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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朵蔷薇

    “牟州地处京西,东南部与京城挨着,雇佣马车单途要不了一个时辰。

    我去那里看探过,温度适宜,土质松软,平坦肥沃,水源丰富,很适合种植花卉,最重要的,是地价极其便宜。”

    “我知道,‘黄河发水人跑光,黄水退了再开荒’这句话貌似便出自那儿,前不久黄河泛洪水,牟州便是重灾区之一。薇薇,你当真想好了?”

    秋日冷晴,南飞的大雁排成“人”字阵型,匆匆掠过蔚蓝高广的天空,夏折薇引着孙素问走过京郊青黄疏寂的构树林,直奔荒地而去。

    荒地开阔的东北部上,几个工人拿着墨斗量画好尺寸,不住用铁锯切割木材。在他们身后,一座九尺高的架子已初具雏形。

    远处,孟溪、杨四海人人手握锄头,在土地里刨出一排排大小得宜的土坑,许宁晃动受伤的右手腕,同停下手喝水的丁蓉说着些什么。

    “秋冬雨水并不丰沛,洪灾过后,官家已然下令修复黄河水利,牟州紧邻黄河,附近的雍州城内盛产石炭,不仅能从源头采买石炭降低成本,还能走水路便捷运送。”

    夏折薇明白她的顾虑,镇定自若分析利害,“京郊这片荒地大小有限,我之前囿于浅薄的见识,还占用部分种上了小麦,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京城寸土寸金,单单租赁土地已然价格不菲,遑论入冬之后每日都要维持棚内温度的石炭。”

    孙素问哀叹一声,垂眸不语。

    夏折薇打开荷包,从内里取出一张折叠整齐但轻微发皱的纸条递给她。

    “这什么?”孙素问接过打开,定睛一瞧,语气刹时拔高,“欠条?这金额……有那么多吗?”

    “有,”夏折薇笑吟吟看着她,“这欠条千万收好了,《青苗法》要还二分的年利,这钱便算我借你,若能事成,便按十分的利。”

    “到时候那岂不是,”孙素问睁大眼睛,咂舌不已,“我出的那些钱你不仅全还,还多给出一倍?”

    夏折薇点点头。

    “薇薇,你这次居然敢玩这么大吗?”

    孙素问吞吞口水,“投给你的时候,我可没想过那么多。若是按照上次秋菊的分红,那岂不是更多?

    如若不是你强力将我说服,又冒着风险将药方流散出去,又怎会有我现如今的体面畅快?于情于理,这欠条我都不能要。等我发了月俸,到时候都投给你。”

    “孙娘子当真要投给我?若有一步行差踏错,恐怕你给的钱都要打水漂,明年大婚时没了丰厚的嫁妆,也不知你那未婚的夫婿李瑜卿会不会对此生出意见,影响到你俩的感情。”

    夏折薇煞有介事,故意将后果说得极为严重。

    孙素问眼睛一瞪,“他敢?”随即反应过来,啐夏折薇一口,将手里拿着的欠条往她那边一甩,“少拿这种法子激将我!你这次玩这么大,想必能赚很多,分明是不想给我分红的借口——”

    “还是收下吧,好歹有个保障,倘若不凑巧失败,我想方设法也会还给你的。”

    夏折薇弯腰屈膝捡起欠条,抓住孙素问的手腕,强行塞进她的手心,“如果成了,不管赚了多少,分红还给你三分。”

    如果没有天灾人祸,她有八成的自信做成此事。

    东京四季分明,冬天势必会下雪。

    夏折薇参考崔皓提出的法子,请木匠们搭建人高的暖棚。

    她已准备了大量刷过桐油的纸张,只待棚子搭好后糊在上面,不仅能够防水,还能不影响采光。

    地里选种的,是墨兰、木槿、梅花、芍药、牡丹等相对抗寒的花卉,保持它们存活所需维持的温度不必太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成本。

    在牟州租赁的那一大块土地松软肥沃,附近有温泉,仅靠地热便足以越冬,能够种植的花卉品类相对不受限制。

    最近正是繁忙的时候,夏折薇忙得陀螺般团团转。偏偏今日邀她过府梳头的贵女十分相熟,不好推拒。

    孙素问耐不住磨,最终还是收下了那张皱皱巴巴的欠条,“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牟州?不是要去李侍郎家?我送你过去。”

    夏折薇交代完丁蓉几人,掩下眼底的黯然,跟着孙素问坐上孙府的马车,“等这边种得差不多了就走。”

    **

    李满金同卡着时辰如约而至的夏折薇打完招呼,面上颇不自在,“知道夏娘子最近正忙,我还强邀你跑来一趟,真是有点儿对不住了。

    其实约你的另有其人,我不过是受人之托。”

