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弦

    还没几日,葛家姐姐倒是仿佛知晓她被拘在屋子里般,差了婆子送了请她过府玩的帖子。

    张氏虽不让她与国公府的郎君扯上瓜葛,但与贵人家的姑娘结交,却是乐见其成的。

    这一日,她的固疾又患了,晕眩得厉害,正愁没法子陪明月一道出门。

    幸而葛府的婆子道是二姑娘也邀了国公府的姑娘们,只不过帖子是分开罢了。

    听了此言,张氏心里对葛二娘暗暗称许。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大早便有婆子来请,说是马车都已备下。

    出得门来,只见四姑娘赵齐云已早早地在门口等。

    今日难得出了日头,但雪融时也是冷得很。

    她身上虽看着穿着齐整,只是不知是婆子们故意怠慢,还是出门着急忘了,手上竟也没人给她拿个小手炉,站在那两只手不住地揉搓着。

    见此,明月连忙上前将手炉递了过去,“四姑娘,且先暖暖手,莫冻着了。”

    赵齐云感激地望了她一眼,正要伸手接手炉,却听身侧的嬷嬷道:“多谢明姑娘,手炉就不用了。

    我家姑娘是公府贵女,哪能拿着手炉站在自家门口,与人闲谈的,这与乡间村妇有何区别?”

    明月不过是好心,偏被这婆子编排了一通,正要发作,见赵齐云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知道她向来怕事,便也作罢。

    “我倒想知道是谁,敢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让国公府的姑娘站在大门口立规矩。”

    话音未落,从门子里走出一行人,领头的正是世子夫人裘氏。

    齐三奶奶前阵子被赵如琢在葛府门口下了面子,这次便寻了托辞,由裘氏带着妹妹们出门。

    裘氏虽是文官家出身,行事却有些飒气。据说是幼时有几年养在身为武官的外祖家的缘故。

    前些日子里,有丫头见自她生子后,世子又一直宿在前院,便起了非分之想。

    不巧竟被她撞见了,二话没说直接叫人牙子将人带走了。

    这边,赵齐云的奶嬷嬷也素闻世子夫人的脾性,自不敢作态,赶忙着上前解释。

    谁知裘氏正眼也没瞧她,自顾地上前拉起赵齐云的手,心疼道:“这不长眼的婆子,瞧把云妹妹冻的。等回来,我便禀了夫人,给你换个可心的嬷嫲来伺候。”

    赵齐云听了,自是福身道谢。

    可她又是个泥菩萨性子,眼见着奶嬷嬷在一旁抖抖瑟瑟的模样,心里又有些不忍,正踌躇着欲帮着求情。

    却见裘氏越过她,又到了明月的跟前,嘴角噙着笑,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我虽同在一个府中,我这厢只忙着弘哥儿的事,倒没有机缘与明姑娘结交,早就听闻姑娘貌比天仙,今天一见,果真如此。”

    明月瞧她有意结交,自然不敢托大。

    裘氏又是个飒爽的性子,只这一会儿功夫,二人倒像是亲姑嫂一般。

    及至女眷们都上了马车,裘氏的丫头不解,“董家不过是破落户,夫人又为何当着众人的面与她亲厚?”

    “董家虽然败落,可这明姑娘是个有造化的,雪中送炭总要比锦上添花实在,且瞧着吧。”

    今日的葛府,倒是宾客云集。

    如今这临安城里,最受官宦人家追捧的戏班子就是常家班了。

    前些日子更是被叫去禁中给贵人们唱了几场。因而水涨船高,摆足了架子。

    即便给足了银两,也不一定能请到常家班。

    这次葛府也是托了宫里娘娘的福,才在葛家老太太生辰这一天,请了常家班到府里唱堂会。

    葛老太太这次是整寿,故而葛家也是破天荒地大摆筵席,往京内各家有来往的府里都送了帖子。

    今日葛二娘被细细妆扮了,被母亲拘在身边带着见客。

    她过了年就该及笄,也该准备相看人家了。

    如今的葛家如烈火烹油,锦上添花的人自然多。

    家中有适龄子女的夫人,自是不吝言词,对她好是一顿夸赞。

    葛二娘心里虽是厌极,却也只能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

    这回没了葛二娘作伴,明月便落了单。国公府的姑娘们自有相熟的手帕交。

    赵齐云在国公府虽是不得宠的庶女,到了外边也自有一些在赵齐玉那吃了排头的,主动与她交好。

    明月也不在意,领着沁芳在后园子里逛。这时日头渐上,风也停了,走走倒也使得。

    转到一处月洞门前,刚要进去,只听那头有二人在窃窃私语。

    明月惟恐打扰别人,便转身走回连廊坐下。

    谁知二人的声音越讲越大,言语间竟提及了自己。

    粗的声音道:“葛家这般招摇,明面上说是给老太太祝寿,实则啊是为了大郎君相看续弦。”

