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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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没有立即着手兑现契约条款。

    她从袖袋里翻出一瓶贴有醒目“浦”字的小型喷雾，转身走到无人问津的赤井秀一面前，干脆利落地对脸喷了好一阵，不明成分的水雾堆积形成淡淡的粉色雾团，漫溢在赤井秀一周围。

    “……”

    无言的沉默卷土重来。

    伴随着朔风吹过，三副帅气的面孔分别流露出不同的情绪反应，有人嫌弃而嗤笑，有人茫然而疑虑，更有人惊诧而兴致。

    一眼辨认出了喷雾的来历，萩原研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全然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仿佛在说“原来琉璃小姐也用这个啊”。

    琉璃抬眉，有些意外他的反应，“研二先生知道这个？”

    “我有代购过。”萩原研二咧嘴一笑，语气轻快地说：“毕竟很出名嘛。”

    死神界鼎鼎有名的奸商，常年一副木屐帽子的高辨识度形象，毫无节操的推销、售卖各类稀罕玩意，其中不少奇特又异常好用的发明，因其品质特殊、包装奇葩、logo张扬，在「罅隙之里」各番队流通极广。

    琉璃自然明白“很出名”的内涵，唇边的笑意刚起，却意外撞上降谷零探究的目光。

    琉璃撤回嘴边的调侃，大大方方地将喷雾递给时刻保有慎重的金发青年，温声告知了答案：“这是记忆消除剂，用来消除、更替不合理的记忆，对人体温和无害。”

    降谷零一怔，有些吃不准琉璃想做什么，但还是接过喷雾，不等他仔细端详，手里的重量传达出一个讯息——已经空瓶了。

    感觉自己被报复的降谷零：“……”

    对比，琉璃抛出一个解释：“便携装，消耗得快。”

    降谷零哽了一下，勉强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尚且合理的解释，有些沉痛地深呼吸，旋即以审视的姿态质问道：“你替换了什么内容？我想更详细地了解。”

    诸伏景光同样想知道。他们的特殊身份注定对所有事物抱有疑虑和警惕，一旦替换的记忆和假死计划冲突，势必会引来组织的怀疑，甚至会牵连到降谷零。

    然而琉璃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趁所有人的注意力聚焦在替换记忆的事情上，她持出短刀「芳月」，将刻有双叶葵纹的柄端抵住诸伏景光的胸口。

    速度太快，降谷零猝不及防，急声道：“你做什么！”

    下一瞬，金色光华流转，温润的光辉渗润受损的灵魂，修补羸弱的肉/体。

    降谷零感到一股奇特的力量，但他什么都看不到。复杂的情绪爬满灰蓝色的眼睛，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有了一丝的动摇。

    诸伏景光同样看不真切，他只觉得心口暖暖的，充盈的力量如暖流一般透过脉络延展。

    金光浮动间，灵魂与肉/体嵌合，铅白死气彻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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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认诸伏景光无恙，琉璃转身离开，很自觉地留足不多的相聚时光。

    当然，在这份自觉之外，还有另外一件要紧的事——觅食。

    debuff堆叠出强烈的饥饿感冲击着她的感官，再不补充耗损，她会控制不住暴走的。虽说暴走是玩笑话就是了。

    行至天台入口，还不忘提醒一句：“记得神户牛肉。”

    “或者宫崎牛肉也行的。”

    目送琉璃的衣摆没入安全楼梯的阴影里，萩原研二心领神会，好看的下垂眼漾起温情的波光。

    这一幕恰巧落入诸伏景光眼里，蓝色凤眼染上几许惊奇，不等他细想，降谷零关切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Hiro，感觉怎么样？”

    降谷零暂时摒弃内心的悸动，小心扶着尚显虚弱的诸伏景光，急于确认他的身体状况。

    “……咳、咳咳。”

    冰冷的空气像针扎一般，牵动折断的肋骨的同时，刺激着诸伏景光的喉咙，呛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关心则乱。

    担忧的情感瞬间赶走理智，降谷零语气焦急：“萩原，怎么回事？”

    “小降谷，你太着急了。”萩原研二笑眯眯地安抚：“哪有刚脱离危险，就能立刻开口说话的重症患者？”

    熟悉的调笑配方让降谷零放缓了心神。

    谁知刚松了一半，却被萩原研二一顿一收的正经语气，把悬置半空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萩原研二：“琉璃小姐只修复了小诸伏的灵魂，但断掉的肋骨还需要加固处理。有绷带吗？”

    早在尝试塞回因果锁链的时候，他就摸到诸伏景光的肋骨折断了三根，好在没有发生移位，不算特别严重，卧床休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降谷零微怔，理智当即回归：“车上有。”

    听见他的回答，萩原研二手脚麻利地使用随身的甩棍和大衣衣带充当临时固定，效率极高的完成了紧急加固处理。

    收获了得当的善后包扎，诸伏景光借助降谷零的支撑站起身来，用沙哑的声音示意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必须马上离开。

