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楼偶遇

    湖心有座两层小楼,是府中的藏书楼,此刻掩映在纷纷扰扰的大雪中,如梦如幻。

    思及赵如琢允了自己去述古斋看书,明月便有心想上去看看。

    守在湖边的仆妇倒还在。听见有人来,从湖边的小屋子里探出头来询问。

    待明月自报了家门后,倒没有为难,只是听她说要上藏书楼去时,仆妇眼神犹豫了下,似有些欲言又止。

    明月见状,忙解释了一番:“这位嬷嬷,我只是想去藏书楼借阅几本书,这是二爷允了的。您不信可以问问行舟小哥。”

    这仆妇听了,像是恍然大悟般,赶紧从屋子出来,殷勤又小心翼翼地伺候明月上了小舟。

    舟上还有炉火未息,明月坐在小舟中,看着湖上的景色,耳边是桨橹摇动时的欸乃声,不禁想起前几日看过的一篇小文。

    “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如今自己这般,倒也颇有一番古人的雅兴。

    藏书楼上。赵如琢正在二楼躲清净。

    数月前西昌国人一箭带信射在文德殿的大门上,官家也不知是被冷箭吓到了,还是被信里的内容惊到了,已传过好几回太医了。

    殿前司的人忙得焦头烂额,只在被暗箭射死的西昌国人身上找到一枚野狼的纹身,其他却是毫无所获,几个西昌国人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官家听闻殿前司一无所获后,更是又气又惧,连夜宣了殿前司指挥使金达进宫。

    据说他出来时是捂着额头的,血尚在流,有内官好心上前送帕子,却被他猛一把给推开了。

    即便如此,卢远路也未在金指挥使前失宠,倒是赵如琢,今日一上职就因隆兴寺一事停了差事,让他回家闭门思过。

    才去的衙门,不到晌午就回了府,还说是要在家歇上几天。

    老夫人立马派了人来询问,知道不过是指挥使的命令后,倒是放下心侍弄她的花去了。

    可国公府其他人不免有些惴惴,自老国公爷去后,国公府里还在早朝议事的也就赵如琢一人。

    一时间府内各院借着幌子,到理正堂探听消息的多了起来,就连长门侯府听闻了也使了人过来。

    赵如琢不堪其扰,索性闭了理正堂的院门,名义上是闭门思过,实则躲到述古斋里躲清静来了。

    这几日孙淳那边的消息也未间断,西昌国内据说也不太平。

    国内不知何时起了传言,说是赤木罕根本没有死。

    明月到楼下时,行舟正巧有事,拉着守楼的小厮走开。她见门口无人,也未放在心上,推开了虚掩的门。

    屋外白雪纷飞,楼内倒是暖意融融。

    这述古斋原是府里赏景的地方,因着老国公行伍出身,肚子里墨水不多,这一楼象征性地摆了些书,也多是行军打仗类的兵书。

    后来还是现在的定国公把这藏书楼作实了,很是收罗了一批珍本。

    一楼仍是老国公当年收的兵书舆图等,二楼是经史子集类。东西两侧窗边各陈列着屏风、书案、茶几和香妃榻等。

    明月对兵书不感兴趣,在楼下稍转了圈,便拾级而上。

    此时赵如琢正坐在西侧书案前,一脸凝重地看着手中赤木罕的画像。

    听到有脚步声,以为是行舟或是其他仆从,心上并未在意。

    待他终于从思绪中回转抬头时,透过屏风的缝隙,却看到明月正靠在书案前看书。

    东侧本也有一扇屏风,昨日仆从清扫时不小心弄坏了一角,因今日雪大还未来得及换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理终归不合,传了出去,他是男子倒还罢了,伤了姑娘的名誉却是大过。

    赵如琢这般想着,便欲起身离开。谁知对面的姑娘,竟打起了瞌睡,脑袋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

    瞧着这番情形,赵如琢颇觉得有些有趣,轻步站在屏风后偷瞧她。

    明月这几日忙着给李玉娘的婚事打下手,今日又起了个大早,坐在这暖烘烘的楼里,才看了几页书便有了些困意。

    她倒是强忍着,好容易来看个书,若是睡着了被人看到,不知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再来。

    可睡意来了,哪是她能挡得住。才硬抬直了头,下一秒便倒在了案上。

    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一声促狭的笑声,但她着实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屏风后面,赵如琢瞧着好笑,看这姑娘,平日里一副端庄有礼的样子,竟不想还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见她睡熟了,赵如琢反而进退两难了。这述古斋建在湖心岛上,平日里素来人少,更何况又是这大雪天。

    现留着他和一个睡熟的姑娘独处一室,着实大为不妥。

    可行舟尚未归来,独留她一个睡着的姑娘,若是有个万一,怕是更难以收场。

    思及此,他便只当作未发觉有外人在,仍坐下来。

    可不知为何,竟再也静不下心。抬头看去,对面的姑娘睡得正酣,一张玉面桃花脸,也不知梦魇到了什么,紧蹙着眉,只让人想上前松散开。

    鬼使神差间,心里这般想着,赵如琢已移步到明月的案前,正欲抚上她的额间。

    恰此时行舟嚷嚷着上楼:“二爷,您看这块屏风如何,可满意?”