    她指指旁边的耳室,“她在那里等你。”

    “没事,来都来了。”夏折薇抚抚鬓角,在李满金尴尬的笑声中缓缓走进耳室。

    女子双眼失神端坐镜前,俨然早已神游天外。

    夏折薇来到京城这么长时间,见过的漂亮女子早已数也数不清楚,可如眼前这位拥有出尘气质的,屈指可数。

    似是被她的脚步声惊扰,女子鸦睫轻颤,朱唇微张:“你便是夏折……”

    夏折薇:“夏折薇。”

    “韩缨珠。”

    夏折薇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二话也不说,拿起桌上摆放的梳子为女子梳头。

    韩缨珠披散的头发乌黑细软,泛着自然的光泽,如同染了墨的蚕丝那般柔顺光滑,没有任何结节。

    夏折薇随意梳了两下,撩起一缕发丝,扭成简易的造型,放在她的头上比划两下看了看效果。

    在松手的瞬间,发丝回弹成原来顺直的状态,没有任何毛躁的痕迹。

    发质好成这样,在她服侍过的贵女里,也是最为出挑的。

    夏折薇在心中感慨完毕,手上沾取适量的刨花水,勤勤恳恳为韩缨珠梳了个适合她样貌气质的发型。

    韩缨珠:“不用簪花。”

    夏折薇拿着花簪,正要往她发间插去,闻言手指一顿,默默放下。

    “就这样素着就很好看,”韩缨珠慢条斯理从妆奁盒子里取出一对紫藤绢花耳铛,“用这个,你以花为生,可知它的花语?”

    夏折薇帮她带好紫藤花耳铛:“为爱而生,为爱而死,又名,得不到的爱。”

    紫藤花的花语,来源于一个美丽又哀伤的传说。

    曾经有个喜欢穿紫衣的娇俏少女,每日真诚向月老祈求意中人。月老被她的虔诚打动,托梦告诉她:“春至后山槐树林内,白衣男子即为你的命定情郎。”

    少女暗暗记下,苦苦等至初暖花开,如期独自来到月老所说的槐树林内,期待着自己的情郎出现。可她从白天等到黑夜,没有等来白衣男子,却等到了一条草丛内窥伺的毒蛇。

    少女被毒蛇咬伤了脚踝,不良于行,深陷绝望之时,后山果然出现一位白衣男子,用嘴吸出蛇毒救下她的性命。

    少女深深爱上了他,可白衣男子并非此地人士,他们的婚事遭到了少女亲朋好友的反对。两人迫于形势,只能双双跳崖殉情。

    后来,他们殉情的悬崖边生长出一颗槐树,树上缠着一颗藤,开出紫中带蓝、灿若云霞的美丽花朵。紫藤花需缠树而生,独自不能存活,那树那花便是两人化身的说法便逐渐流传出来。

    韩缨珠揽镜自照,“你名字里有一个薇字?选蔷薇为名,可有什么寓意?”

    夏折薇垂手立在她身后:“没那么复杂,我阿娘生我的那时候,蔷薇开得正好,因是头胎,吃了很大的罪。我爹为了哄她高兴,就折了几朵拿回家里哄她开心。”

    夏老二取名向来简单粗暴,薛勤娘生孩子的时候瞧见什么便以什么为名。生夏候昙时,薛勤娘又遇上难产。折腾到三更半夜,等得昙花盛放,孩子方呱呱坠地。

    夏折薇想到妹妹,唇角刚轻轻牵起,又泛起思念的苦涩。

    韩缨珠撩起衣摆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茶案边坐下,向夏折薇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下,“夏娘子你喜欢什么花?”

    “都喜欢,”夏折薇向她施礼,“谢韩娘子赐茶,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了。”

    “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韩缨珠语气温柔,态度却十分强硬。

    毕竟是李满金的好友,夏折薇不好拂面,硬着头皮坐下,只觉得自己屁股底下生了钉子那般令人难安。

    韩缨珠满意一笑,用小勺舀出碧青色的茶末,提壶浇水,取茶筅细细搅拌,“都喜欢?那岂不是都不喜欢?”

    她跟这位韩娘子是初次见面,夏折薇不知她为什么强留要自己聊天,抿唇僵坐不语。

    “我做不到夏娘子你这般博爱,”韩缨珠不住击拂,幽幽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见过这世间最好的,喜欢上限被彻底拔高之后,就很难向下将就。”

    夏折薇静静听着,看向韩缨珠身后的镜子,越看她的背影,越觉得似曾相识。

    可她确信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

    不对!

    韩缨珠伸手提壶,绕着盏沿细细加注热水,叹息般轻声道:“真羡慕那棵紫藤。”

    盯着她的背影,夏折薇恍然大悟,“韩娘子说的并非是花,而是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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