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宇与王敏只谈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张皓宇全家同意用新方案为德叔治疗一个月。
第二件事，张皓宇要以德叔的名义办一个公益基金会。而基金会的第一任会长当然就是张皓宇。
关于第一件事，王敏当然百分之一万地赞同。她立即拿起电话，请院方将需要签字的文件拿过来。
“不用，王姨！”张皓宇阻拦道。“等该说的都说完了，再签也不迟！”
王敏就当没听见。一通行云流水的电话结束，不到两分钟，医院院长亲自带队拿来一摞文件，请张皓宇当场签字。
张皓宇拉着脸说：“等我拿回去看完了再签。”
王敏温文尔雅地笑道：“吕院长，您看是不是安排一位专家向我们皓宇解释一下这些文件的内容？”
吕院长呵呵笑了笑，点了点头，说：“请曹主任解释一下。她是张董事长治疗专家组的组长。”
“好！没问题！”一位四十岁上下、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医生从座位上站起来。
“小李！”张皓宇立即看向李乔。“你跟曹主任对接一下！”
李乔立即从位子上站起来。
曹主任这时已经绕过小半张会议桌来到李乔旁边了。她拉开李乔身旁的椅子，笑道：“我就在这儿跟李总解释。李总，请坐。”
于是，李乔又坐回位子上。
一个大会议室里，院方五个人，加上王敏、陆鸣铖，以及张皓宇，李乔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听曹主任做文件解释。
李乔这个“听”，可不仅仅是“听”，她要拖时间，她还要“问”——张皓宇想知道的，她都得替张皓宇问出来。
而李乔的“问”也很有讲究——提问频率、提问深度、基于曹主任解释的再提问，每一个环节既不能真的像是在拖延时间，也不能显得自己脑袋空空、给“领导”丢脸，更不能让曹主任这样的医学精英产生“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开窍”的厌烦情绪。
李乔得让曹主任觉得张皓宇这边是有懂行的，是不好糊弄的。
总之，这场文件解释工作耗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期间还有五、六分钟的中场休息。所以，眼看着时间就奔着中午十一点半去了。
文件解释结束的时候，张皓宇不满地说：“我这个助理不是医学院毕业的，问的问题都不在点子上。听得我也是云里雾里的！这样，曹主任，我回去联系我的一位学医的朋友。到时候再请您向他解释一下文件内容，您看可以吧？”
曹主任看向吕院长，吕院长呵呵笑了笑，说：“这个方案不是我们一家研究制定的，也有医科大学那边专家的加入。签字属于流程规范。我们肯定是以治病救人为第一要务。张总，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把第一页那个知情书签一下。签完字，我们立即开始使用新方案治疗。早治疗一天，张董事长醒过来的概率就提高一分。你看这样安排可行吗？”
张皓宇伸出手，李乔立即把自己面前的一摞文件呈给他。
“啪！”张皓宇把这摞文件摔在桌面上，然后慢悠悠地翻起来。
第一页翻过去，第二页翻过去······他足足又用了半个多小时，堪堪把全部文件翻了一遍。
“第一页知情书，是吗？”他问。
“对，第一页知情书右下角签字就可以。”吕院长笑呵呵地回应。
“好。”张皓宇又一伸手。
曹主任立即把自己的笔递过来，张皓宇终于顺利地签了字。
此时已经差不多中午十二点了。
院长带队离开，大会议室里又只剩下张皓宇、李乔、王敏、陆鸣铖四个人。
“李小姐，辛苦了！”王敏温文尔雅地笑道。
李乔礼貌地回应道：“不辛苦，我应该做的。”
王敏问：“我看你在医疗方面蛮明白的，能问一下什么专业吗？”
李乔回答：“生物工程专业。”
王敏又问：“哪所学校毕业的？”
张皓宇立即插嘴笑道：“我校友。优秀毕业生代表。”
李乔的脸上虽然仍挂着笑，但还是略显尴尬地垂下眼。
王敏仍温文尔雅地笑道：“怪不得。名校高材生！做皓宇的助理正好！我们是医疗科技集团，十分需要生物背景的人才。欢迎加入！”
说着，王敏起身，绕过半张会议桌，与李乔握手。
李乔赶紧起身，半弓着腰、恭恭敬敬地回握。
“皓宇，李小姐什么时候正式入职？我立即准备合同。”王敏握着李乔的手没有松开，同时笑意盈盈地看向张皓宇。
张皓宇稳稳地坐着，仰头看向王敏，笑道：“我准备安排乔乔到基金会工作。不属于集团的人事安排。”
王敏松开李乔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笑呵呵地问：“哪一家基金会？我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帮忙照顾照顾。”
张皓宇笑道：“不是哪一家基金会。是我的基金会。我计划以我爸的名字成立一家公益基金会。”
“好事！这是非常好的好事！”王敏坐回自己的位子。
“啧！我就说王姨懂我！”张皓宇笑道。
王敏一边收拾自己面前的物品和文件，一边问：“基金会办公地点在哪儿？什么时候剪彩？你提前告诉我，必须办得隆重热闹！”
