感说了声谢谢,徐洋再一哼,专心看路开车:“可别,老说谢谢那就没意思了。”

    车子很平稳的行驶,余瑶一小口一小口啜着热饮,耳边音乐流淌,是徐洋车里万年不变的钢琴。

    这样轻松的氛围,让几乎累了一天的她有些昏昏欲睡。

    “你说今天你们的宣传片拍得大获成功有谁的功劳?”徐洋等着红灯,不经意问。

    旁边副驾坐着的那个却不是不经意答,而是早有准备地缓声说:“那当然是导演、村民、摄影师、广丽、村长,勉强我老板也算一个吧,石虎胡石也算。”

    她数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有徐洋想听的那个,当下她就横眉立目,眼一瞪瞪过来。

    余瑶:……扑哧。

    她掩了口,侧头去看车窗外:“嗯,当然,某大名鼎鼎、闻名国内外的化妆师、造型师也是功不可没。”

    徐洋:……哼,算你识相。

    她懒懒散散撇回头去:“你自己也算一个,要我说你明天就该给自己好好放个假。”

    “明天我还要把这里的事报给老板,这项目也还有一点收尾的工作,不能休息。”

    声音都很疲倦了,却还是很有工作精神。

    徐洋“啧”一声:“你们老板真是捡到宝。那你自己注意一下,别又像上次晕倒在自己家里。”

    余瑶一噎:“那种事……”

    “不会经常发生?嗬,那可不一定,尤其像你这样的。”

    余瑶:……

    她选择闭嘴。

    “不过我之前仔细看了看你们的那剧本,发现还有点意思……”

    旁边静悄悄的,徐洋抽空扭头,才发现余瑶已经靠着车窗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家伙……”她只得再腾个空,去把人手里握着的饮料杯拿走放好,随后安静开车。

    再迷迷瞪瞪睁开眼,眼前一片垂落的红,余瑶怔了怔,没反应过来又有人以手缓缓挑开了她的盖头。

    四目相对,视线交接。

    自己在新房里,而身前这位,余瑶目光一凝,那个男人,屋子里的男人,惊鸿一瞥。

    “你……”

    男人的眉目轻轻一弯,眼里有笑,在她身边坐下。

    “你是那个小男孩?我在梦里?”

    他的目光轻轻闪一下,微笑不开口,不答,端看她。

    “你到底……”

    他很自来熟地附身过来把她圈住了,头脸偎在她颈旁,他身上有温度,吹拂着的有气息。

    梦里……触感也这么真实?余瑶微蹙着眉,迷茫自问。她不喜和人这么近,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抵触和反抗的心思。

    “你为什么能够从……小孩子……变成大人?”

    他还是不说话,却像是轻轻笑了声,短短的一个气音,呼出的热气拂过来。

    余瑶身体僵住,心跳有点快,被抱着也觉得有点热,更别说那双轻搭在腰上的手还在缓缓收紧。

    她闭一闭眼,突然就觉得这新房里摆放着的陈设模糊了一些,唯一清晰能看见,并被感知到的只是头顶那垂落下来的纱。它属于床帐的一部分。

    余瑶努力挣了挣:“你……”

    回答我的问题。

    男人温和的眉目贴近来,手掌托在她颈后,神情专注,气息一瞬间交融。一声闷哼。

    酥麻而痒的,温热而软的,灵活而难捉摸的,想避却避不开的,丢盔弃甲,无力招架,软倒下去时在一片载浮载沉的混沌中叹息着掩了面目,觉得羞耻。

    那样一片深浓冶艳的红,那样一场荒诞离奇的绮梦,那样一个……勾心摄魄的男人。

    没脸见人了。她想。

    第二天。

    “不错不错,这事儿办得挺好,要不小瑶你就先回去休息,这几天也辛苦你了。”

    志得意满的老板难得大方,笑眯眯没再缺斤少两、抠抠索索,金口玉言一下就准了余瑶几天的假。

    余瑶:“那几天?”

    “唔,你想几天?”

    “三天吧。”

    她想去那个小村庄看看。

    “行,你自己去和人事那边说。工作对接什么的,也你自己看着搞。”

    余瑶点头,心里一松揉着额头走出老板办公室,险险撞进要进来的一个人的怀里。

    余瑶下意识:“抱歉。”

    连退几步抬头看,表情就像按下暂停,陡地凝固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原本是想扶她,但看她已经自行站稳就没有多事,礼貌道:“没关系。”

    态度彬彬有礼,神情陌生,直至目光相对。

    余瑶:……

    她立刻收了表情,点个头要走,身后老板:“这么早?你小子动作还挺快。”

    惊讶看一眼时钟,又叫住还没来得及走的余瑶:“哎小瑶你等等,正巧,他赶上了你就带他去一趟人事部?办一下手续。”

    余瑶:……

    她转回身冷静问:“他是?”

    她必须搞清楚这个男人是谁。

    “新员工。”

    “秦川。”

    男人出乎意料主动开口了,转个身,自我介绍着的同时伸出手:“秦朝的秦,山川的川,初……”

    他很奇怪的一顿,看着余瑶的黑漆漆眼睛里渐有笑意浮起:“再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一小时后,和【小绵羊】的消息对话框。

    【小瑶】:操。

    【小瑶】:碰见了不该碰见的人。

    【小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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