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陈最闪进石门,窄小只容一人可过的石阶延伸之下,尽头黝黑看不清楚。

    越往下,沉闷的声响都被封住,空气粘腻潮湿,贴在皮肤上犹如爬虫掠过,升起一层鸡皮疙瘩。

    到达尽头又拐了几个弯,才透出光亮,隐隐传来嘈杂悉索的人声。

    陈最拿出簪花镜,透过镜面反射看清了不远处的场景,大吃一惊。

    数十名女子被封住口,面色哀苦,用锁链拴在一起,被仆役推搡着往前走,她们两侧是黑漆漆,无法看清内部的石牢!

    身穿紫袍,蓄着络腮胡的生莽大汉瞪着眼睛道:“最近掠来的修士修为都不高,变成堕妖也没什么神智,肯定是之前那批女子年老色衰,得不到高阶修士的青睐。这批都是好货色,都仔细对待着!”

    “你们按照品貌分好牢房,我去洗漱一番。”

    “知道了,曹仙师慢走。”

    那人消失在地牢尽头,仆役转过佝偻的身子,眼神下流,在那些形貌出众的女子身上流连。

    “还愣着干啥,走啊!”

    “曹仙师一时半会回不来,反正这也女子也是要去勾引修士,不如我们先尝尝鲜。”

    “嘶,仔细一看,这长得还真不错啊!”

    牢中女子呜呜切切不断,泪水打湿衣衫,二人看准,当即从牢房中扯出一名身姿格外窈窕的女子。

    女子长眉紧蹙,眼含悲切,攒足力气就要以头抢地。

    “砰,砰”两声,仆役悄无声息倒地。女子抬起一双泪眼,看一人逆光走出。

    “没事吧?”

    陈最解下女子唇上口枷,扶起她。那女子眸光发亮,攥上陈最手腕,跪下开口道:“恩人,还请带我们逃出魔窟!”

    陈最一愣,抬眸对上石牢中数双澄澈恐惧的泪眼,一张张稚嫩的面孔犹带脏灰和划痕,难掩水仙一般俏丽,一看都是家中娇养的女儿。

    此行本欲寻找周小习妹妹的下落,没曾想秦耀昌竟如此可恶。

    陈最沉吟片刻,咬了咬唇。

    簪花镜变大拍碎了石牢门,众位女子互相解开束缚,眼含希冀望向陈最。

    而陈最看着一众瘦弱女子,犯了愁。

    此前升到筑基,簪花镜内空间也不过能进两三人。事到如今,只能从来的石门出去,破开秦府的墙,放走这批女子。

    反正已经惹到了秦耀昌,索性惹到底,大不了初阳宗寻来就备好食物躲在簪花镜内。

    打定主意,她环视众女子忐忑神色,低声道:“跟我来!”

    陈最边走边问::“你们在这里多久了,可知道有叫周小一,年约十六七的女子?”

    “我等今日才到这石牢,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来的路上听那些恶人讲,这只是一处,兴许那周姓妹妹被恶人送去了别地。”

    竟没有周小习妹妹的线索。陈最暗自叹气。

    引着女子们来到向上的地道,忽听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人呢!给我起来!”

    秦耀昌!

    鼻青脸肿的秦耀昌瘸着条腿,看着两排空空如也的石牢和地上昏迷的仆役大发雷霆:“人呢!”

    糟了!陈最一个闪身,手腕翻转,提着镜子就朝秦耀昌砸去。

    “又是你这个乞丐!还敢来,快去找曹仙师过来……”话未说完,被镜面重重砸在脸上,秦耀昌双眼转了转,鼻下流出一道红,晕了过去。身旁跟着的小厮惊惧不已,抬脚要跑,也被拍晕。

    “快走!”

    众女子拾阶而上,陈最一马当先,出了假山将秦府高墙一掌劈出大洞,守在一侧拦住闻声而来的秦府家丁,对众人道:“快回家去!”

    那起初被救的女子停顿回首,看了一眼陈最,撩下裙摆,盈盈一拜,众女子见状纷纷同样,语露感激:“多谢恩公。恩公告知姓名,我等也好报恩。”

    陈最拍倒一片小厮,抽空道:“我叫榜一大哥,快走!”

