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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顺着晏离的话,穆清和蔺怀衍看了过来,蔺挽握紧手,克制眼底的泪水翻涌,她抬脚上前,撩起衣袍跪下,道:“父亲母亲一路辛苦。”

    穆清鼻间一酸,摸了摸她头顶,将她扶起来,问道:“我儿身体可大好了?”

    蔺挽道:“无碍了母亲。”

    穆清看她面色红润,眼神清亮,的确是休养得大好了,半年前,阿挽没了性命之忧后她就立刻请命去了北疆,却也一直记挂着她的身子,虽然家书里每次阿挽都说身子好了,她总是不放心的,如今亲眼见了,她这颗悬着的心才真的落下。

    蔺怀衍眨了几下眼,拿起桌上的小刀和果盘里洗干净的梨,削好后递给蔺挽,道:“看到你和璟之都好好的,父亲也就放心了。”

    蔺挽接过梨,咬了口白润微甜的梨肉,听了他的话,好不容易忍下的酸涩泪水顷刻落下,她赶忙擦了泪,艰难地把梨肉从发紧的嗓子眼里吞咽进去,低笑道:“来时外面风大,这会都还迷着眼睛。”

    晏离看着她发红的眼角,心口一钝一钝地疼,他的阿挽过完年也才十七岁,别的女子这个年纪,要么对着自家父母双亲撒娇,要么对着夫君撒娇,而她连强忍不住落下的一两滴泪,都要找寻个借口。

    见蔺挽这样,蔺怀衍握着手,嘴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手忙脚乱地递给穆清一个眼神,穆清心领神会地岔开话头,聊些战场上的事,蔺挽渐渐敛了失控的情绪,一边吃着梨,一边笑着回应几句。

    说着,几人又把话题拉到晏离身上。

    蔺怀衍问道:“晏离,你除夕要回西域药谷同家里人一起过吗?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显然,在蔺挽来之前,晏离已经把自己的身份交代清楚的,眼前的两位长辈毕竟是阿挽的亲生父母,他不想欺瞒,包括三年前羌北战场上阿挽救他的事,他也一起说了,除了心悦阿挽这事他还没说,这事需挑个恰当的时机开口。

    穆清也是这样想的,总不能因为他现在是自家府上的药人便拘着人不让人一家团圆吧,再说璟之如今身体变好,也离不开晏离以血入药的缘故,他们蔺家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蔺挽端起桌面上的茶盏,不动声色地抿了口,他若是想回便回吧。

    晏离看了蔺挽一眼,而后站起身行了一礼,道:“多谢将军好意,晏离已在药谷待了十几年了,一次不回也没什么,我兄长姐姐们都已成家,是以父亲母亲便看我不顺眼了些,再者璟之调养身体也离不开药,我就不回了。”

    可能是女人的天性作祟,穆清虽是将军,也免不了落俗,忙拉着晏离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晏离道:“回夫人,快十八了。”

    穆清点了点头,男子十八是该操心终身大事了,不过晏离这好模样应该不必为此事发愁吧?

    她又问道:“晏离可有心仪的姑娘?若是没有,我帮你找些好人家的姑娘画像来,你挑挑看呢?”若是因为给她家璟之调养身体,耽误了人家的终身大事可不成。

    蔺挽一口茶喝急了,忙咳了出来,眼眶泛起生理性的泪,穆清转过头看她,拍了拍她后背,道:“喝慢些,呛着了可不舒服。”

    晏离见她看了自己一眼,又低下头同穆清说没事,那一眼的暗示意味很明显,他笑了下,回道:“有心仪的姑娘,不劳夫人操心了。”

    正巧这时婢女来传说大厅的晚膳摆好了,穆清便也没拉着晏离问是哪家的姑娘。

    一行人站起来往大厅走,到了大厅却没见秦远,婢女说他在药房制药,门敲几遍都没人应答,便也随他去了,反正厨房什么时候都有吃的,饿不着。

    用膳时,蔺挽亲自给蔺怀衍和穆清倒了酒,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

    穆清见没给晏离倒酒,抬手招来婢女吩咐道:“给晏离公子倒杯酒。”

    婢女端起酒壶,蔺挽拿起公筷抵在酒盏上,道:“母亲,晏离不能喝酒,他喝了会耍酒疯。”

    穆清愣了下,晏离颔首笑了笑,道:“那我以茶代酒,聊表心意吧。”

    他忍着心底的喜悦,很享受这种被阿挽管着的感觉呢,真好!

