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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深夜,昌州的庄子里,一处僻静破败的院落。

    屋里亮着昏暗的油灯,一个披头散发,浑身红疮发烂的男子被跪绑在地上,窗外吹起一阵风,那男子的脸露了出来,依稀可以分辨出是司马卓翊的模样,他看着坐在上方的司马珩,吐了口口水,骂道:“你这贱皮子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司马珩,忍了这么多年,你终于忍不住了是吗?”

    这段时间他在庄子上过得生不如死,饭菜是馊的,被子也薄得可怜,屋檐四壁都露着风,他当然清楚这些肯定是府上那几个庶子交代的,眼下见了司马珩,他一副没有丝毫惊讶的模样,他才确定这一切都是出自他手。

    司马珩眉眼无波无澜地睨了他一眼,他那些话自己从前听过太多,早已不当回事,他懒散地看着地上的蝼蚁,淡淡出声:“兄长久居此地,怕是不知道现在的丰京城是个什么样子,你的那点烂事被朝中大臣捅到了皇上面前,如今大街小巷都在传兄长得了絮阳病,司马渊有心替你遮掩,却也是遮掩不住了,如今气病了正躺在床上,兄长说说,你做出这等令家族蒙羞的事,该怎么挽回?”

    司马卓翊怒目而视,吼道:“怎么挽回?挽回什么?为什么要挽回?我如今这副样子还能挽回什么?”

    “兄长不甘长夜寂寞,不顾医侍劝诫与妓子苟合,后病气攻心而死,这个理由怎么样?”司马珩抬脚走到他面前,笑道,“人死如灯灭,只要兄长死了,这事自然而然也会过去的。”

    “你敢,”司马卓翊有些害怕了,声音也开始发抖,底气不足道,“我可是裕亲王府的世子,嫡出,你敢害我?”

    “为何不敢呢?”司马珩笑着,抬起脚捻破他脸上的红疮,血水流出,他继续沿着他身体一寸一寸地捻踩着,令七摁着司马卓翊,不让他反抗。

    司马珩看着那一地的血,恍然想起五年前他妹妹也是这样流出一滩血,死在他面前。

    那天,司马卓翊喝多了酒从府外回来,他走错了路,进错了房,进到了他妹妹司马伊然的房里,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是次日婢女进门时发现她已经凉透了倒在血泊中,她眼睛是睁着的,司马卓翊就那么衣不蔽体地躺在她身边。

    等他赶过去时,只能看见妹妹闭起的眼睛和脖颈上的掐痕,他看着一旁跪着和司马渊哭诉自己是喝醉了才这样的司马卓翊,气得浑身发抖,他想上前杀了他,却被母亲死命拉住,母亲小声靠在他耳边说:“阿珩,母亲不能再没有你了。”

    那一刻,他的脚步仿佛生了根,就那么立在那,恨吗?当然恨,他的妹妹才十岁,当时她该有多害怕,她会不会恨他这个哥哥没有保护好她?

    午夜梦回时,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想这个问题。

    后来,这事被不痛不痒地翻篇而过,司马渊姬妾无数,孩子也多,一个不得宠的庶出女儿,自然比不得他心尖上王妃生下的嫡子。

    他的母亲没有很受司马渊喜欢,他也没有外祖可以倚靠,为了给死去的妹妹报仇,他只能每一步都靠自己,他步步为营,苦读诗书,终于靠着自己考进朝堂,司马渊的视线也开始慢慢落到他这么个久不被疼爱的庶子身上。

    他很善于伪装自己,每每都对司马渊的一小点恩惠感恩戴德,做好他交代的每一件事,他像一个迫切想讨父亲喜欢的稚子那般,眼里面上全是对父亲的敬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次喊司马渊父亲时有多让自己恶心。

    司马珩看着司马卓翊一副奄奄一息的神情,收回脚,伸出手,扯起他头皮,直视着他双眼,最后扎他一刀:“你的世子之位我会代劳的。”

    说完这句,他像扔破布似的丢开司马卓翊,再接过令七递来的素帕边擦手边往外走。

    府医站在门外等着,司马珩吩咐道:“直接埋了,司马渊问起就说他不知与妓子苟合了多久,身子实在烂得厉害,为保颜面,只得如此,你放心说,其余的令七会料理好。”

    虽然司马渊爱他这个嫡子,可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司马卓翊此刻死了,他这个父亲虽会掉泪,更多的却是庆幸。

    交代完,司马珩没上马车,他就这么徒步走着,令七安静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两瓶桂花酿。

    两人走到晨曦升起,天终于是亮了。

    他们停在一块墓碑前,坟茔周围没有杂乱的枯草,旁边有棵桂花树,不过冬日里她收起了枝桠与花瓣,但春天总会来,总会有开花的那日。

    司马珩跪在墓碑前,白雪浸湿他膝盖处的衣料,他恍若不知地伸出手拂开碑上未化的落雪,令七把桂花酿放到他膝边,转身往后边跟着的马车上走。

    司马珩打开桂花酿,倒到地上,白雪化开,桂花的香甜飘出,接着地上的白雪被砸出几个小坑,带着热气,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愧疚,低声道:“然然,哥哥来看你了。”

    这么多年,他总是不敢过来,今日,终于能堂堂正正地跪到然然面前了,眼泪顺着流过嘴角,他笑道:“司马卓翊死了,然然高兴吗?”