    这一嗓子,将睡梦中的姑娘也惊醒了。

    明月醒来,睡意朦胧间,一睁眼就对上了赵如琢的目光。

    她有些不可置信,又揉了揉眼睛,只见赵如琢正嘴角噙着笑看她。

    真是怪事,赵二爷竟然也会笑!明月被心中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行舟见着明月,倒是没有惊讶。

    这藏书楼本就允了她来,只是这样的雪天,她竟也有闲情雅致。

    “明姑娘,我家姑娘都躲在暖阁里,你倒是跟二爷一样,莫不是也学那个叫张岱的,大雪天到湖心亭观雪不成?”

    二人听闻此话,四目相对之下,脑海中竟俱想起那一句“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明月方才的那番局促和紧张也在此刻消弭了。

    行舟指挥着小厮们将屏风放置好,明月刚想起身告辞,却被赵如琢抢了先,道是还有公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湖边的小舟又慢摇起来,桨声欸乃。明月倚在小窗前,看着立在舟头挺拔的身姿,不意有些看呆了去。

    才过一会儿,小舟又从湖面上摇了过来。明月无意再久留,归拢好了书,也下了楼去。

    不过刚到湖边,方才那个摇舟的仆妇顶着把伞,着急忙慌地迎上前来,口中道:“姑娘,您仔细脚下,别脏了您的鞋。”

    明月见她态度大变,也不疑尤他,向她道了谢自提了裙摆进了舱。

    湖面上仍是白茫茫的一片,仆妇边摇着橹,边有意无意地往船舱里瞧。

    想起方才二爷嘱咐给这姑娘带上伞的话,再瞧她这仙姿玉貌,怕是阖府上下都找不出比这更标致的姑娘来。这二爷房里倒是也该进人了。

    行至湖心,却又落起了雪,船头的仆妇哈了哈手,转过头道:“姑娘,且坐稳了些,瞧这雪子要下大了,咱们怕是要快些上岸了。”

    抬眼望去,湖上仍是一片茫茫,明月此刻心中亦如此,“人生如寄,前路又在何方?”

    今日也翻了些典籍,女子在这世间,除非是无夫无子,且有些财田的,才可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阿娘定是断断不肯的,她一心盼着舅舅归来,以后跟着舅家过日子,再给自己相看个合适的人家。

    可若是如玉娘一般,由老太太许了亲,怕是也由不得自己选了。

    就这般惴惴着,湖上风雪骤起,小舟在水中摇摆起来,老仆妇许是有些急了,愈发地快摇了起来。

    明月坐在舟中,凄风夹带着雪灌进来,她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有些感慨,这又何尝不像自己的命运呢,万事不由己。

    好不容易靠了岸,还未起身,便听着行舟的嚷嚷声:“还不快扶着明姑娘上岸,都小心点。”

    明月刚一从舟里探出身来,头上便有丫头举着伞挡了风雪,手上亦被塞进了了一只手炉。

    只见行舟殷勤地在前头哈腰,道:“看这风大雪大地,这路上怕是难走,姑娘还是快上这暖轿吧。”

    明月一头雾水,却是不敢上轿。这行舟是二爷的人,若是被他人见着了,指不定传出些流言飞语来。

    到时说不定,由不得她言语,便被老太太叫人将她送进二爷的院子里了。

    心忖及此,也不知是寒风侵入体,明月不禁打了个冷战。

    行舟见她迟迟不肯上轿,眼见着风雪愈加地大,便上前来请:“姑娘请快些上轿吧,二爷说了,叫您不必避嫌,他不过是不忍同三姑娘一样的小辈受寒,叫人送一送罢了。

    等下奴才也不便送您回去,若是人问起,就说是三姑娘派人送的就行。”

    听到此话,明月再不好拒绝,福身道了谢,上了轿。

    果然,行舟带着人在岔路口就走了,只留了一个园子里的丫头护着她回去。

    回了院子,自然少不得被张氏唠叨几句。

    “一个快及笄的姑娘,怎可一个人偷溜出去?你阿舅说不得明年就回了,咱们出去了,可是要相看人家的。往后你乖乖地在屋子里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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