    众人端起茶盏,酒盏共饮一杯后坐下,蔺挽见蔺怀衍端的是茶盏,刚刚倒的酒他没喝,于是担心地皱起眉,问道:“父亲可是身体不舒服?”

    蔺怀衍筷子上夹着的菜掉进盘里,他笑了笑,道:“阿挽想多了,没有不舒服,为父身体好得很,只是赶路困倦,怕喝多了晚上该睡不好了。”

    蔺挽不相信他的话,她看向晏离,抬了抬下巴,道:“帮我看看。”

    晏离应声走到蔺怀衍身前,蔺怀衍放下筷子,只得撩起袖口,将手腕放桌上,晏离手搭上去,在摸脉前他就闻到了蔺怀衍身上的药气,现在搭上脉,才知道他受了剑伤,在肋下两寸的位置,有点深,伤势近一月了,本来快养好,估计是连日来赶路奔波,伤口又裂开了。

    晏离收回手,看向蔺挽,安抚笑道:“阿挽,将军没事,身体康健着。”

    蔺怀衍听着“阿挽”这两字,心里莫名不舒服,却又因为晏离帮着他掩饰受伤的话忍下了。

    蔺挽松了口气,道:“那用膳吧。”

    晏离朝蔺怀衍点了点头,这才回到桌上继续用膳。

    蔺怀衍和穆清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什么,只是心里都夸着晏离是个心思玲珑的好孩子。

    想着两人一路舟车劳顿,蔺挽也没拉着母亲多喝酒,只意思意思饮了几杯,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朝晖阁。

    正房里,穆清正为蔺怀衍换伤口上的药膏,房门被扣响,婢女的话传了进来,道:“将军,夫人,晏离公子来了,在庭院门口。”

    缠好纱布,蔺怀衍系上衣带,道:“让他进来。”

    晏离走进正房,对着两人行了一礼,道:“将军,夫人,叨扰了。”

    “不必多礼,”穆清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道,“来,晏离,喝杯茶。”

    晏离道谢后点头落座,抿了口茶意思一下,蔺怀衍披上衣服,走过来坐着,打量了晏离一番,问道:“方才席间为什么骗阿挽?”

    晏离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他道:“将军是为什么,晏离就是为什么,既然将军已经受了伤,便不会因为我同阿挽说您受伤了,您的伤就能好,没用的话,说了只会令她徒增担忧。”

    听了晏离的话,夫妻二人都挺满意,穆清笑着问道:“那你此刻来是有什么事?”

    晏离拿出衣袖里的两罐药膏和一张方子,递给蔺怀衍,道:“将军用这个药膏会好得快些,这药膏是我前些日同秦老先生一起研制的,颇有效果,这方子是方才摸脉时将军体内还有些陈年旧疾未好全,用这方子调养段时间也是好的。”

    说完这话,他又看向穆清,道:“夫人若是方便,也让晏离看看吧。”

    穆清笑着把手腕放到桌面上,下巴扬了扬,道:“直接摸脉吧。”

    她不讲究那些虚的,战场上可没有专门的女医侍,一层帕子搭上面,她还怕诊不好呢。

    晏离看了蔺怀衍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于是把手搭上去,道:“无礼了。”

    仔细看过后,晏离收回手,笑道:“夫人身体挺好的,不用调养。”

    穆清道了声谢。

    晏离起身告辞,道:“不打扰将军,夫人休息了,明日再见。”

    穆清喊来门口的婢女,吩咐道:“提灯送公子回去,路上小心些。”

    婢女应声走到晏离前面照明。

    晏离来时手里提了灯,但穆清开了口,他便不好拂了她的意,于是他那盏灯笼就没拿,到了安挽阁门口,晏离与那婢女道了谢,推门走进庭院。

    庭院里的红梅被夜风吹起,鼻间传来一阵梅香,月光洒落,映着地面上的盈盈白雪不染纤尘,晏离抬起头望月亮,却看见蔺挽坐在正房的屋檐上,夜风轻拂,吹动她高束而起的黑发连同红丝发带在空中扬出一抹肆意的弧度,她眉眼舒展着,人也看着比往常懒散了些,手里正拿着一壶酒对月小酌。

    晏离看着那样的她,嘴角情不自禁地弯起,他就这样一直静静看着,不忍出声打扰。

    蔺挽抿了下唇,他还要在院子里待多久?今夜风有点凉,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别大过年的染上风寒了,她终是出了声,问道:“你不回房,站在这儿作甚?”