    回应他的却只有山间呼啸而过的冷风。

    司马珩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起身,抚了抚墓碑上“司马伊然”四个字,像是许诺,他坚定出声道:“然然,还不够,哥哥会把伤害过你的人都除掉。”

    包括司马渊,这所谓的他们的父亲。

    除夕的前一日,裕亲王府传出消息,司马卓翊“不禄”了,不知是何原因,皇上未对其晋级追封爵位,是以用不了“薨”字。

    民间各种传闻说法皆有,最具说服力的还是因为司马卓翊得了脏病,天家重颜面,自然不肯给他这最后一份体面,不过很快他身死的消息被过年的喜气盖了过去,没掀起什么风浪。

    得知这消息时,蔺挽正在朝晖阁与父亲下棋。

    嵇玥进来后碍于蔺璟之在场,说得模糊了些,大概意思就是司马卓翊已经死了,埋在昌州的庄上。

    蔺挽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棋,抬眼看向一旁软塌上坐着和母亲一起做绣品的晏离,昨夜落了场鹅毛大雪,他今日穿着的衣袍领口处围了厚厚一圈兔绒,更衬得他脖颈修长,下巴处的线条精致纤细,他垂着长长的鸦羽,动作认真地指导母亲针脚的落位。

    蔺挽的手捏了下腰间挂着的晏离送她的香囊,她之前一直以为这香囊除了里面的药香是他调制的,其余的都该是买来的成品,或是府上婢女绣的,她从未想过整个香囊都是晏离一针一线绣制好的。

    嵇玥的声音不算小,晏离不可能没听见,可他没有一点反应,蔺挽收回视线,轻描淡写道:“死便死了吧,之前的人命案子查的怎么样?”

    嵇玥回道:“大半人都愿意出来,还有两三个人支支吾吾的不肯。”

    “眼下司马卓翊已死,出不出来的也没什么用了,”蔺挽说,“去给那些愿意出来的家里送些银钱过去,至于那些不肯的,不必管了。”

    那些不肯出来说话的人,无非是觉得裕亲王府先前封口时给的银钱已足够买下他们亲人的命,他们心安理得地吃着自己亲人的人血馒头。

    “是。”嵇玥应声退出房门外。

    蔺怀衍抬眼看她,问道:“查司马卓翊的人命案子作甚?”

    蔺挽捻了捻手中的棋子,思索着下一步落哪,随意回道:“人都死了,没什么。”

    蔺璟之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阿姐,问道:“阿姐是因为晏离哥哥的事吗?”

    蔺挽没说话,在蔺怀衍看来这就是默认,于是问蔺璟之,道:“晏离什么事?”

    蔺璟之把那日的事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因为他当时不在场,所以话里不乏从仆从那听来了夸大其词的成分,说到后面,他护短似的生起了气。

    一旁的穆清听了,可把晏离心疼到不行,阿挽是个较冷淡的性子,不常在她面前说什么软话,璟之也是一贯老成懂事,总之她这两个孩子都不怎么嘴甜,也很少在她面前娇惯,和晏离这几日相处下来,被他哄的,她是怎么看怎么满意,眼下已是把他当半个儿了。

    穆清安抚地拍了拍晏离手臂,道:“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晏离先是抬眸看了蔺挽一眼,而后收回视线,对穆清笑了笑,温声道:“不委屈,阿挽后来有帮我出气,是我自己身子弱,经不起推搡。”

    穆清又忙吩咐林嬷嬷多让厨房做些补身子的药膳汤药。

    林嬷嬷连声应下,看来夫人对晏离挺满意的,不知道将军是怎么个意思?

    蔺怀衍听了几人的话,愣了有半晌,蔺挽忙催他,道:“父亲,该落子了。”

    蔺怀衍心不在焉地落下子,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就寝。

    穆清泡脚泡一半,水有些凉了,蔺怀衍还没给她添热水,她抬脚踢了些水出来,温水透过鞋袜传到脚背上,蔺怀衍回过神,讨饶笑道:“夫人脚抬起来点,我添些热水。”

    穆清把脚搭到木盆沿上,看着他提起热壶往里加热水,又伸出手试水温,水温合适,他握着她脚踝放进木盆里,又开始神游了。

    穆清也看出了他心不在焉,于是问道:“你今日怎么了?”

    “不对劲,”蔺怀衍皱起眉,有点不高兴,他“啧”了声,道,“我总觉得这晏离好像觊觎我家挽挽。”

    穆清道:“要不你洗洗睡吧?”

    蔺怀衍起身坐上床榻,认真道:“你这几日没看见晏离那眼神啊?恨不得黏挽挽身上,说话也是那种溺死人的语气,还有,你何时见过挽挽护过外人的短?”

    穆清还是一脸不信,倒不是说她自己女儿不好,而是阿挽对晏离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十分热络,护短也可能是因为晏离是府上的药人,虽不是多亲近的人,但只要进了蔺府,阿挽护上也正常。

    蔺怀衍叹气一声,摇摇头,同她说什么,他这夫人也是个不开窍,只会打仗的,当初要不是他够死皮赖脸,两人现在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呢。

    安挽阁。

    晏离把抄好的《平安经》放到桌面上,再清点好一千个画了小兔子和写着祝词的孔明灯。

    时九帮着归整到一起,看着晏离一笔一划做好的这些,道:“公子的心意大小姐一定喜欢。”

    晏离笑道:“都交代好,明日别出差错。”

    “这个自然,公子放心。”

    晏离笑着抬指抚了下孔明灯上画着得惟妙惟肖的兔尾巴,明日便是期待已久的除夕了,他陪阿挽过的第一个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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