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崔夫人听说孟沅当晚就遣了莺儿出府,心下很是满意,但没一会儿又犯起嘀咕来,这事她做得实在漂亮。早听说新妇还在闺中时就任性放浪,和孟府里身份卑贱的琴师传出绯事,闹出过不少笑话。

    崔家虽是没落贵族却还持一身傲骨,崔未中探花后,梦梁不少官宦人家向崔家跑来橄榄枝,其中比孟熙官阶更高,前程更好的不计其数,但崔家老爷却是个不愿高攀向别人低头的,因而便选中有“前科”的孟沅,说白了,是为了好掌控,掌控她,也就掌控了孟家和他家姻亲。

    只是如今一看,孟沅却不是传闻中的行事离谱和无脑的骄纵大小姐,只这一件事就看得出,她是一个极有筹谋的。

    李嬷嬷上前摇扇,轻声道:“新做的秋衣给小相公拿去了,特意说是您日夜赶工亲手缝制的。”

    崔夫人自个揉了揉太阳穴,李嬷嬷见状很敏锐的放下扇子,马上腾出手去帮她按揉,崔夫人闭着眼睛,道:“他终究不是我亲生的,我虽一直压着这事,但府里蜚短流长没有停过,他又是个极多心的,挡不住越大越生分。我每每看李小岚那个贱蹄子,一双儿女绕在膝下,只有暗叹命运弄人,想我也是金陵名门吴氏之后,祖上为开国大将,父兄各个入朝做官,我纵称不上才貌出众,却也是实打实的清贵出身,那李小岚是什么?不过是出身勾栏的破落户!我生养不出孩子来,她倒能一生生一对龙凤胎,把家主给迷惑坏了!”

    李嬷嬷道:“夫人何须这么想?小相公的娘亲就是您,如今他高中探花,可不就为您在家主和那李小岚面前争了口气?况且仕途若没有帮扶,走得何等艰难?家主虽握着祖产日子过得丰盈,在朝中却无一点势力,小相公日后为官之路仍是要靠吴家帮衬,母子一体,是永远分不开的。”

    崔夫人轻轻“嗯”了一声,这几句话说到她心坎里了,也解开了她近日的心病。顺势又想起那新妇来,道:“听你这么一说,孟家实也是与我们一体的。”

    李嬷嬷莞尔:“这全在夫人一念之间。”

    崔夫人苦思了一会儿,朝李嬷嬷道:“枫儿这丫头行事没有分寸,自恃从小与未儿一同长大,情分深刻,一贯恣意跋扈,迟早捅出乱子来,从今后把她转来我屋里侍奉。”

    孟沅既遣走莺儿顺她的意,她也把枫儿从崔未身边带走,送她个人情。

    李嬷嬷躬身道:“是。”

    这边崔未原是过来晚间请安的,行至门口忽听到崔夫人和李嬷嬷的这番对话,立即止住脚步,此时贸贸然进去惹起她们疑心日后反而尴尬,拉着崔林退出来往园子里走。

    崔林与他虽是主仆,但自小一块长大,更有兄弟之义,彼此说话倒也没什么忌讳:“相公,这孟娘子嫁来府中也有十几日了,你始终睡书房,传出去不大好听。”

    崔未嘴角微扬,略带讥讽:“你看阿爹十几年来有哪一日睡在娘亲屋里了,谁又敢说什么?”

    崔林反被怼得哑然。崔未抬头仰望月色,神情却渐渐哀恸,崔林猜想他是思及亲母了。

    ——“对不起。”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打扰一下。”

    他转头过去发现是孟沅,一股无名火登时冒上来。

    她双手合十,指了指湖面:“我的风筝掉湖里了,你能不能……”

    他立即冷声道:  “不能。”

    “崔林,你能不能……”她转头看向崔林,崔林无奈一笑不敢应声,看向崔未观察他的神色。

    “他也不能。”崔未重复道,态度不容置否。

    她实在不解,这崔未好像真很讨厌孟沅,也不知过去的孟沅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照镜子时看这孟沅长相纵然不是天姿国色也算闭月羞花,人怎么会讨厌好看的另一个人呢?就算他对她厌恶回避,但只要看到他这张刀削一般俊俏的脸庞,一时也都原谅了。

    “你们既不帮,我就自己下去了。”她做跃跃欲试状,上一世花钱请教练学的游泳技能应该还没忘记。

    “慢着。”他拉住她的衣袖,朝一旁的崔林扭头示意:“你下去。”

    随后立即嫌恶地甩开她的衣袖,往一旁背过身去特意离她很远。这个人倒是比前男友还装模作样。她借机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身高足有185的样子,一身白襴被他穿出清雅的书生气,风度比电视剧里的古装演员更胜几分。

    崔林湿漉漉爬上来,递给她风筝,道:“相公、娘子,原都是我背负下来这一切。”

    孟沅不禁噗嗤一声:“你快去屋里换洗,免得受风寒。”

    崔林点头应声而去,园子里只剩下他二人。她拿到风筝原是转身准备走的,忽又想到二人难得碰见,前尘往事不如顺势说开了,转头向他笑道:“我不知哪里得罪过你?只是你我既已成婚,我看你也不是无理狂妄之辈,若我以前年轻做过错事对不住你了,我跟你道歉,往后也不必像仇人似的吧?”

    他先是完完全全沉默,孟沅以为是他不愿答出来,正准备离开。

    “秋水寺那日——”他突然如此自白。

    “啊?”她做惊讶状。

    “我见到你与琴师……你的帕子便是那会丢的……”他止语,似乎羞于再说得更明白。

    她只好试探着问: “抱在一起?”

    半晌,他才艰难地点头,“嗯。”

    她忽然觉得好笑:“只是这件事吗?这不是什么大事吧?”也许仅仅是对上一世而言。

    他果然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那我想问问你,你既然觉得这是大事,为什么还答应和我成婚?”

    “你父亲孟熙是秘书少监,你外翁为当朝太师,你嫂嫂母家为户部侍郎,你兄长现在虽官职低微,但公认前途无量。”

    这回答实在很诚实。

    “懂了。”她笑道,“你先前在马车你的那番话,我仔细一想,好像全是你的好处,既然你说‘于内’我们怎么来都好,如今我便有一个请求,你答应了,我才陪你演这场‘于外’的戏。”

    他看向她,显然是在等她说下去。

    ——“帮我去热闹地段,嗳,也不一定要热闹,有人流就行,租间空的商铺下来,我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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