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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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找到一家深夜还在营业的家庭料亭。

    料亭店面不大，一眼就能看穿，整体风格简朴，颇具年代感。

    橘黄暖灯营造出家庭的温馨感，老式电视机正在播放一档昭和时期的刑侦剧。因为没有客人，店主靠着矮凳、吃着小菜，看得津津有味。

    见琉璃上门，他利落起身，笑脸相迎。

    琉璃随意点了一份流心蛋天妇罗套饭和烤鲭鱼。

    隔有半幅门帘的后厨传出一阵利落的烹饪声响，不一会，香气十足的饭菜端上了桌。

    滑嫩多汁的蛋黄与颗粒饱满的米饭交融，激发出多种层次的美味，点缀了流心的天妇罗更加酥脆，外皮焦黄、内里鲜嫩的鲭鱼倍增了口感的香甜。

    盈缺的力量终于迎来补给，细密的能量在体内运转，填补耗损过载几近干涸的蓝条。

    食客吃得满足，店主获得成就，美食拉进彼此的距离。闲聊中，和蔼的店主谈起深夜营业的原因，无非是经济不景气带来的微薄收益，为了生活，只有多营业才能多收入。

    就在互相感叹世间不易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满身酒气的年轻人闯了进来，打破了店内祥和的闲谈。

    杀马特的造型、花哨的打扮、不良的气质，显得是那么的突兀。

    店主如临大敌，倏地站了起来，一改和蔼的模样，大声呵斥道：“你来干什么，今天没有多余的钱给你！”

    斥责之下是充满紧绷的警备。

    微妙的气氛就此延展。

    面积不大的料亭里，唯有昭和风情的背景音在回响。

    抛开格格不入的外表，年轻人的五官和店主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店主的儿子。

    此刻他惊慌失措，对老爸的呵斥充耳未闻，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边出言不逊，一边直奔收银台，而是惊魂未定的扫了一眼店里的两人，然后一言不发穿过前堂上了楼。

    “动作轻点，别吵醒惠子。”店主气急败坏，只当是又犯了臭脾气，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反常。

    琉璃却注意到了。

    惊恐的情感透过心跳和呼吸传达出来，像是目睹了什么前所未见的事物。

    琉璃嗅到残留在空气中的浅淡的气味，辨认出来自一款女性香水，甜腻又魅惑，与不安的气息杂糅在一起，搅和出古怪的味道。

    奇怪……

    他看到了什么？

    琉璃心底生起一股奇妙感，牵出几分在意。

    她一边享用美食，一边不动声色操纵“眼睛”一路翻找，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找到了店主儿子的身影，以及最后和他同行的年轻女性——香水的使用者。

    画面中，风情万种的女人身披男式西服外套，慢条斯理地抽着手里还剩一半的香烟，两人似在搭话，又似是杀马特的年轻人单方面在说话。

    酒精的作用下，杀马特年轻人举止乖张，引得女人抬手扇了他一巴掌。羞愤之下，杀马特年轻人反手将女人推搡在地，女人摔进一团阴影里，连带手里的香烟一并消失不见。

    空荡的十字路口只剩地面的深色外套。

    活生生的人在眼前凭空消失，杀马特年轻人被吓得瞬间酒醒。

    面对这超出认知的一幕，他感到背脊发凉，未知的惊惧与寒意交缠，犹如具象化的毒蛇沿着脚踝逆爬而上，激得他拔腿就跑。

    琉璃微怔，心下不妙，当即调取周边“眼睛”多方探寻，试图找出那团阴影的踪迹。

    与此同时，她在衣袖里捏了一个诀，几枚花押凭空跃出，悄然投向清冷黑夜，在现有监视网探查不到的角落，合力捕捉蛛丝马迹，确保网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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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寻需要时间和精力。

    为此，补足缺口便显得尤为重要。

    吃下最后一口天妇罗，琉璃又追加了一大份猪排饭和玉子烧。

    尽管很是意外琉璃的超大食量，店主还是亲切的应了下来，起身进入挂着半幅门帘的后厨忙碌起来，适当缓和了一些被杀马特年轻人扰乱的和谐气氛。

    不多时，伴随着鲭鱼鲜嫩的肉质充盈味蕾，店主煎制猪排的油脂香气飘散而出，两股截然不同的香味碰撞，弥补了身心的疲惫。

    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解锁一半蓝条的限制。毕竟像这类条件苛刻的禁术反噬，单靠食物补给是不够的。

    与之对应的，老式电视机里的刑侦剧进入到追捕罪犯的高能时间。

    莫名的期待感在这一刻放大。

    恰巧这个时候诸伏景光的脚步声停在了店门口。

    于是，找遍了附近便利店一无所获的青年对上了看向自己的平淡无波的目光，传达出并不意外他的出现的信息。

    诸伏景光动作一顿，蓝色凤眸里的疲惫一闪而过，转为习惯性的防备，谨慎又迟疑，思索集中在“为什么丝毫不意外自己的出现”这个问题上。

    琉璃对诸伏景光的探究毫不在意，只因她察觉到诸伏景光的气息和之前存有微妙的差异，这份微妙在天台确认其灵魂无恙时还不存在。

    短暂的分别、意料的重逢却带来了一份莫名的熟悉感，更与她记忆中的味道存在惊人的相似。

    琉璃心生新奇，比起为什么来的不是萩原研二，而是诸伏景光这种显而易见的事理，她更在意诸伏景光气息陡然变化的原因。

    于是弯了弯唇，饶有兴致地发出宵夜邀请：“诸伏先生想要吃点什么吗？”