    为首女子默念:“榜一大哥。榜一,好名字。”

    待女子四散,秦府家丁也被收拾干净,陈最便也离开秦府,向周小习家而去。

    地牢内终于洗漱完毕的曹仙师姗姗来迟,就被地上晕过去的秦耀昌吓了一跳:“秦少爷?!快醒醒!”他眯眼环视,当即怒不可遏:“是谁,竟敢潜入秦家,放走饵妇!”

    “是那个醉仙楼打伤我的乞丐,”秦耀昌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嘶咧着嘴道:“应该没走远,快追!”

    陈最沿小巷奔走,没走多远,身后劲风急至,她闪身一躲,腰间被气劲划开寸长伤口,血沁出一块污渍。

    “大胆小贼!竟敢匿潜秦府,放走我辛苦收集而来的饵妇!找死!”

    一道紫色身影挥着长约四尺的卧瓜锤,惊天动地砸过来。

    饵妇!陈最惊怒。

    此人毫无遮掩自己恶行,竟如此称呼那些被抓来的女子。

    她气极一笑:“重融城没有王法,诱拐囚禁女子还有理了?”

    紫衣人影声震如雷:“多管闲事!”

    卧瓜锤再出,陈最便知晓自己修为不敌,只能抬起簪花镜于头顶勉力硬抗,重压下血气倒涌,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小小筑基,今日便叫你有去无回!”

    眼前被血色糊住,陈最掐诀——许是穿越带来改变,簪花镜坚硬无比。躲进镜中,这紫袍修士一时半刻根本奈何不了自己,之后在看准机会,将这修士收入镜中困住!

    见乞丐人影消失,一枚银色长柄镜当啷掉落在地,曹仙师一愣。

    “竖子小儿,雕虫小计。”说着曹仙师卧瓜锤朝簪花镜砸下。

    半空中一道剑光倏然落下,卧瓜锤顷刻一分为二,曹仙师闷咳,咽回血气。

    卧瓜锤乃是他本命法器,器重质硬,是谁?

    半空几人御剑轻落,为首青年身着绕凤白衣,头悬银翅发冠,琥珀瞳眸漠然瞥来:“曹山青。”

    被叫出真名的曹仙师一脸凝重,悄悄捏起逃离诀,瞳孔一缩:“凤鸣宗的人?不知为何毁我法器?”

    男子身后出来一人,拎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堕妖扔向曹山青:“豢养堕妖,曹山青,找的就是你!”

    曹山青未来得及施展神通就被逮住了。

    “绑起来,带回宗内。”

    “是,小师叔。”

    宴赊月眸光扫过巷内,被银光一晃,遂上前几步。

    一柄花纹只蜿蜒镜边十分五六的奇特镜子,微微闪光。

    宴赊月拾起拿镜子,正要细细查看,不过三拳宽的镜面,冲出一人,银镜飞出他手,旋转着变大向他罩来。

    其余弟子困住曹山青,听见声响回头一看,大惊:“小师叔!”

    “啊!”“当啷。”

    眨眼间,长剑刃边如泛雪浪,贴到了陈最脖间脆弱的皮肤上。

    陈最余光瞄到了被困的曹山青,一阵无语。

    躲入镜中后她查看了一番伤势,再一抬头镜前换了人,她便认为那是紫袍人的同伙,想也没想发了攻击。

    这下好了,说不定被当成紫袍人的同伙了。

    “何人?”

    冷淡嗓音同凿冰般从头上落下,陈最打好腹稿,抬头怔愣一瞬。

    无他,只因此人眼含千千星芒坠人间,好看至极。

    肤同白玉,让陈最下意识和自己乔装前的皮肤比了比。

    曹山青脸色青黑不明,阴狠看了眼陈最:“哈,你们要把我关进凤鸣宗?这人是同我一起共事的,把他也带走!”

    嗬!这个紫袍倒霉蛋儿!

    “谁跟你一伙儿,分明是你……”

    剑刃入肉三分,陈最登时住了口,方才的旖旎心思化作冷汗流过鼻尖。

    宴赊月淡淡开口:“要么说,要么死,自己选。”

    这些居然是凤鸣宗的人!陈最轻咽口水,真真感觉惹上了大麻烦。

    颈间力道又是一重,她闭眼向前一扑,在宴赊月月华衣摆留下两道黑手印,话烫嘴一般连珠带出:“我,我是那柄簪花镜的镜灵,平日躲在镜中,不巧撞破这恶人行事,被其发现身份觊觎,得不到我就要毁掉我!还请仙君救命!”

