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日后,距犀照山五百里外的重融城,城中最大酒楼,醉仙楼,说书先生言谈乾坤,絮语八方。

    “要说百年前,魔界贫瘠,魔头鹤枭率领一众魔族占领人界,同人族分庭抗礼,仙尊青衍横空出世,一把星霜剑力退魔头,自此修真界同魔族征战不休。”

    “更有门派被魔族策反,衍生心魔沦为堕妖,为虎作伥,”先生惊堂木一拍,义愤填膺:“青衍仙尊同鹤枭在姑妄山大战,耗费修为封印鹤枭后陨落,还我们一片河清海晏。”

    “据说青衍仙尊陨落前已习得转世秘法,暗中继续护佑人界。”

    “自此修真界各派系群雄割据,新老交替,逐渐形成了五宗十派,其中以断乐涯无情道,凤鸣宗不屈意,初阳宗流火剑,法相寺玉缠佛和清音教百听技最为修真界修士所向往……”

    “而今日我们就来说说年轻一辈第一剑,凤鸣宗,逐尘君宴赊月!”

    听得第五遍,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陈最下拉破帽,掩住乱发高声道:“先生,能否讲点新鲜的?”

    说书先生胡子一翘,瞪着眼:“哪里来的臭乞丐,没给钱也来听,轰出去!”

    “欸!周先生别这样,我请了。”

    闻声望去,二楼雅间,一男子金玉发饰,绸缎白衣,摇着羽扇踮着步沿楼梯而下,身后跟着几个横肉丛生的厮仆。

    居然都有修为,虽说只得炼气五六层,在凡人界也算是顶尖高手了。

    人群自发给这姿态自傲的公子让道,那公子脸色轻浮,眉宇浅淡,一副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像。

    他手中攥着几枚铜钱,递给陈最。

    什么人?陈最明眸眨动,没有动作。

    “欸!不好意思。”

    三枚铜币顺着二人接手的间隙掉落在地,踩在了那人脚下。

    “小兄弟,听书得给钱,钱在这,你来拿。”说着还使劲跺脚碾了几下,将几枚铜钱硬生生埋上了脏尘。

    真是恶趣味,陈最面无表情一扭头:“多谢公子好意,在下不听了。”

    “欸!不行,你已经听过了,得给钱啊!”那说书先生叫得欢。

    “乞丐就应该在泔水沟呆着,居然敢来醉仙楼装文化。秦公子教训得好!”

    秦公子身后得几名炼气仆从他身后步出,围在了陈最身旁。

    自前些日脱离初阳宗,她便选了个同观梳差距最大得身份——乞丐,顺便利用这个身份收集信息,蹲在醉仙楼,没想到竟在今日受到了刁难,陈最抬头狠狠瞪向秦公子。

    “你这是什么眼神?”秦公子双眼微眯:“知道我是谁吗?”

    “秦公子可是重融城秦家的嫡子,那可是和十派中刚力门沾亲带故的!劝你这个小乞丐不要不识抬举,秦公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请的!”

    厮仆粗着嗓子狐假虎威,旁人皆是嘲讽看好戏的表情,也有愤愤者,但权衡下顾及秦公子身份,只得转头按捺。

    蓦然间一个茶盏飞向了秦公子:“欺负弱小,强抢民女!秦耀昌,我妹妹到底在哪?!”

    连忙躲避,秦耀昌顾不得陈最:“拦住他,这个臭疯子!”

    来人瘦得伶仃,却拎一把大斧,狠狠劈过来,追着亲耀昌,厮仆和那人较劲,楼里惊声不断,正好解了围,让陈最退出了醉仙楼。

    “周小习又在冤枉秦公子,堂堂秦家要他妹妹作何?”

    “自己妹妹不看好,丢了还怪旁人。”

    “我看啊,是他做那修仙梦,把脑子也梦坏掉了!”

    周小习?陈最扒开人群要往里瞅,有人劝她:“小兄弟,趁人不注意,你快走吧!”

    陈最正待讲话,楼里飞出一人,血色淋漓洒下来,惊得人群四窜。

    周小习五官溢血,抽搐倒地,秦耀昌面色狰狞从厮仆那里接过周小习那把大斧,吃力地轮向周小习:“周小习,今日就让你去地府找你妹妹!”

    “住手!”陈最跃出人群,抬手拦下大斧长柄,劲道让秦耀昌一个踉跄:“好呀,你这个乞丐,还敢拦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一钱,二钱,三钱,四钱,给我打,死了也没事,看谁敢找秦家的麻烦!”

    “他只是寻他妹妹,你知道下落就告诉他,不知道就不知道,何故还要打死他!”

    那被唤作一钱二钱的仆从气势汹汹:“臭乞丐,要你多管闲事!”

    周边人见秦耀昌动了真格,乌泱四散干净,顿时醉仙楼前只剩陈最与一二三四钱对峙。

    秦耀昌眉毛齐挑,形容嚣张:“今天小爷让你们知道知道,谁是重融城的天!”