    晏离对上她视线,弯眸笑了,道:“屋檐太高,我怕阿挽喝醉了摔下来。”

    “我酒量很好,”蔺挽喝了口酒,扬了扬下巴,道,“回去吧。”

    晏离站在原地,没应声,就还是那样看着她。

    或许连蔺挽自己都未发觉她喝酒的速度快了些,没多久,一壶酒饮尽,她从屋檐上跳下来,平稳落到地面上,她看向晏离,道:“这下你可以回了。”

    晏离向她走近两步停下,然后歪着头看她,笑问道:“阿挽是为了让我回房才喝得这么快吗?”

    蔺挽抿唇不语,见此,晏离又问道:“万一我回房了,阿挽会不会再上屋檐继续喝酒?”

    蔺挽摸了摸鼻尖,迟疑了一下,道:“不会。”

    “阿挽,让我陪着你吧,”晏离拿过她手里的酒壶,道,“今夜月色好,我想赏会月,吃冷酒不好,换热的可以吗?”

    他知道阿挽因为习武的原因,身体比常人要好上许多,可在冬日的夜里,又吹冷风,又吃冷酒的,寒气入了体,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蔺挽点了下头,月亮不是她家的,她也拦不住人家想赏,她看了眼晏离身上的衣服,道,“那你回去拿件披风披上。”

    “好。”晏离把酒壶递给正房门口的婢女,转身回了东厢房拿披风。

    蔺挽走到秋千处坐下,秋千很大,坐四个人都绰绰有余,她和晏离一人一边,够了。

    可晏离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系好披风出来,便挨着蔺挽坐下,又把刚装好热炭的暖手炉递给她,蔺挽看了眼,没要,接着,晏离便牵起她手腕,把暖手炉塞进她手里,道:“阿挽抱着,暖和些。”

    蔺挽抚着暖手炉的壁沿,垂下眼睑,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没多久,两名婢女端来张小桌放到秋千前,又从食盒里拿出热酒、点心、茶水摆好。

    等都摆好了,蔺挽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天也不早了,明儿再收拾。”

    两名婢女应声后行礼退下,一时之间,整个安挽阁,只有她和晏离两个人。

    晏离身体前倾,伸出手,提起酒壶,将热酒倒进酒盏中,再端起来递给她。

    蔺挽接过,一饮而尽,两人你来我往,一壶酒完了,晏离又从食盒里再拿一壶,继续给她倒酒。

    酒喝多了,蔺挽这人就有个毛病,爱跟人说话,这杯酒饮了,她看着庭院里的梅花,道:“晏离,我父亲,母亲回来了。”

    “嗯,”晏离看着她侧脸,目光一寸寸抚过,道,“阿挽今天很高兴。”

    “是,”蔺挽又道,“璟之的身体,多谢你。”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晏离指间蜷缩几下,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将她额边的碎发小心翼翼地别到耳后,他声音很轻,道:“应该的。”

    蔺挽垂下眼,看着手里的暖手炉,又道:“来年我一定会去北疆。”

    “好,”晏离喉结滚了滚,他知道,阿挽就像折断翅膀还会一意孤行飞往大漠的孤鹰,丰京的城墙拦不住她,他也拦不住她,他忍着喉间的苦涩,补了一句,“我在家等你回来。”

    蔺挽偏过头看向他,不知道两人对视了多久,她抬起手覆盖到晏离的眼睛上,她慢慢靠近他,越靠近,手心里他浓密的眼睫颤得就越厉害,在离他一寸的位置,她停下,缓声道:“晏离,你不该那样看着我。”

    月色下,青年一袭白袍,眼梢和唇瓣都染上一抹浓稠的红,含着浅浅泪光的眸子多情潋滟,这样的他既像九重天上皎洁无暇,令人不敢轻攀的仙官,又像聊斋话本里勾人堕落的绝色妖精。

    蔺挽把暖手炉放到他衣服边,收回手,站起身往正房走。

    晏离的眼神一直随着她回到正房,房门关上,他收回视线,喉结滚了下,他抬起手抚上自己眼睛,他不明白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又坐了会,他将酒壶里的酒倒进阿挽方才用过的酒盏里,一杯一杯饮尽,又收拾好小桌放到一边,转身回到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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