    “那个人怎么办？”萩原研二抬眸，深蓝色的下垂眼指向被晾了很久的赤井秀一。

    堆积的粉色雾团几乎消散殆尽，昏暗的灯光下，记忆更替编织的梦境临近尾声。

    降谷零拧眉，语气糟糕透顶：“管他干什么？死了更好。”

    回想对方极力劝阻自己，诸伏景光有些迟疑的开口：“……Zero，你信他是——”

    “只有你才会相信他的鬼话。”降谷零冷声打断，他根本不想听，没有趁机结果这瓶黑麦威士忌，他已经够冷静了，“Hiro，他是代号成员。”

    诸伏景光垂眸：“我知道。”

    他们很清楚，如果不是这瓶酒活着更有利，哪怕他真有什么隐藏身份，也断不会手下留情。

    时间不等人，降谷零不由分说架起诸伏景光向安全楼梯撤离。

    萩原研二见状，礼节性地朝赤井秀一投去自求多福的眼神。

    纵使他是受到牵连才被砸晕的，放任不管有些不厚道，但谁让他们立场不同呢。

    谁曾想，这个有心之举得到了一份意外的收获。

    萩原研二眼尖的瞥见了掉落在地的左轮，离去的脚步一顿，十分熟稔地顺走了。

    “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我来保管吧。”

    ……

    三人就着光影交错的安全楼梯撤离到楼下。

    幽静的空地上歪歪斜斜停着三辆车，分别属于三瓶真假威士忌。

    随意停放的三辆汽车显现出夹击之势，品牌型号各不相同，其中一辆白色跑车吸引了萩原研二全副的注意力——

    车尾一体化的独特造型，浑圆的线条从车头延伸至车尾，每一处细节都在散发出近乎完美的质感。

    在远灯的照明下，折射出优越的光泽，一看就是得到车主的精心护理。

    流畅的曲线令萩原研二沉醉，这是他的心头好——马自达RX-7跑车。

    彼时还没从警校毕业，他就计划等工作后存钱买一辆，当时还被小阵平调侃绝对存不下钱，也不借钱给自己，他一气之下打赌说两年内必定拿下。终究还是他食言了。

    带着内心的小窃喜，他看清了车牌号上的「新宿330-73-10」，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小降谷的车。

    换作平时，他铁定吹个口哨，厚着脸皮要来车钥匙，亲自驾驶深度体验一番飞跃的快感。

    可惜时机不对，他只能妄想一下，期待日后能有机会得偿所愿。

    短暂的跑个题，三人按照撤离时商议的内容投入到假死计划中。

    为了激化事态、骗取组织信任，他们决定把追杀戏码做得更足更实，比如什么驱车追逐啊，什么枪火械斗啊，什么车毁人亡啊等等，怎么夸张怎么来。

    这一套标准化的剧本杀，非常适用黑暗组织剿除叛徒的刻板印象。

    之所以能如此乱来，无非是他们有个完美且自告奋勇的替身。

    替身本尊跃跃欲试，与诸伏景光互换了装扮，再配合连帽衫伪装，只消避开强光直射，单靠身形轮廓，足以乱真。

    众所周知，做戏要做全套。细节越逼真，效果越显著。

    为此，萩原研二趁其不备挥拳砸向降谷零，不遗余力的一拳直中颧骨，留下明显的挂彩痕迹。

    遭遇偷袭，降谷零顿时失去平衡，惯性作用下，他连连倒退了几步，堪堪稳住身形。

    萩原研二又砸出一拳，动作迅猛，不留情面，俨然一副势必撂翻的决然模样。

    计划之外的攻击，让降谷零有些摸不着状况，他下意识格挡，却还是慢了一步，整个人受力向后栽倒。

    眼见成功放倒曾经的警校第一和格斗技第二名，萩原研二心情好极了，他俏皮地挤了挤眼睛，出其不意抢走了车钥匙，在诸伏景光的见证下，堂而皇之钻进心念念的RX-7驾驶室。点火、挂档、踩油门，动作一气呵成，火速逃离了现场。

    望着扬长而去的白色跑车，余下两人终于反应过来这幕别出心裁的开场。

    降谷零苦笑连连：“这小子……”

    诸伏景光幸灾乐祸：“是‘Scotch’。”

    降谷零瞪了一眼摆出事不关己姿态的幼驯染，简单叮嘱几句后，他跑向诸伏景光的汽车，倒行撞开横在车尾的属于赤井秀一的汽车后，驾车追杀叛徒“Scotch”去了。

    随着引擎的轰鸣声逐渐远去，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此时已是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附近居民大多都已入睡，只有零星几盏灯点缀黑夜。

    诸伏景光没有停留，确保莱伊没有追来，他拉高衣领，裹紧大衣，撑住伤痛，融入茫茫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