“办公地点这些还没定。有点儿早。主要是初始资金还没到位。”张皓宇昂着脸儿看向王敏。
王敏先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陆鸣铖说：“我们马上走。你先去提车。”然后她又笑着对张皓宇说：“董事长的年终分红已经······”
张皓宇笑着打断她，说：“这个基金会虽然以我爸的名义发起，但主要还是服务整个集团的发展和战略。所以我认为应该由集团提供初始资金！”
陆鸣铖重新归位。
王敏也重新落座。她微微笑着问道：“服务整个集团的发展战略？”
“对！服务整个集团的发展战略！”张皓宇说得铿锵有力。
“具体说说。”王敏轻飘飘地提议。
张皓宇轻轻笑了笑，说：“我简单说说！总的大框架的原则是支持、资助医疗和健康方面的教育、科研和探索！第一项，我计划向我的本科母校捐赠一千五百万！设立科德科赫奖学金，和科德科赫生物制药研究基金。第二项，我计划向我家乡的十所高中各捐赠五十万，用于生物化学教学设施的翻新和建设。第三项，我计划开启全国生物制药学科考察，联系和走访全国各地的生物和制药实验室，实地了解前沿成果，并研究专利权购买和成果转化等事项。这三大项做下来，不仅能够扩大集团的影响力，更重要的是为我集团树立更高的威望！另外······我其实还有一个私人的目的，就是······多做好事，为我爸积攒更多的功德，让他能尽快康复，恢复工作！”
“于公于私，你都想得很深远啊！”王敏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有相关的企划书或者方案吗？我拜读一下。”
张皓宇笑道：“方案还在修改，下周一放到您的桌面。”
“下周一······”，王敏似乎是认真地想了想，“这样，你把电子版直接发我邮箱。这样我能更及时地看到。”
“行！没问题！”张皓宇笑道。
“建立这个基金会······你需要多少资金？”王敏问。
张皓宇知道她在明知故问，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两千万。其实，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前两项总共也就是两千万。第三项因为是中长期规划，预算可以暂时缓缓。目前两千万就可以启动这家基金会。”
王敏垂着眼睛听完。好一会儿，她拿起手机，一边点点按按，一边说：“我有个朋友也办了一家基金会。你稍等一下，我打电话问问他。”
“王姨！该问的我都问过了！”张皓宇想阻止她。
但王敏坚持拨通了电话：“喂，朱会长您好！不好意思周末还要打扰您！吃饭了吗？我还没吃！在忙一件事，特别不好意思想向您请教。是这样，我有个侄子想办一家公益基金会，为社会做一些有益的事。对！我怕孩子没经验，所以特别来请教您这方面的事务。对！嗯。对。哦！全国性和地方性的区别在什么地方？哦！那肯定是先办地方性的嘛！两百万还是可以拿得出来的！对，对，可不是嘛！树大招风。最近我们一个工厂设备故障，一下子就损失了三百二十多万！是啊！谢谢您！打扰您吃饭了！实在抱歉哈！谢谢您！下周的！下周我做东，大家一起吃一顿！行！没问题啊！好，好，再见！再见！”
放下电话，王敏温文尔雅地笑着说：“朱会长曾经帮过你爸爸，算是我们的恩人。人家的生意已经做到非洲去了，但办的基金会启动资金也就是两百万。朱会长建议，我们可以先从两百万开始起步，一点一点摸清楚各项工作的程序，跑通了，再进行扩大。你看呢？皓宇。”
张皓宇笑道：“这个朱会长是不懂装懂吧？！非公募基金会原始基金，如果是全国性的，不能低于两千万。两百万是地方性基金！王姨！我的大学不在本地。我用本地的基金给外地大学捐赠。您听起来不觉得像个天大的笑话嘛？！”
王敏继续温文尔雅地笑道：“朱会长的基金会也是地方性的，但可以支援非洲······”
张皓宇打断她，说：“王姨！朱会长是朱会长！人家神通广大我管不着！在我这里，是要为整个集团的发展考虑！”
王敏仍温文尔雅地笑道：“另外，我还认为······捐赠的事可以一点一点来。集团财务这边其实也有难处，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今天是三月二号，马上要发工资、发······”
“王姨！别我说东你就说西！”张皓宇变得十分严肃。“集团的账我清楚！两千万顶多算沧海一粟！财务方面的事，我一直没怎么过问！就是表达我对您的一个信任！别一到真用钱的时候，您就区别对待！有些话，我不愿多说！多说了就伤和气了！我就说一点！您看您旁边坐的陆公子！左一辆豪车、右一辆豪车！已经有十来辆了吧？是不是还得再买一块地停车啊？！”
陆鸣铖坐在那儿纹丝不动，一个字儿也没回应，连神色都没有一丝变化。如果不是他还睁着眼，李乔直以为他睡着了。
倒是王敏接上张皓宇的质问，说：“鸣铖的车，与他自己的业务相关，与集团的业务没有任何关联。关于······”
“怎么没有关联？！”张皓宇打断王敏。“我们陆公子几千万几千万的买车钱从哪里来的？！要不，我们把买车账户里的流水拉一下！看看有多少钱是从集团的账上流过去的？！陆公子，行不行？！咱们把流水放到太阳底下晒一晒，行不行？！”
陆鸣铖仍然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