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云雀恭弥是个很难搞的男人,各种意义上的。
比如他很难糊弄、很难哄、很难打赢、像是恐怖游戏里喜欢跟你玩追逐战的BOSS,一点动静就能触发警戒内容,有些恶趣味还喜欢玩跳脸杀。
芙拉觉得云雀先生有点像青鬼。
以前被城岛犬拉着玩恐怖游戏的时候她就对这位恐游鼻祖记忆深刻,最后她平淡地过完全程,黄毛初中生缩在她背后抖得像筛子还要嘴硬说——我才不害怕!
青鬼来到现实世界的表现具体体现在他睡不着,芙拉也别想睡着。
但凡她想从沙发上挪动身体,浮萍拐便如同流星一般砸在她脑袋上,而眼皮阖上半分,她的性命在此刻离终结也只剩一脚的距离。
“眼睛闭上的话就在这里把你咬杀”
“你不需要上学吗……云雀先生?”芙拉眼下青黑一片,伤口在几个小时内愈合得差不多,现在唯一的苦恼就是困倦。
“我能在学校睡。”云雀恭弥垂眸,嘴角上扬,他向表情冷淡的女性,“可你要上班。”
沉似空洞较墨更浓的黑色双眸看向芙拉,上挑的眉眼长在这张独特的漂亮脸蛋上,在这样的注视下难免会觉得脸红,如果委员长没有拥有活阎王一样的气质现在早就是牛郎店的头牌吧。
可满脑子扎你小人诅咒你的骗子小姐内心毫无波澜。
她的脑海里无数次为当时阻止骸踹他的动作而后悔,她应该走过去补上一脚的。
【凤梨头应该打死你的。】
芙拉决定自由后将云雀恭弥列入暗杀名单第一位。
02
结果就是天亮之后,他们都顶着恐怖的黑眼圈一同踏出宅邸大门,蹲在门口举着早餐像是要上供的草壁哲矢受到极大的惊吓。
口味清淡的汤豆腐就这样撒在地上。
风纪委员身上的黑气更甚。
“草壁哲矢。”他眼神凌冽,盯着唯唯诺诺鞠躬的部下,大有一副把你开除的姿态,“你想好怎么谢罪了吗?”
芙拉想要转头溜走。
她没有起床气,不像这位明明是掌管风纪却比□□还像□□的恶劣男性随便迁怒部下。
睡眠对少女而言只是回复体力必要的工作,她的身心只是机械地重复这种行为,被打搅到只会产生一种类似于游戏收集成就失败的低落感。
就像现在她低身抬脚的动作被云雀发现,一把捞了回来。
那双总是无机质的黯淡双眼总算染上近似委屈的情绪,芙拉轻声叹气,看着云雀恭弥,用出她平常哄六道骸的惯用手段。
“我原谅你不让我睡觉的行为。”
她伸出手,十分自然地扒在云雀身上,让草壁哲矢的下巴惊掉在地上。
黑发少年正是抽条生长的年纪,肌肉微微鼓起,看似消瘦又蕴含着强大力量,薄肌覆盖在骨骼上,脉络清晰地展现锻炼痕迹。
比六道骸要壮一点,腰却同样精瘦,她想伸手量一下又考虑到动作太过扭曲于是作罢。
10岁时她最爱做的动作就是爬到六道骸头顶,坐在他肩上,然后干脆果断地后仰像只蝙蝠一样倒挂在少年的身体上。
有时候会变成以超高速运行的违章驾驶人形汽车撞到菠萝头的怀里,力气过大腹部还会出现淤青。
某一次因为砸错地方让他的牙齿磕破嘴皮,渗出不少红艳艳的血,却因为太丢脸死活都不肯向犬和小柿解释原因。
芙拉心里闷闷的。
她觉得这一切全都是六道骸的错。
明明那么强,怎么就输了,明明那么爱出风头的人怎么就狼狈成那个样子。
现在好了吧,她连根能说话的木头都留不下来。
03
于是芙拉心安理得地把脑袋靠在云雀恭弥胸膛上,声音闷闷的,带着鼻腔呼吸声,感受心脏跳动的震响,像只长猫布偶猫抬起尾巴蹭蹭他下巴。
“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极其亲密的动作,却又看不出任何□□味道。
就像一只小动物过来贴贴你的手掌,翻过肚皮对你撒娇。
奇特的感觉。
草食动物们大多害怕他,就像看见食髓喰肉的天敌,颤抖着身体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不会有哪种小动物愚蠢到向天敌展示柔软弱点。
眼前这只似乎是个例外。
无法用什么特定的词汇形容她,她除了吃饭睡觉也没有任何特定的行径,随心所欲还为所欲为,她的脑袋里完全没有装载规矩系统,比寻常人更加离经叛道,还会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迷惑他人,以此博得利益。
云雀恭弥胸腔里燃起小小的怒火。
他愤怒在自己被软化,默许了芙拉侵犯领地的行为,并且对此没有产生厌恶。
他没有拒绝芙拉的行为。
“你在向我示好吗,芙拉。”
这是认识以来,云雀恭弥第一次完整地喊出女性的名字。
“这不是什么明知的决定,你的结局一定会像死在荒原的腐尸。”
云雀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像是阐述某种既定的事实。
以身饲狼的猎手,迟早有一天会被命运反扑在危机重重的世界草原。等有一天他出现在那里,说不定女孩的尸体早就风干,露出被秃鹫啃食的泛黄枯骨。
“我知道。”芙拉轻轻回声,散落发丝掠过脖颈,她同样平静,平静地预见自己未来,“我从来没有期望自己能得到美好结局。反正大家的结局都是死,那就以最肮脏的方式让地狱为我喧闹。”
“这方面倒是出人意料的胆大。”
04
云雀恭弥的体温比六道骸热不少,青蓝的幻术师体温像是海里某种咸湿的鱼类,外面裹着一层凉而绚丽的鳞片,如果是在夏天芙拉会很乐意靠在他身上一整天都不下去。
高热天气的渲染下,有时候正常的摩擦就会变味,成为滩边濒死的花与蛇,慢慢地将身体纠缠在一起,亲吻脆弱的心脏和神经。
