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妺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视线还有些模糊，她努力聚焦，也只恍惚看见点光亮，她这是还活着吗，小妺胸口虚弱的呼吸，浑身湿冷黏腻，应该是寒气入体，她才被冻得醒了过来。

    眼前走过来一个模糊的人影，俯身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后起身去拿了什么又回来，扶起小妺靠在他的身上，小妺这才感觉脸上的干爽触感，应该不是毛巾，因为质感有点儿硬，他在帮她擦脸上的水，这人的身上很暖和，小妺不自觉地又向他怀里蜷了蜷身体，他又拿了什么将小妺裹住。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唤起了小妺虚弱的神经：“怎么样？还冷吗？”

    小妺心跳骤然加速，就是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屏住了呼吸，或许是太过紧张，她感觉自己身上的肉都在绷紧，她想确认，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声音卡在喉咙里，只有眼泪畅通无阻的涌出来。

    “已经没事了，不要哭，你现在不能流眼泪，不然眼睛会坏掉的。”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小妺的确感到眼泪涌出来传来的胀痛，但她就是抑制不住，她像寻得了世间至宝一般，开心、紧张、害怕，沈青宇是她人生中遇到的最闪亮的星辰，他的一点点余晖，就足以明亮小妺脆弱的世界，当初亲眼看到那颗星消逝，小妺是绝望的，吃了敖凛的忘忧，明明已经隔绝了伤痛，但是为什么，她现在好难受，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这里啊，不是应该开心吗，小妺的胸口像要撕碎一般，一股难抑的痛苦席卷而来，疼得她缩起了身体。

    沈青宇捏了捏她的手腕，忙将捣碎好的草浆给小妺喂了下去，小妺喝完不到一分钟，胃里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呕”的一声，吐到了地上，混杂着草浆，还有蓝色的液体，里面扭动着两根手指粗细的蠕虫，剧烈的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动了，小妺的视线有点好转，看见了地上的呕吐物又是一阵恶心，接连吐了好多次，胃都要吐出来了，才感觉好多了，不止是恶心，连刚才的眼睛和胸口的疼痛都好多了，精神也恢复了一些，她抬头看向沈青宇，还是原来的沈青宇，目光柔和，眉宇坚定，只是唇边长满了坚硬的胡茬，头发也长了一些，但依然很整洁，恍惚间小妺以为是哪个走错片场的教书先生，小妺一个没忍住，居然笑了出来。

    可能是小妺笑得太嚣张，沈青宇端着碗定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尴尬，他的脸已经微微泛红了，看着沈青宇逐渐变色的脸，小妺逐渐收敛了笑声，也尴尬的定在那里，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就是紧张过后突然放松起来，大笑过后，小妺身心都畅快不少。

    “对不起，你的胡子实在是太有意思了，额，不是，那个，我是说，胡子很适合你。”

    “我的背包丢了，刮不了胡子。”沈青宇把碗放下，起身收拾起来。

    “哦～ ”小妺环顾四周，这是个天然的山洞，里面空间很大，黑漆漆的，他们在一个角落的窝洞里，这个窝洞两个人活动也很宽敞，十几米外就是洞口，小妺刚才看见的光亮就是那里，窝洞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头摆放成一排，和一处生火的痕迹，也是用石头排摆成一圈，小妺现在坐的地方是一块儿相对平整的石板，跟床的高度差不多，形状是个不太标准的三角形，但是很大，三个人躺在上面都绰绰有余，但最显眼的还是地上的叶子，很宽大的那种叶子，几个就铺满了石板周围，上面还残留着小妺的呕吐物，这回换小妺尴尬，她下了石板，想趁沈青宇不注意，赶紧扔了，可刚站起来就脚底一滑，庆幸的是没坐到脏东西。

    沈青宇赶紧过来扶起了小妺，可她脚底一用力又滑了下去，小妺这才发现，她身上粘着一些奇怪的粘液，恶心极了，“这是什么……”

    “发现你的时候就有了，我有简单的帮你擦过，但是过一会儿还会有，不过别担心，或许是和你吐出来的东西有关。”听到沈青宇的解释，小妺才放下心来，沈青宇用衣服重新将她裹好，又将地上的脏叶子包好，扔到了山洞外。

