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州之东,犀照山下,日暮薄西,一行穿着如火红衣的年轻弟子匆匆而走。

    “那个草包怎么也下山了?”

    “说是在宗内无聊,要下山看热闹。”

    “我们可是去除堕妖,万一出了什么闪失……虽她是宗主的女儿,也不能任由胡闹啊!”

    陈最缓慢眨了眨鸦羽般低垂的睫毛,无视周围的窃窃私语。

    “这次可是为犀照镇除堕妖,那堕妖最善隐藏,匿于人间,蛊人作恶且食人血吸修为,非筑基弟子不能对付。可我们偏偏要带个练气九层拖后腿,荀雅师姐,任务要是完不成,可怎么交代?”

    这里的炼气九层,不就是那初阳宗宗主的女儿,平日里骄矜无状又难缠的观梳吗?

    几乎是明着嘲讽,弟子们脚步一顿,眼神俱在说话之人同陈最身上打转。

    “何笙!任务是次要,弟子安危才是重要。”

    为首的秀雅红衣女子抿唇:“观梳,围剿堕妖之时你跟在我身边。”

    陈最反应了下才想起来“观梳”是在叫自己,穿越了三天她还是没能习惯这个陌生的名字:“好的,师姐。”

    何笙瞥她一眼,哼了一声。

    陈最像没听见,复又低头紧紧跟着潜行。

    她可忙着呢,没功夫搭理何笙。

    陈最本是一名簪镜师,在各大平台也是小有名气的手作UP,谁知熬夜赶单的时候不小心猝死,再一睁眼便成了初阳宗宗主的女儿,观梳。屁股还没坐热就急急忙忙跟着几人下山除妖。

    前世那柄熬夜未簪完的银镜此时静静的躺在她怀中,丝丝灵气溢出环绕而上,形成一层流银般的掐丝花纹,蔓延了六分之一镜边。

    陈最一喜,隐隐摸到了筑基的门槛。

    别看观梳是初阳宗宗主的女儿,实际上却是一个空有其表的半吊子剑修,入门多年也只在炼气九层徘徊,毫无建树。而如今芯子里换了人,连带着本命剑也断了联系,前世那柄没做完的簪花镜倒意外成了陈最的本命法器,而这几日陈最发现,自己继续簪镜,竟然能修炼提高修为!

    这让还不太了解修真世界情况的陈最有了一丝安全感。

    不过两刻,众人便到了犀照镇外围,此时日光已弱,月色少寒,只能看到犀照镇一片诡异静默。

    陈最从簪镜中拔出心神,突见身旁弟子血色浸染,倒飞出去。

    “糟了!”

    “是堕妖!结阵!”

    一片兵荒马乱,无人再管陈最,铮鸣长剑出鞘划开黑沉夜色。

    除荀雅沉着冷静外,其余弟子首次与堕妖距离如此之近,空有修为没有实战,皆惶惶然不知进退。

    堕妖双臂奇长,肌肤漆黑,爪尖坚硬如割刀,穿过空气猎猎作响,一双猩红狂乱的眼眸盯准猎物,喉中吼出一声,袭向荀雅。

    荀雅惊疑,应付起来颇为吃力,这堕妖臂力奇沉,竟是压了筑基后期的她一头!

    好在只有一只,勉强无碍……

    “师姐!救我!”

    “怎么还有一只?!”

    何笙刻薄的嘴脸已然惨白,在堕妖逼近下失足跌倒,手腕颤抖,长剑几欲落地,尖叫响起:“不要过来!”

    堕妖仰面嘶吼,五指掏来。

    “嚓!”

    空中挥散开污浊的血腥气,堕妖断臂掉落,黑污的血浇了何笙一头,引得她闭眼尖叫出声。

    一道沉凝女生喝道:“闭嘴!结阵!”

    陈最执剑横挑一招一式如同复制荀雅一般,勉力逼退了堕妖,救下了身后的何笙和其余弟子。

    其余弟子缓过神,不再自乱阵脚,看向陈最眼神也不复最初嘲弄。当即结阵困住那堕妖,唯独何笙面色难看,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眼神恨恨地盯着陈最:“去死吧!”

    陈最只觉身后一股巨力袭来,面朝堕妖直冲进阵内,她急忙横过长剑阻挡,堕妖口泛腥气,抓碎长剑,五指成爪掏入她胸膛。荀雅结果一只堕妖,转头目眦欲裂:“观梳!”

    陈最胸口剧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犀照山,初阳宗。

    “弟子受堕妖影响,意识不清,才会误伤师妹……”

    “行了,下去吧。”观擎皱眉摆手,打发走了何笙。

    荀雅同观擎步至昏迷的陈最床前:“师妹本命剑俱碎,想必伤了心神,故昏迷不醒。”

    观擎虚了虚眼:“姑妄山结界隐有异动,我将带观梳前去凤鸣宗取出仙尊金丹,以抗魔头。”

    “你替观梳收拾打点下,明日一早出发。”

    荀雅诧异,嘴唇微动:“是,师尊。”

    二人离去后,陈最倏然睁开了眼。

    姑妄山结界异动,取仙尊金丹,和她有什么关系?