    尖细的声音调子更高:“只不过是续弦,这葛家竟也要请这许多贵女来,也不怕被参一本。”

    “如今这葛府可不比半年前。葛娘娘眼看着要封妃了,据说官家即便不进后宫,也要召她御前念书才有睡意。

    “即便如此,官家有封赏,总越不过良妃娘娘家,最多开国侯也罢了。今日请的宾客怕是国公府的都有。”

    那人听了,倒先是笑了一通:“妹妹啊,你啊,也该懂些庶务了。

    今日来的不过是两家国公府。郑国公府上虽有一个嫡女,但之前已定过一门亲事,只不过男方成亲前两个月就病故了。

    之后听说是她不愿嫁,可门楣相当的人家也嫌弃她命硬,如今都20了还待字闺中。

    至于那定国公府,你没见来的都是庶女嘛,还带了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穷亲戚,看那装扮,半旧的衣裳,就知道没什么家世。”

    明月无意间听了墙脚,看她二人又出言不逊,正准备起身弄出点动静来。

    不妨竟有人从身后窜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迈进了月洞门。

    只听见一声尖叫后,粗的声音又起:“郑姑娘,我们姐妹二人在此闲聊,你好端端地跑出来推我妹妹作甚?”

    沁芳早就跟上去,趴在门边上偷瞧。明月也抵不住好奇心,附在她身后。

    只见一位身着桃红刻丝风毛亮缎绒袄的姑娘跌坐在地上,旁边的姑娘也不急着扶她,正恼怒地质问着。

    推人的郑姑娘正是郑国公家那位芳龄20,仍未出嫁的嫡女。

    她只是拍了拍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留下一句话:“若是再被我听到你们背后嚼舌根,下次只怕没这么简单了。”

    说完,转身就走人了。留下这一对姐妹,又羞又恼。

    明月二人躲在门边,被转头回来的郑姑娘抓了个正着。

    正担心她又发难,结果,她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幸好里面的那两位姑娘,也不久留,搀扶着从另一个方向离去了。

    沁芳见此,拍了拍胸脯道:“姑娘,方才真是吓坏我了。这郑姑娘可真不像公府贵女,这般厉害,瞧那两位碎嘴的姑娘,被她推倒也不敢多言语。”

    明月却道:“郑姑娘行事洒脱,背后又有郑国公府撑腰,随性而为也属正常。”

    听了此话,沁芳有些不平:“这两位姑娘方才也对姑娘说了不敬的话,我们也合该冲进去骂她们一顿。”

    “那两位姑娘自己言谈有亏,又畏惧国公府的权势,自然不敢言语。若是你我进去,怕是白白送上门去被人家羞辱。我们毕竟是来葛姐姐家作客的,还是莫要给姐姐惹麻烦为好。”

    等她们出了园子,墙后边走出了几人。

    赵如琢望着二人的去向,眼神间晦涩难辨,不置一语。

    倒是一旁的葛空青,对明月却是颇为称许:“还是这位姑娘,明事理识大体。”

    一行人除二人外,孙淳也在其中。

    他身穿一袭大红镶边撒花缎面圆领袍,端得是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长留兄,既觉得这姑娘如此好,不如便娶进门。天天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红袖添香,不是好上加好?仲堂,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说完,他还不忘对着赵如琢挑了挑眉。

    赵如琢并不接他的话茬:“官家前几日的训斥又忘了不成?酒还未喝上,倒说起胡话来。闺阁女子岂是能随意议论的。”

    听了此言,葛空青倒先自省了一番,直言君子端方当如仲堂。

    孙淳却不以为难,心中暗忖这厮倒是滴水不漏。也就葛空青是个老实人,殊不知赵如琢可不乐见这姑娘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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