    既然沈青宇在这，那一定是佘盘山附近，想不到酸水蛭又把她带了回来，还因祸得福，遇见了完好无损的沈青宇，小妺摸着身上裹着的衣服，这应该是沈青宇唯一可以御寒的外套，她用脸蹭了蹭，没错，就是它，刚才沈青宇帮她擦脸的“毛巾”，小妺开心地又裹了裹外套，她的视线落到沈青宇刚才放下的那个碗，这个碗跟周围格格不入，白色的，很薄，一看就是个瓷碗。

    “这个碗好漂亮。”沈青宇连胡子都没得刮，上哪里找得这么精巧的碗？小妺凑近好奇地观察着白瓷碗。

    “古墓里接尸油用的。”

    “什么尸油？”小妺迅速抽回脑袋，惊得双眼溜圆，像只震惊的猫头鹰。

    沈青宇勾起嘴角，“这下扯平了。”

    小妺盯着沈青宇缩了缩头，“原来你这么记仇啊。”

    “当然，我可是睚眦必报的，小时候我弟用火机点了我的新书包，我让他一个学期都不敢喝牛奶，所以你以后可要小心点儿……”沈青宇一边堆放着树枝准备生火，看到不说话的小妺，“怎么？不问问我是对他的牛奶做了什么吗？还是说你被吓到了？”

    小妺摇摇头，又点点头，“你比以前更像个活人……就是更幽默，也会生气，也会开玩笑，但是……”

    “但是什么？”

    “我有些怕……我害怕，害怕你是个假的……”小妺说着说着，鼻子又开始酸涩起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火已经生起来了，周围的温度开始暖和起来，听小妺讲完她这一个月的离奇经历，沈青宇才知道，原来小妺以为他已经死了，他将小妺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呆了一会儿，“有感觉吗？”

    小妺吸了吸鼻子，“有。”

    沈青宇看着小妺湿润的睫毛，心中一颤，手不自觉的用力。

    “啊，它跳得更快了。”小妺终于笑了，惊喜的抬眼，对上了沈青宇的视线。

    空气一度凝滞，小妺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她缩回手，借着火光，赶紧转移话题，“你这一个多月是怎么过的，当时发生了什么？叶教授和刘苗还有温寒，有他们的下落吗？”

    沈青宇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妺，胸前扑空的手捏了捏，“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随即跟他讲了他们遇险的经过，他不知道自己被什么东西吊起来晃晕过去，醒过来大家就不见了，之后一直找不到出去的路，兜兜转转就发现了这个山洞，暂时就在这里落脚了。

    “那你在山里没遇见怪物吗？血虫，酸水蛭，怪头瘿，或者其他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说的是“马陆”？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叫什么，但它的外型和颜色和马陆长得很像，所以我就这么叫了，怪头瘿没见过。”

    “那酸水蛭呢？就是那个特别大的人头嘴里，吐出一个特别大的女人。”

    看着认真比划的小妺，沈青宇噗嗤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是真的！你信我，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我是被活吞进去的，还有凌甜……”提到凌甜，小妺顿住了。

    “既然你没事，她肯定也不会有事的。”

    小妺点点头，突然眼前一亮，“对，酸水蛭应该不叫酸水蛭，就像你说的马陆，可能说法不一样，肖林说过，你有办法对付酸水蛭。”

    “我有办法？”沈青宇挑眉笑道。

    “你再想想，有没有类似生活在水里的，你有办法对付的。”

    “嗯……你说的该不会是“盲鳗”吧，真正的盲鳗生活在海里，我说的这个“盲鳗”生活在泥潭里，但跟海里的一样，身上会吐粘液，只要撒上一把小苏打就能化掉它身上的粘液，总是成堆出现。”

    “……”小妺把眉头皱成了川字，酸水蛭和“盲鳗”，硬靠在一起也不是不行，但是差的也实在是太多了。

    “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对象是它本来自在的模样，但表象是观察者对对像加工过的模样，它不仅受观察者自身的感官能力限制，同时也受大脑的处理方式而决定，所以表象不一定是事物本来的样子。”

    “肖林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我不相信我看到的都是假的，而且不止我一个人看到，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动物眼中的世界，有的是灰色的，有的是热感呈色，有的甚至可以看到上百种颜色，它们看到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不是它们眼花了，而是它们的感官结构决定的，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因为他们和你一样，都是人。”

    “那你为什么看不到？”

    “我当时不在场，若是条件充分，说不定我也能看到那些奇景，就像海市蜃楼。”

    “……”小妺看向火光，陷入长久的沉思，她没注意到，沈青宇盯着她身后黑暗中渐渐淡去的绿光，眼里逐渐失去了往日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