    被追杀了一夜，又遭遇非人袭击，诸伏景光确实又累又饿，但比起吃东西，他更想回安全屋休息。毕竟在危机彻底解除前，他在外面多停留一分钟，就会增添一分钟暴露的风险。

    如果不是因为他不能冒险潜回自己的安全屋。

    如果不是降谷零坚决反对萩原研二所提出的暂住松田阵平公寓的意见。

    如果不是因为暂住降谷零的安全屋会有极大的风险。

    如果不是需要琉璃带他去萩原研二再三保证的很安全的地方暂住，他绝不会来。

    一想到同期正在为他的假死冒险，他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和多余的时间吃宵夜。

    强压心头的焦躁，诸伏景光刚想拒绝，却见店主端来一大份猪排饭和玉子烧放在琉璃面前。

    “这位客人想吃什么？”

    迎上店主热情招待的目光，再加上站在店门口着实不礼貌，诸伏景光收敛心绪，在间隔琉璃座位两个身位的地方坐了下来，以疏离的行动表示出他们俩不熟的事实。

    然而面对热气腾腾的猪排饭和蛋香扑鼻的玉子烧，生理上的摄食渴望以致诸伏景光的内心左右摇摆。

    琉璃将玉子烧推至他面前的动作更是加大了食欲的刺激。

    温和的劝说声随之响起：“多少还是吃点吧，你现在的状态不补充体力是走不过去的。”

    诸伏景光抬眸，十分诧异这句话背后的含意。

    “你……”

    话头刚起，琉璃已经贴心的将手机屏幕凑到足够诸伏景光看清的距离。

    有一封署名为“萩原研二”的邮件，上面赫然写着“研二酱正在参与体验超带劲的剧本杀，麻烦琉璃小姐带小诸伏去小泷川家里”的信息。

    神情复杂的诸伏景光：“……”

    萩原这家伙，飙车间隙还有精力发邮件，是zero追得不够紧，还是被松田带坏了？

    诸伏景光忍不住腹诽，剧本杀又是什么鬼，能不能不要把逃亡说得这么的清新脱俗。

    琉璃语气不咸不淡：“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矜持就显得矫情了。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瞬，终是放弃了抵抗，选择交付一定的信任。

    他将诱人的玉子烧拉近一些，用实际行动做出回应。

    当玉子烧独有的蛋香在口齿间绽放，饥肠辘辘的青年再也无法抵挡食欲的冲击，他哑着嗓子对店主说道：“麻烦再来一份蛋包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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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的夜晚寒意更甚，吃饱喝足的两人迎着寒露并行在通往主干道的小路上。

    这里距离泷川法生的公寓至少有15公里，以诸伏景光的骨伤程度，走路过去显然是不可能的，再加上临时的加固对伤口愈合极为不利。为了尽快安顿下来，在拒绝了琉璃公主抱的提议后，诸伏景光只能妥协，接受了乘搭出租车的方案。

    为此，他们不得不先走上一段小路。

    小路的尽头是个三岔路，偏向主干道的位置有一间寺庙，那里是诡异阴影出现和消失的地方。

    寺庙规模很小，只有一间主殿，离前门只有几步之遥。

    穿过前门，可见一座庭园。庭园左侧立有一块形似老虎的石头，右侧有一方池塘，池塘边栽有一颗粗壮的树龄百余年的龙爪槐。

    这是藉由“眼睛”呈现出的三维影像。

    这样规制的寺庙在寸土寸金的东京都来说太过稀松平常。正因为如此，才更易纳污藏秽。

    因为要护送诸伏景光，琉璃无法抽身亲临现场勘察，只能利用路过的空隙粗略扫视一眼，若能感知出一星半点的异常，也算不虚此行了。

    ……

    无言的沉默循着薄雾般的水汽落下，将大地染上霜白。

    打破这个局面的是一位不速之客的出现。

    来人一袭黑衣，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然而满身的血腥味和混杂的咒力残秽无一不强调他的危险性。

    即便如此，琉璃还是认出了他。

    独特的气质、俊俏的面孔、壮硕的体格、结实的肌肉、锐利的眼神，以及嘴角的伤疤。种种特征与竞马场那位散发男公关气质、自称好养好用的、赌运极差的男人一模一样。

    琉璃暗自打量，发现残留的咒力残秽并不属于他，体内更是没有半点咒力的表现。

    还真是久违了啊，天生的零咒力者。

    天与咒缚吗？

    琉璃果断透开感知，清晰可见男人强劲的脉络构造，确定了其得天独厚的天与咒缚的体质，也锁定了咒力的来源——男人手里贴满咒符的木盒。

    咒符特有的纹路点明了其隔绝咒力的用途，从木盒的大小来看，不难推断里面装着诅咒之王的手指，具体几根就不得而知了。

    与此同时，扛着释魂刀、身缠咒灵的男人也认出了琉璃。尤其是目睹了逆天赌运，又横遭算计的经历，想忘都很难吧。

    果然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啊。

    “哟，又见面了。”

    伏黑甚尔勾起嘴角的伤疤，带上些许自来熟的痞笑：“这次换了个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