但大部分时间她还是蛮嫌弃他阴冷的身躯,比如一起洗澡的时候会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浮尸,怎么都暖不起来,皱起来的皮层看着更像某种试验品。
试验品可不是什么好吃,泡在罐头里的水果也不是什么好词,因为他们都泡过。
漫长的、无光的营养罐,升腾的气泡、灰暗的世界、难以辨别的时间。
所以凭心而论,她确实很喜欢云雀恭弥的体温。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喜欢你哦?”只是指功能性。
能打,长得好看,体温舒服——就功能性而言确实和六道骸持平到了一个程度。
“说谎话鼻子会变长。”他开口,胸腔的震动让芙拉耳尖发麻,感受着起伏的人体动作,女孩更乐意将脸埋在他胸间。
胸肌也比六道骸要大点。
云雀恭弥用看白痴的眼神低头看向芙拉,和笨蛋纠结的自己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脑袋被同化了。
草壁哲矢靠在墙边全身已经石化,风一吹他就会变成渣顺着风飘走。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不群聚的委员长会同意芙拉小姐的亲密接触,一般他们敢摸个手都会被浮萍拐抽飞到并盛中学的边边角角。
最合理也最不合理的解释就是恭先生坠入情网。
……听起来很扯淡。
完全无法想象这头理智的野兽会谈恋爱,感觉像是什么鬼片,辨认不清食欲和爱欲的肉食动物爱上了瑟瑟发抖的草食动物。
在演Beastars吗?
虽然芙拉小姐看起来也不像兔子就是了。
草壁哲矢感受不到爱意——不如说爱和喜欢才不是这种奇怪的东西啦。
明明动作如同抱在一起,却只能感受出双方强大的征服欲,以及隐藏在平淡呼吸下蓄势待发的毒蛇牙尖。
04
“谢谢。”芙拉跳了下来,拉开距离,一瞬间与他相隔甚远,她抬起头,作思考状,“在东方有个故事叫农夫与蛇,并盛不是有个中华女孩吗?你可以问问她哦。”
“我听过。”云雀看起来并没有很在意,他示意草壁哲矢看清时间,忽略少女不怀好意的引诱话语。
“比起蛇,你更像猴子。”他开口嘲讽,“会有人随便爬在别人的身体上吗?”
“那云雀先生连动物都不是了……只能成为被猴子爬的可怜树枝。”
芙拉拔腿就跑。
……
“恭先生……请不要迁怒无关人员。”草壁哲矢卑微地低下自己的飞机头。
05
女仆咖啡厅,休憩时间。
周围年长或同龄的女性们把本就瘦得令人担忧现在精神严重不足看着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新娘一样的芙拉围了个里包外。
藤原苍将她圈在怀里,揉了揉女孩子毛茸茸的脑袋,深吸一口气,朝天空大喊:“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芙拉,你的眼睛怎么了?”小松明奈弯下腰,捧起被当做人形抱枕的芙拉的白皙脸蛋左瞧右瞧,伸手戳戳她眼皮下方的黑色印记,“不会是熬夜了?”
“嗯,总之和一个混蛋打了一架。”她坚定地点头。
“哈、哈咿?一个人吗?打架、和谁呀?并盛的小混混我记得都要给风纪委员教保护费……应该不会乱来的吧?”
不知为何混入了女仆咖啡厅的三浦春堂堂登场。
“你好呀小妹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出现在这里,总之一切都是店长的原因。”藤原苍举起怀里的芙拉像是炫耀家里的猫猫一样。
……176就是好。
可恶……
“嗯、小春是来给芙拉小姐送落下的礼物的!”
青春活力无限可爱的女高中生握紧拳头,斗志昂扬地掏出手作围巾和贴满了祝福寄语的漂亮蛋糕。
“其实京子和碧洋琪姐姐都准备了礼物来着……就是这个蛋糕、虽然吃了可能会拉肚子,不过芙拉小姐,以后还请多关照!”
诶、
诶——?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她这种人、这种丢到垃圾场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肮脏杀人犯,她这种没有感情的、甚至不会为死去亡灵哭泣的人渣、她这种在为自己还在苟且偷生感到些许庆幸的坏家伙。
为什么……?
芙拉心脏阵痛,耳鸣的轰响穿透大脑,尖锐地刺在神经中枢上。
她感到不安、感到格格不入、感到恐惧。
她卑劣地想要逃走,就像在沢田纲吉家那样,面对突如其来的好意她甚至想要拒绝。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谢谢你。”芙拉低着头,离开了藤原的怀抱,接下了明明好看却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蛋糕。
“哈咿、这些都是小事哦!虽然现在还没到冬天,不过听说芙拉小姐怕冷,所以自顾自地织了围巾,今年可以看见你戴着它和大家一起逛庙会吗?”
三浦春的声音带着期待,她如此真心的希望今年庙会能一起穿着冬日和服敲响钟声为未来许下心愿。
但是。
“我这种人……不,我会好好使用的。”
但是、她很快就会走的呀。
只是为了欺骗你们,才留了下来,等她的共犯者逃出牢狱,她就要走了呀。
对不起,她真的是一个很讨人厌的,给予人期望又选择离开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