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咱这是清渊县县衙吗？我看牌子上写的怎么是县署呢。”
“是县衙，官家称县署，百姓叫县衙，你要告状吗？”
“不不，”昔瑶连忙挥手，“听张福叔说咱这小食堂在招厨子，我来试试。”
呵，昨天刚散出去的消息，今天就有来的了，还是熟人介绍来的，个子高些的衙役立刻换下官方表情，热情招呼起昔瑶来。
“顾大人刚回来，我带你去。”
说完，他又拍了拍身旁衙役的肩膀，“哎，王六，我带他进去一趟，你在这守好门啊。”
第一次走进古代的县衙，昔瑶感觉这里不止外观上的雄浑古朴，还多了一分威武严肃。
四周都是青砖木窗、飞檐尖顶的房子，院内墙根处立着几排满是兵器的架子，还有上面写着“肃静”“回避”高高大大的乌木牌子。
铺满青石板的院子里，除了当中立着一块上书“公生明”的石碑，再无其他东西。
“别看了，顾大人一会儿又要出去了。”
来不及细细琢磨石碑上那几个字的意思，在前方的催促声中，昔瑶赶紧跟上进了后院。
此时，顾洵正在后院散心，低头数着脚下的青石板，一块、两块、三块……
忽然，一双灰尘仆仆的官靴停在眼前，顾洵抬起头，原来是衙役周成。
站直身后，顾洵发现周成身后竟还有张熟悉的面孔，结果没等他询问，周成就热情地介绍起来。
“顾大人，这位小哥是厨子，想来衙门小食堂当差。”
说完周成上前一步，靠近顾洵侧耳，低声汇报，“大人，这人是张福介绍来的。”
怪不得刚才这人张口驴肉闭口美食的，原来是个厨子。
看来昨天在大堤上的安抚生效了，衙役们的注意力已经从讨薪转移到找厨子上来了。
顾洵抬头又看了一眼昔瑶，出声道：“带他来小食堂吧。”
真是冤家路窄！
昔瑶心中默默祈祷一路，毫无用处，竟真又碰见了那个人了！
幸亏刚才在路上想好了预案，昔瑶决定一会儿找个机会，主动向这位顾大人道歉，先抱大腿再说。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可不能因为那点点误会耽误了生存大计。
表面很淡定，内心很慌慌的昔瑶跟在顾洵与周成的后面，步履稍显沉重。
三人最前面的顾洵，倒是一扫刚才的郁闷，走得十分轻快。
走到小食堂外面，昔瑶偶然看到窗外挂着几串红辣椒，十分好看。
“进来吧。”
顾洵长腿跨过门槛，进入小食堂，走到花梨木餐桌旁停下，周成连忙上前搬开椅子，让顾洵坐下。
“想来这里当厨子？”
目光还停留在红辣椒上的昔瑶，连忙转身应和。
“是，哎哟！”
一个没注意，昔瑶被脚下高高的门槛绊了个趔趄。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真是处处坎坷。
幸亏昔瑶眼疾手快，扶住了门框，不然又要丢人了。
稳住身形，昔瑶低头仔细看清那门槛后，小心翼翼地迈了过去。
顾洵手臂抱在胸前，收起刚才看到昔瑶摔跤后嗤笑的表情，淡淡又问，“你想来小食堂当厨子？”
“是，顾大人。”
虽然不知道顾洵名字，既然那位衙役称“顾大人”，昔瑶又诚心想道歉抱大腿，自然说话更加乖巧。
“那先说说你的情况吧，哪里人，多大了，当过几年厨子，擅长做什么菜。”
“嗯。我叫昔瑶，今年十九岁，当过两年厨子，没有特别擅长的菜，但煎炒烹炸都会。”
虽然没当过真正的厨子，但大学两年经常在实验室里煎炒烹炸各种食材，张贵他们也都说烤鱼味道不错。
所以，这些都是实话，不算骗人，昔瑶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怎么认识张福的？”
昔瑶一愣，她又没跟眼前这人提认识张福，他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短暂犹豫后，乙方的觉悟让昔瑶决定如实告知。
“前几天我不小心落水，被张福的大哥张贵救起，借住在张贵家。昨天张福休沐回家，看我无处可去也没有生计，倒是厨艺还不错，就介绍我来县衙小食堂试试。”
“因为落水失忆了，所以暂时想不起来自己是哪里人，从哪里来的了。”
昔瑶说话时，顾洵仔细地从头到脚打量着她，皮肤白皙，体型瘦弱，个头也就刚到他的肩膀，怎么看也不像他印象中那烟熏火燎又胖胖壮壮的厨子。
“哦，小食堂虽然不会像酒楼那样要求厨艺多么精湛，但也要干净利索，饭菜好吃才行。”
要求不高，是因为二两银子的月钱在那里摆着，酒楼大厨的月钱至少要二十两往上。
县衙账面到处亏空，朝廷拨款迟迟未到，现在对于县衙的每一笔支出，顾洵都要精打细算，二两银子他都觉得多了。
“大人放心，我手脚利索，干活麻利，做饭味道还不错。”
表面谦虚的昔瑶，自认为在那两年的食科生活里，煎炒烹炸，她已经神仙到数秒操作，就这么大点小厨房，就这简单大锅菜，她轻轻松松搞定。
“‘不错’这可不是靠说的，先看看你的厨艺吧。”
顾洵指了指昔瑶身旁的砧板上的菜刀，“试试刀工。”
接到指令的昔瑶迅速搜索回忆，食品工艺学、营养学、包装学……但她没上过到刀工这门课啊。
“切个土豆丝吧。”顾洵指了指旁边架子上的土豆。
看着一堆还带着土黄色泥巴的土豆，昔瑶忽然就想起刚才顾洵说的那句“干净利索”。
