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绝技？”
顾洵望着一脸烟灰，神情却十分认真的昔瑶，努力压了压想要上扬的嘴角。
“请这位大哥帮忙烧个火，我马上做一道菜，”昔瑶望向顾洵，“若是大人满意，便留我试用，烧火切菜的技能我很快就能学会。”
“你可以走了。”
顾洵转身离开小食堂，顺便递给周成一个眼神，示意他领昔瑶出去。
今天小食堂应聘若是不成功，昔瑶晚上只能露宿街头，虽然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止步于烧火失败，昔瑶不甘心，别的不说，就算为了有个遮风挡雨的住宿之地，她也要再争取一次。
“大人！”
昔瑶连忙追上已经走出门去的顾洵，可顾洵腿长步子快，没等昔瑶开口说话，就又落在他身后几步。
“我就试最后一次，若是成功了，我可以一个月不要月钱，管吃管住就行！”
这话一出，顾洵突然停下脚步，昔瑶则没刹住车，鼻子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背上。
顾洵倒还是稳稳地站着，昔瑶则不止头昏，鼻子也酸的不行。
“两个月。”
没钱的日子，就得精打细算的过，省一个月是一个月。
昔瑶没想到这事竟然还可以加码，算了，人在屋檐下，她咬咬牙，“成交！”
重回小食堂，屋内的烟基本散尽，只留着几根被熏黑的木柴静静躺在炉膛里。
“周成，你帮他把火生起来。”
收到顾洵的指示，周成将湿柴从炉膛内掏出，又找了几根干木柴，开始点火。
昔瑶则把外面挂着的红辣椒拿了进来，开始清洗。
看到昔瑶拿辣椒，周成愣住，难道要用这个做菜？
本地不产辣椒，这些是从蜀地经长江转运河进入清渊县的。
辣椒能不能做菜，周成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些辣椒绝对不能吃。
因为，它们是仵作老张用来屏吸的！
作为一名仵作，开工前最重要准备工作，便是口服生姜、香油抹鼻，以屏蔽掉不干净的气味。
但这些祖传的老办法并不能实现完全闻不到那些味道，老张偶然发现外来的辣椒去掉内籽，将内瓤反转过来，闻上一会儿，鼻子就会暂时麻木，呼吸畅通却闻不到任何味道。
老张发现这个好办法后，十分兴奋，终于不用嚼那辣人的生姜，也不用抹那滑腻的香油，他还专门把这个办法写到了自己的仵作手册里，将来好传给徒弟。
顾洵刚来县衙没几日，自然不知道此事，周成正犹豫要不要提醒，就看到昔瑶已经在砧板上利索剁上辣椒了。
就昔瑶刚才展示的那些本领，料想这次也不会成功，让他、她赶紧做完走人得了，打定主意，周成又默默烧起火来。
切好一盘辣椒碎，昔瑶又从架子上找到葱蒜和姜，大葱切成长段，蒜和姜则剁碎装盘。
“周大哥，有芝麻和花生吗？”
听到顾洵称呼周成，昔瑶也嘴甜地在大哥前面加上了对方的姓。
“左边第二排抽屉里就有。”
看着昔瑶问周成要食材，顾洵轻哼一声，能不能做出来还是个未知数，要的东西倒是不少。
尝了几粒芝麻，是生的，昔瑶直接装盘，又手剥了些花生，在石臼里捣碎后也放入盘中待用。
灶台旁一堆瓶瓶罐罐的调味料，被昔瑶尝了个遍，现在她已经能分辨出油盐酱醋。
从瓷坛里盛了些甜酱放入碗中，昔瑶又从上层架子上拿了些花椒、大料、香叶。
原本还想找些鲜肉，可翻来翻去只找到了块腊肉，昔瑶决定放弃加肉，直接开做。
所有装满各种食材与调料的盘子、碗被昔瑶按照使用的先后顺序排在灶台旁的桌子上。
周成这边火也生好了，他正用力拉着风箱，让火烧得更旺。
那种大地锅，昔瑶从未用过，不好掌握火候，她决定用旁边那口小铁锅来作这道菜。
伸手试了试锅内的温度，已经达到了要求。
昔瑶取过装满生芝麻与花生的盘子，在锅内无油的状态下倒入，不停地用锅铲翻动，直到芝麻与花生的外面稍微变色，便立刻盛回盘子里。
端起菜籽油，昔瑶倒了小半锅，趁着凉油直接下入葱段，熬制葱油。
看着做一道菜倒了这么多油，顾洵开始后悔让昔瑶再试一次了，他心疼那半锅油。
葱油熬出香味后，花椒、大料、香叶也被倒入锅内，继续熬制。
在香料也炸出香味后，趁着没有炸糊，昔瑶就把油锅内所有东西捞了出来。
葱油香混着香料的味道，在小食堂内蔓延，是顾洵与周成从未闻到过的香气。
“周大哥，让火小一些吧。”
“好哩，你熬得这是什么呀，真香！”
让周成把炉火变小，没忍住好奇地问道。
“熬得底料，一会儿更香呢！”
等葱油的温度降了下来，昔瑶这才把蒜末倒入油锅内，继续熬。
