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回崔府后过了些平淡日子,崔未仍是睡书房,三日五日未必见得着一面,无非是晨昏定省时偶尔前后脚撞见才勉强行个礼,相互很客气,孟沅倒觉得这样更自在。

    上一世她和前男友爱得死去活来,分手就像扒一层皮剜一次心。她就是分手后才决定辞职离开大城市去深山老林里开民宿的,本来为了疗伤,却不料因此划开更深的伤口。这一世她只想摆烂做富家夫人过平静日子,至于丈夫心里藏着谁那有什么重要。

    但日子不会一直平静,有人就有江湖,崔府置业虽不大,仆人用得也不少,且多是老仆和家生丫鬟,久而久之分化出几个对立派系,几个派系中又总会冒出几个刺头。崔未身边就有位叫枫儿的丫鬟,因自恃被崔相公偏爱,行事总有些乖张,从来一点亏也不肯吃。

    莺儿便在晴柔面前怨道:“前日立秋,夫人分了丫鬟们些上好的蜀锦,花样颜色是不同的,李嬷嬷因临时加了急事,见我空着便派我拿去给各屋分,轮到她却说不要了,因不是第一个给她选的,自己看中的花样给别人挑去了,跟我闹了好大一通脾气。”

    晴柔笑道:“也是个糊涂东西,如此传到夫人耳里,岂不是得罪了她老人家。”

    莺儿便又轻声说道:“夫人对她宠着呢,便有人传……”她四下顾了顾,才小心翼翼说道:“说枫儿是夫人母家姊姊的私生女。”

    晴柔一脸不可置信:“这传言就有些荒唐了。”

    但心下又想为孟沅多打听一些内情,道:“若是母家姊姊私生女,又如何会安在相公身边做个使唤丫头?”

    这下莺儿说得更小声了:“听说是母家姊姊临终时托付给夫人的,因是偷人生下来的野种,母家怕毁坏名声决意不留,母家姊姊便跑来夫人这里求情,夫人为掩人耳目才将她留下来做家生丫鬟,况且……府里老人间也有传闻,说相公是夫人身边的丫鬟所生,那丫鬟一生完孩子立即病故了,奇怪得很呢,夫人将枫儿留在相公身边伺候,可想而知打得什么算盘。”

    “你的意思是说,枫儿原就夫人是指给相公,用来亲上加亲的?”

    “正是。”

    二人正说得投入间,后面有一个声音忽然传来:“好啊!给我捉到了。”

    她们回过头看到正是枫儿,心下都有些戚戚。

    “你们二人速速跟我去夫人那。”

    孟沅原本正在房内午睡,听到外面有争执的声音,便走出来瞧瞧动静。那枫儿看到她也不行礼,厉声道:“娘子,你屋里这几位丫鬟好生没教养,夫人最忌讳府里传小话,娘子若不会教,便让夫人去教。”

    她多少有些吃惊,一个小小的丫鬟口气竟然如此嚣张,刚才半睡半醒间,晴柔与莺儿的对话听了个大概,便故意问道:  “她二人传什么小话了?”

    “传……”枫儿自然说不出口,一下有些吃瘪。崔府本身也不大,一有动静四方马上都知道了,李嬷嬷赶紧请来了崔夫人。

    崔夫人面色冷冷的,孟沅上前扶她老人家坐下退至一边,崔夫人朝她很场面的一笑,与往日定省时的温慈不同,很是凛凛,她不禁在心中泛起寒意。

    崔夫人端起茶杯并未开口说话,倒是李嬷嬷走出来问道:“你们可传小话了?”

    枫儿上前指控道:“千真万确,奴婢听得清清楚楚。”

    李嬷嬷没看她,而是继续向着莺儿和晴柔问道:“可有此事?”

    两人显然被吓坏了,一语未发,如此下去便是默认了。

    她想了想立即上前道:“娘亲,刚才孩儿也在一旁坐着呢,她们二人不过讲了些外头时兴的戏文本子罢了,府里一向清清爽爽哪有什么事可拿来说嘴的呢?”

    “哦?外头如今时兴什么戏文?”崔夫人淡淡问道。

    她回道:“是狸猫换太子。”

    崔夫人的茶杯微微悬了片刻,笑道:“这出戏文我也看过的,枫儿你平素就多心,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枫儿听了一脸不服气:“奴婢绝没有听错。”

    “你一定听错了。”崔夫人道。

    如此一来,枫儿才渐渐止语。

    “主家毕竟是主家,若是没了忠心,又管不住嘴,到哪里都是一条丧家之犬。”崔夫人眉眼未抬,轻声细语却字字铿锵,孟沅着实被吓了吓,猜想这话应是说给莺儿听的,又同时威慑她和晴柔。

    莺儿老早吓破了胆。待到崔夫人一行人回去,她仍是怔怔的,道:“娘子,这府里奴婢恐怕待不久了。”

    经此一遭,孟沅也长了心眼,便唤晴柔前去门边守着。

    “你是府里的家生丫鬟,最知道府里的规矩,方才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有意为之?”

    莺儿连忙摇摇头:“奴婢和晴柔姐姐相识不久,却难得很交心,一时没分寸说了些三姑六婆传的淡话,不曾想被枫儿听了去。”

    “你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孟沅仔细盯着莺儿。

    “是奴婢母亲还在世时听同辈讲的,至于真相如何,当时涉事的大都死的死,散的散,哪里还能求证?”莺儿哭道。

    她想了想道:“你也不需哭,事情发展到这里,夫人虽选择压下去,但她相不相信仍是难说,你待在府里往后只会受排挤欺凌,不如……”

    莺儿已哭得不能自已。

    “我这儿还有些积蓄给你,外边天高地阔,你去寻个营生,好过在这里蹉跎浪费一生。”

    她倒也不是出于势利,或是忌惮讨好崔夫人,实在觉得这对莺儿而言是比待在崔府更好的出路。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个想法冒上来。

    这边莺儿见状知道再哭诉也无济于事,只得跪下道谢。

    夜里梳洗完毕,只有晴柔侍奉左右。

    “人人讲崔府好门楣,崔相公好相貌,好前程,不知府里尽是这些懊糟事,真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没趣得很。”她叹道。

    “正是呢。”晴柔也叹了口气,说道:“娘子往后可要当心了。”

    看着桌上四五卷蜀锦,又想到什么,问道:“马上是林府小相公的及笄宴,夫人送来的这批布拿去给娘子做几件新衣裳吧,娘子喜欢什么颜色?”

    “那卷淡青色的,素一点便好了。”

    “娘子过去喜欢的都是鲜亮的颜色呢。”

    她略一惊,回道:“人总是会变的,我都成婚了,自然稳重些更好。”

    晴柔点点头:“娘子确实稳重了许多,过去的娘子更像个任性的孩子,如今嘛,处理事情倒很从容,像一夜间长大了,若是老爷夫人小相公他们知道了,肯定很欣慰。”

    人有秘密就容易想东想西,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忽觉这是不是一场梦,问: “晴柔,那你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从前的我?好像人人都说从前的我疯呢。”

    晴柔抚着她的长发,用木梳一节一节往下顺,听她这么问微微停了一下,道:“奴婢觉得娘子不是疯,娘子是至情至性罢了,从前的娘子,现在的娘子,都是娘子,奴婢觉得都很好。”

    她听了心里一暖:“嗳,晴柔,你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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