哼，就知道会被挖坑，幸亏她机智。
转身扫视食堂，昔瑶终于在角落看到口大水缸，打开盖子，缸里满满的水，她用水瓢盛了些水，把土豆洗的干干净净。
重新回到砧板前，昔瑶拿起菜刀，给土豆削皮。
昔瑶是会切菜的，但削皮切丝原来有专门的工具，她哪用菜刀干过这些呢。
眼角余光扫到旁边，顾洵的目光果然正盯着她，昔瑶手起刀落，开始削皮，但她很快就后悔了。
原本圆润的土豆，经过削皮，现在堪比月球表面，到处凸凹不平、坑坑洼洼。
顾洵撇撇嘴，感觉在旁边观战就是浪费时间。
昔瑶已经不敢去看顾洵，只能装作无事发生，赶紧进入切丝环节。
“切丝，不是切条，这长短不一，粗细也不均匀。”
顾洵对着昔瑶切的土豆丝挑挑拣拣。
清渊县的年轻人绝大多数都去跑漕运了，剩下的老弱要么在村里种地，要么在码头旁支摊做个小买卖，每天停靠的南来北往商船旅客也不少，收入还不错。
因此，二两银子真不算多，这个月钱大概率找不到理想的厨子。
“大人，这土豆丝虽然切得不怎么样，但在咱县里，年轻点的厨子可不好找，要不让他再试试。”
周成也觉得昔瑶的表现差强人意，但现在这形势，厨子难找，他还是低声劝了劝一脸不满的顾洵。
“行吧，你把这些土豆丝炒了。”
醋溜土豆丝，昔瑶最爱吃的菜，没有之一，炒土豆丝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终于到了擅长的环节，昔瑶脸上露出自信的表情，顾洵又补充一句，“记得展示下颠勺的技巧。”
呵，炒菜就炒菜，又不是表演，整颠勺那些花样干啥。
但甲方发话了，乙方为了显示尊重，总得试试。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颠勺，不就是将铁锅端起来，晃一晃嘛。
昔瑶寻思先练练，别一会儿炒菜开始了再有什么闪失。
两口炉灶中，昔瑶专门挑了小点的铁锅，她一只手握紧锅的把手，按着印象中颠勺的样子就要端起锅来。
可这锅也太沉了吧，昔瑶用了超大的力气，铁锅竟然没有离开炉灶半厘米！
不甘心！
昔瑶另一只手也来帮忙，这次倒是端起来了，但没坚持一秒钟，就听“哐当”一声，铁锅脱手，重重地摔回炉灶上，还震起了不少炉灰。
就这点力气，还颠勺？
顾洵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周成，二人眼神短暂交汇后，顾洵心中默默决定，只要土豆丝炒得好吃，就勉强把昔瑶留下。
“直接炒吧。”
终于没有了那些虚头巴脑，昔瑶松了口气。
可眼前这炉灶，要炒土豆丝，得先点火。
看着站在一旁的顾洵与周成，昔瑶想他俩肯定不会来帮忙，幸亏上次烤鱼时，她好奇观察了张贵是如何生火的，现在正好用上。
从炉灶旁摸到火折子，学着张贵的样子，昔瑶打开火折子，对着里面焦黑的那头使劲连吹几口气，点点火星就冒了出来，越吹越旺。
昔瑶心中大喜，顺手取过几根木柴塞进炉膛，就开始点火。
可点了半天，火折子的火苗越烧越大，木柴表面都被熏黑了也没被点着，还冒出了浓浓的灰烟。
“咳咳。”
昔瑶被烟呛的忍不住咳嗽，顾洵与周成看着烟越来越大，感觉形势不对，赶紧躲到小食堂外面。
周成边跑边不忘对着烟雾滚滚的屋内大喊：“别点了，快出来，你拿的是湿柴，烧不起来，只会冒烟！”
听到提醒，昔瑶也赶紧踉踉跄跄地从浓烟滚滚的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握没有灭掉的火折子。
顾洵看到正冒着火的火折子被昔瑶那样随手拎着，立刻夺过来扔到地上，将火苗踩灭。
原来，同学们做完实验总会把成品摆在学校食堂门口出售，这样既不浪费粮食，还可以补贴些食材费，昔瑶做的炸鸡腿、烤肉肠总是卖的最快，评价最好，对于味道的拿捏，昔瑶是有自信的。
但这古代做饭的事，还得从头学起才行，毕竟连火都不会生，又哪来的美味佳肴？
“你不是来当厨子的。”顾洵冷冷看着被烟熏满脸黑的昔瑶。
这话说的昔瑶一愣，没等她开口，顾洵又来了一句，“你是来放火烧小食堂的！”
这话一出口，昔瑶连忙摇头，面试的一塌糊涂不说，怎么还被扣上了罪名？
“顾大人，刚才在集市上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但我是真心想来小食堂当厨子的，怎么会放火烧它呢！”
“是吗？我不信。”
昔瑶觉得这句话好耳熟，顾洵是不信那场误会，还是不信她想加入小食堂？
“你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厨子。”
不知怎地，看着敏捷地从屋内跳出来的昔瑶，顾洵就联想到钞关失窃之事，江湖上有些飞贼正是身材小小，十分擅长飞檐走壁。
“大人，你刚才不是说厨子不是靠看的，是靠厨艺吗。”
顾洵摊摊手，“你也没厨艺啊。”
专业再次受到质疑，昔瑶决心要证明自己，这时，她想起来食堂窗户上的红辣椒。
“有，我还有个绝技！让我再试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