    陈最接收了观梳之前的记忆,知观擎对她一向不冷不热,放任自由。而此时事关自己,陈最打算冒险一探究竟,她掏出怀中的簪花镜——

    用此镜复制荀雅对付堕妖的招式,她才能救下何笙,谁曾想何笙那小人……也是此镜在阵中替她抗下了堕妖的当胸一击,她才能幸免于难。

    陈最拿着簪花镜,翻身利落下床,沿途轻手轻脚避开众人到观擎的宗主殿外,朝内一看,正对上香炉旁的衣冠镜,她弹指一挥在镜上留下一道灵气,便躲到了殿外的玉石柱下,留心簪花镜的画面,静等观擎归来。

    不多时,身着深红色流火春焰服的观擎大步跨进殿内,簪花镜通过殿内的衣冠镜传来画面。

    就在陈最看观擎打坐要睡着时,镜中突然传来观擎与人交谈的声音。

    “当日青衍仙尊封印鹤枭那魔头后油尽灯枯。将毕生法力化为一颗金丹托你我二人寻水灵一脉灵体温养。未曾想观梳即为水灵脉,还是观宗主大义舍亲,保得仙尊法力留存,才拼得修真界此时留有一线生机。”

    “如今姑妄山下聚集了大量堕妖受魔头召唤,光靠我宗已是清剿不完,再加上结界异动,不得已提前取出仙尊金丹已抗魔头,剖丹容器即死,观梳是你女儿,你也舍得?”

    “哼,不学无术的废物罢了,为我修真界安危所牺牲,这种女儿要多少有多少。”

    “为今之计,是尽快让转世的仙尊提升修为至元婴,才能吸收金丹法力,加固结界,对付魔头。”

    “观宗主大义,那何笙也是你女儿吧,是个好苗子,不若让她……”

    陈最瞪大双眼。

    没想到他们以观梳肉身为容器,保存仙尊凝结的法力金丹?

    明日出发……那明日即剖丹身死!

    观擎三两句就安排了自己女儿的生死,全然不顾亲情。

    还有那何笙竟是观擎的私生女,怪不得对占着初阳宗宗主女儿名头的观梳恨意如此之大!

    真是渣爹一个!

    看来初阳宗是不能再呆了,陈最收好簪花镜,起身要走出石柱,身后传来声音:“师妹?你醒了?在此处做什么?”

    坏了!陈最一惊,捂胸踉跄,愤愤走向宗主殿:“何笙那个贱人!竟然想害我!爹!罚何笙去灭悔崖受刑!”

    观擎听见声响走出:“闹什么?你醒了?明日同我去凤鸣宗。”

    关于女儿的伤势一句不问,还真是称职的父亲。

    “爹!”陈最摆出一副不依不饶地撒泼样:“她害女儿重伤,要付出代价!女儿现在浑身都痛呢!”

    “痛你还跑出来?行了,我已罚了何笙去颜书堂抄书,荀雅,带她回去。”

    看来是不舍得罚何笙,陈最佯装瘪嘴,脸色苍白,面上犹不甘心却也只得跟随荀雅回房。

    行至一半,迎面撞上几个面色犹豫的弟子,推推攘攘出一人,拦住了陈最同荀雅。

    那人面上微红,拱手道:“昨日犀照镇多谢师妹搭救。我等不该背后与人长短,多有得罪,还请观师妹见谅。”

    陈最昂起下巴:“谁要救你们,我只是想让何笙那贱人看看,到底谁才是草包!”

    “何笙在哪?”

    几人不欲参与麻烦,匆匆忙忙走了,倒是先头那道谢的男弟子回头看了眼观梳,红裙乌发,眉眼姝艳,发鬓斜插的红玉簪坠下芳华,摇晃了他的心神。

    荀雅拉住陈最,暗含警告:“师妹,师父已罚了何笙。”

    “为何要去凤鸣宗?”

    荀雅垂眸:“本命剑破碎轻则重创心神,重则修为倒退。凤鸣宗燕山长老疗愈术了得,师父请她为你诊治。”

    陈最装作偃旗息鼓的乖巧模样:“爹还是心疼我的。”

    与荀雅分开回房后,陈最一改虚弱姿态,翻出钱币银帛倒入储物袋中。观擎虽对她不管不问,但从不克扣她银钱,甚至还颇为大方,以至于陈最腰包颇为可观,哪怕脱离初阳宗也可过得十分滋润。

    等出了宗,她就找个偏僻小镇安顿下来,恢复本名,盘一家铺子继续簪镜,做她的老本行。修真界安危,竟只需舍弃她一个炼气九层修士的生命就可拯救的话,还真是可笑之极。

    她拿过屋里的镜子正对床边,弹出一丝灵气勾连,环视房间后,陈最换上一身粗布衣服,挠乱发,蹑手蹑脚翻出窗直冲偏山的外门弟子房。

    外门弟子洒扫闹吵,正是要下山采买新鲜时蔬的时候。

    陈最一路避人,看到采买木车上空空的木桶,将簪花镜扔了进去。

    “桶有些脏,你忍耐些,待离了初阳宗,我给你好好泡上三天花瓣浴。”

    陈最掐诀,人影一闪,就这么消失在了木桶旁。

    “咦,我刚刚听见有人说话啊,难道没睡好,听错了?”

    一外门弟子挠着头从车旁走出,疑惑道。

    “王小六,你干啥呢!快把车架出来,一会太阳落山了!”

    “徐管事,我这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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