    秦耀昌和刚力门沾亲带故不假,故仆从也是肌肉虬结,力猛外溢的大汉,挥舞拳头时刚猛的劲道击穿空气,秦耀昌看着纤细的陈最拦在周小习面前,嗤笑轻蔑。

    一二钱抽出侧腰别着的长刃,三四然钱则肌肉鼓起,赤着拳奔来。

    陈最面色沉凝,若在此地张扬生出事端,就会多一份暴露身份的可能。

    但——

    身后衣摆被人轻扯,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小兄弟,你快走吧,此事与你无关,不要白白塔上性命。”

    周小习呼吸微弱,眼中泛泪,伸手推拒陈最:“别犹豫,快走!”

    陈最闭了闭眼。

    她如何能逃走弃他人生死于不顾?

    再睁眼时,长柄银镜扩大数倍出现手中,狠狠朝一二三四钱呼了过去,连躲在后面的秦耀昌一概囊括。

    秦耀昌表情惊恐:“你,你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

    “重融城的天,”一二三四钱被呼上了天,陈最勾起嘴角:“我呢,就是要把天捅个窟窿。”

    周小习瞪大眼睛,瞳眸中银色大镜闪光一现,那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几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摇摇飞出了此条街,只余一个光点。秦耀昌像块泥巴“啪唧”摔在了不远的地上,惊得他忘了拍手叫好:“你,你!”

    陈最突感丹田一暖,如有屏障突破,但无暇顾及,撑起呆愣的周小习:“别发呆,快走!”

    *

    重融城东的村落,利水村。

    周小习一瘸一拐的将屋子里唯一木凳递给陈最:“小兄弟,你先坐。”

    上雨旁风,无所盖障。

    陈最拧眉,轻轻按了按茅草墙,周小习已拿着一个木头杯装了水递给她:“小兄弟喝水。”

    “你还是先找大夫治伤吧。”

    周小习扯住袖子,裹住手掌,擦了擦脸:“命贱,死不了。”

    “多谢小兄弟相救,”他面色一顿,接着道:“我知小兄弟不是一般人,但秦耀昌手段肮脏,人邪志歪,在重融城颇有势力威望,你还是避避为好。”

    “那你为何还呆在重融城?”

    周小习眸光一黯:“我娘年纪已大,无法舟车劳顿,四处逃窜。况且,”他后牙咬紧:“秦耀昌打着刚力门收徒的旗号骗取钱财,拐卖妇女,我妹妹至今下落不明,我与他不死不休!”

    “你妹妹被秦耀昌抓走了?”

    “都是我不好,”周小习难掩伤心:“信了秦耀昌的鬼话,上缴了全部家当带着妹妹,以为我二人能入刚力门,踏上修真一途。谁知秦耀昌只为敛财不说,还带走了我妹妹,害得我母亲也焦怒入心,卧病在床。”

    周小习哽咽一声复道:“都是我不好。”

    修真无门。

    陈最看着大颗泪水落在地上,晶莹被灰尘进入转为污晦,周小习凸瘦的脊骨微微颤抖,压低呜咽委实悲痛至极。

    陈最突感心头闷痛,低声询问:“秦府在哪?”

    周小习声音一滞:“小兄弟,你……”

    陈最唇角微勾:“秦耀昌此人行事无端,以后重融城不知多少不觉其真貌的人受其迫害,况且此去还能找到你妹妹的线索也说不定。”

    周小习咬牙:“秦府高手如云,何况还有什么刚力门修士坐镇,小兄弟不可冒险,我,我同你一起!”

    屋内突然有碗碟落地之声,老人惊声道:“小习!是你回来了吗?小习?”

    陈最上前握住周小习的手臂,紧了紧:“是你娘吧,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娘考虑,她需要你照顾。况且今天你也看到,所谓的顶尖高手根本奈何不了我,有危险我直接逃跑便是。”

    周小习犹豫片刻,点了点头:“秦府在……”

    给周小习留下了一枚含着灵气的镜子,陈最当即前往秦府。

    这时她才发现,浑身灵气充盈,她竟筑基成功了,而簪花镜旁的掐丝也多出一条。

    怎么回事?难道打架还能升修为?

    陈最轻手轻脚落在秦府院内的假山后边,明眸转了转,挤进假山缝隙,小路一队仆役脸色慌张跑过去,她身体向后一靠避开,突然听见“咔哒”一声,一道石门露了出来。

    密道?!

    陈最抿唇,眼中沉思片刻,闪身进去。

    石门合上了。

    拜陈最在醉仙楼那一闹所赐,此时秦府热闹得很。

    “找!都给老子去找!周小习和那个臭乞丐,一个都不能放过!”

    秦耀昌肿得像个猪头,周边环绕着各色莺莺燕燕嘘寒问暖。他蹦起来抬脚乱踹那跪了一地的仆从:“还不快去!”

    “一帮废物,连个乞丐都搞不定。去请曹仙师!”秦耀昌喘着粗气坐下。

    “少爷,气大伤身,”一小厮带着谄媚的笑过来道:“仙师正好回来了,还带了一批新鲜货色回来,让少爷先挑呢!”

    秦耀昌登时眼睛一亮:“果真?走走走!”

    而此时,陈最正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和数名女子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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