    “我,我愿意认仙君为主!”

    宴赊月无言。

    “觊觎”陈最的曹山青:“臭乞丐,你照照镜子,”他鼻子都被气歪:“看我不弄死你!”

    陈最佯做害怕一躲:“仙君,救命!”

    男弟子制住挣扎的曹山青,纳罕地看了看陈最,暗自嘀咕:“藏书阁万卷密宗,我就没看到过有法器聚灵的,器灵还变成了这么弱的乞丐。”

    “而且,更别说是镜类法器。”弟子觑了眼掉落的簪花镜。

    当然没有,都是我编的。“咳,”陈最轻咳一声,弟子面露怀疑:“小师叔,小心他骗人!”

    陈最拿眼神示意了下还抵在脖子上的剑刃,委屈道:“我怎会拿性命开玩笑,修炼人身不容易,不小心就百年修为随风去!”

    宴赊月没说信与不信,剑刃一转指向曹山青:“你怎能控制堕妖?目的是什么?”

    十年一次大比将在三月后召开,作为此次大比东道主,凤鸣宗宗主首徒宴赊月带领几名师侄拜访各大宗门,派送请柬,以示尊重。

    谁知行至四宗交界重融城时,路遇堕妖追杀女子,围追绞杀之下惊觉堕妖神智极高,不似发疯,通过被救女子才得知,她被恶人拐走后,又被自称“榜一大哥”之人所救,恶人再行不轨,派旗下爪牙堕妖来追。

    那指使堕妖的恶人,就是曹山青。

    凤鸣宗几人沿路又遇不少女子,大概拼凑出曹山青形貌,便在此刻相遇。

    曹山青横肉一颤,轻蔑不语。

    “这人与重融城秦府少爷秦耀昌勾结,去秦府说不定能找到线索。”陈最偷摸走远,听此问又忍不住说,引得曹山青阴狠目光连连瞟过。

    “你跑那么远干什么?”弟子白她一眼,向宴赊月道:“小师叔,正巧荀雅道友也在此处,不如唤她一起。这附近也属初阳宗辖地,说不定荀雅道友有线索。”

    宴赊月眉眼不动,手腕轻抖:“无用,便杀掉。”

    曹仙师脸上还交杂着轻蔑同不可置信,表情就此凝固,头颅咕噜噜掉落,正对陈最。

    陈最:“……”

    荀雅在重融城?那定是来找观梳的!

    陈最此前大闹一场,痕迹颇多,躲来躲去难免露出马脚。

    她眼神避开身首异处的曹山青,狠狠闭上眼。此人死有余辜,根本不值得同情。

    话虽如此,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尸体,难免面色惊惧。

    弟子见她惶然僵立,偏头道:“小师叔,此人,呃此灵怎么办?”

    “杀了便是。”

    弟子:“啊,啊?啊!”

    宴赊月目光扫来,陈最浑身一凛。

    初阳宗已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陈最咬牙,主动才能掌握先机。

    她蹿向宴赊月,双膝重重一跪就抱住宴赊月大腿。

    “仙君手下留情!我去过秦府,可以替你们带路!我还能联通镜面,方便联络藏匿!”

    剑刃横斩,陈最闭眼收紧手臂,大喊:“仙君就是我主,我主去哪我去哪,永不背叛,这条命就托付给仙君,天道做见证,如有违背,神魂俱灭!”

    凌冽的剑意停住了,陈最偷偷睁开眼:“仙尊?”

    “放开。”

    陈最撒开手。

    “走。”宴赊月看了一眼陈最,面无表情向前。

    “仙尊,去哪啊?”

    弟子一言难尽地看了眼陈最,摇了摇头:“去秦府啊,乞丐镜灵。”

    陈最愣在原地几步,汗毛才根根竖起:“说杀就杀,可真要命。”

    她看着几人背影:“仙尊,等等,秦府不在那边!”

    先跟着几人,行事不对立刻跑路。不过——

    她刚才向天道发了誓,不会真的应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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