很快，蒜香又飘满小食堂，顾洵虽然没有说话，但这香味已经成功勾起了他的馋虫，在京城时，他也算吃遍四方，却从未试过今天这种味道。
蒜末变成金黄色，姜末也进入油锅，锅内的底料越熬越香，顾洵也越来越想尝尝这道菜了。
与他人不同，昔瑶重点关注的是蒜的腥与姜的辣，直到这两种味道被熬到消失，这道菜终于进入正题。
辣椒碎被缓缓倒入锅内，昔瑶用锅铲轻轻推动，让辣椒与蒜姜拌匀后，甜酱也被倒入锅中，继续用锅铲推动，直到所有食材融为一体。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顾洵已经闻着味道从葱油香到蒜香再到辣辣的香，周成也感觉自己的鼻子不够使了，二人看着灶台前忙活的昔瑶，与刚才比仿佛换了个人。
随着芝麻与花生碎的放入，昔瑶将热油中所有食材快速翻炒几下，又加了些白酒，锅内的香味瞬间提升到新的高度，飘满小食堂的每个角落。
“这是芝麻花生辣椒酱。”
在顾洵与周成既好奇又期盼的眼神中，一盆红艳艳的辣椒酱，被昔瑶放在了顾洵面前的桌子上。
“按说放凉了更好吃，但现在吃味道也不错，顾大人尝尝吧。”
在京城，顾洵什么美食没有见过，但这盆简简单单的辣椒酱却真的激起了他的食欲。
看到昔瑶递来的汤匙，顾洵抬头问她：“是拿汤匙舀着吃吗？”
“可以直接吃，芝麻的香，花生的酥，中和了辣椒的辣，只留下鲜香酥脆的口感，要是有米饭、面条或者馒头搭配着吃，味道更佳。”
昔瑶刚说完，周成迅速从旁边的橱子里取来一个竹筐，递到顾洵面前。
“大人，这是今早刚蒸的，馒头还软和着呢。”
看着竹筐里满满的窝头中间点缀的几个为数不多的馒头，顾洵又有些头痛，果然陈思所言不虚，现在的境地确实连馒头都快吃不上了。
“哇！”
有了馒头，昔瑶感觉她的胜算更大了，“大人，这样把馒头掰开，然后舀两勺辣椒酱夹在中间再一合，你尝尝。”
昔瑶拿起一个馒头，快速将辣椒酱夹在馒头中间，递到顾洵面前。
红艳艳的辣椒酱与金黄的芝麻花生冲击着顾洵的视觉，从未闻过的麻辣鲜香刺激着顾洵的味觉，顾不上头痛，顾洵接过馒头咬了口，奇特的味道在他口中蔓延开来。
辣椒的麻辣首先从舌尖上席卷而过，直击味蕾。
芝麻与花生的油香酥脆紧随其后。
油炸过的葱蒜，以软糯咸香做最后的收尾。
一个馒头没吃几口就消失在顾洵的手中，只留下满口鲜爽。
“怎么样，顾大人？”
昔瑶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
“周成你也尝尝。”
“好！”
又一个雪白的馒头被从竹筐里拿走，学着昔瑶的样子，周成也将辣椒酱夹在馒头中间，一口咬了下去。
“太好吃了！”
周成飞快地将整个馒头吞入肚中，千言万语终化作一句好吃，要不是顾洵在场，他真想马上再尝一个，毕竟刚才那麻辣鲜香的味道还没深切体会就在舌尖消失。
两个馒头很快就消失在对面二人的口中，观察他们的表情，昔瑶觉得她胜券在握了。
“顾大人，我可以留下吗？”
还沉浸在芝麻辣椒酱回味中的顾洵，被昔瑶的问声拉了回来。
“这辣椒酱算不得菜。”
顾洵取出帕子轻轻擦拭嘴角，“大堤上有二三十名衙役正在护堤，今天你来做大家的午饭，务必在午时送到大堤上。”
“等大家吃完后，听听大家的意见，去留再做决定。”
“午饭前必须学会自己烧火，可以让周成教你。”
一通安排后，顾洵走到周成身边，低声耳语。
“你全程看着他做菜，防止下毒。”
“那我就先走了。”
走到食堂门口，顾洵好像又想起来什么事，回身看向昔瑶。
“对了，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昔，是今非昔比的昔，瑶，是琼……尧舜禹的尧。”
若说了是琼瑶的瑶，岂不惹人怀疑，男人哪有叫这个字的，昔瑶庆幸自己机智，在最后一刻改了口。
顾洵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离开了小食堂，只留下周成教昔瑶生火。
“我看你会用火折子，只要能分清干柴湿柴，就好说了。”
周成边说边取了两根木柴，摆在昔瑶面前。
“若你从表明看不出柴火是干是湿，可以用手摸一下表明，或者掂掂重量，湿柴肯定是重一些的。”
昔瑶只是不知道湿柴烧不起来火，区分干柴湿柴还是没问题的。
接下来，周成又教给昔瑶些烧火的小技巧，比如先点燃枯树叶或者碎木片做引子，比用火折子直接点燃木柴速度更快。
很快，昔瑶就学会了烧火，但这时离午时也更近了。
留给昔瑶做午饭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