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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虢丹一路怅惘,任家仆牵着马前行。忽然家仆停下脚步,禀道:“小娘子,前面不知何事,颇多人。”

    虢丹抬头一望,见前面果然围了许多人,几乎占住了半边街道。前去探看的家仆一时来报,却是两位崇文馆学子与一位婆罗门僧人起了争执。

    崇文馆学子不在馆内读书,为何却在此地?

    她当即驱马向前两步,遥遥望去,人群之中果然是两位学子。那二人看起来年少,各手持一把折扇,正与婆罗门僧人说话。只是那扇子时而打开,又时而合拢,又以扇点指着四周围观的民众,一番姿态很有些叫人皱眉。最后其中一人甚至用扇子在那婆罗门僧人肩头敲了敲,说了几句。

    虢丹看到这两个学子如此形状,不免蹙眉。

    因为距离隔得有些远,她并未听得完全,只听到那波罗门僧人点头后,以扇敲臂的学子高声道了声“好!......三日之后,登繁楼前,一辩高下!”

    说罢二人翩然离去。

    二人走时,围观的百姓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一路目送他们洋洋而去。二人去后,众人目光又全部聚集到婆罗门僧人的身上。僧人仍然单手垂头默立。婆罗门僧人讲究苦修,不食酒肉,身形因此很有些瘦削。此番那二名学子如此趾高气扬而僧人全程默然,这番形状在众人看来不止瘦削,更是单薄了。

    虢丹坐在马上看了一时,调转马头,向延庆巷而去。

    晚饭之后,一家人喝茶闲谈时,虢丹将今日所闻说给了父亲。她父亲,守备营擎掌虢利是沉默严肃之人,闻言没有说话。

    虢利虽然沉默,但他的三个孩子却都比他们父亲活跃很多。

    虢丹的二哥觉得学子多此一举:“那些婆罗门僧人不过是些旁门左道,何必理他们。”

    虢丹的大哥笑道:“这你却不知。这婆罗门教宣称生有罪,死有罚,竟是生也生不得,死也死不成。如此荒谬之言,可叹城中百姓多有信服。就该让崇文馆学子去宣道,让百姓们知道何谓天地人材。”

    虢利对孩子们的讨论不予置评,只道:“到辩论之日,你记得多加调派人手维护秩序。”

    虢丹的大哥如今也在守备营中任职,闻言当即起身拱手道:“儿子知道。”

    虢利没再说话。保证城中的安全秩序是他的职责,至于辩论,以及辩论内容,那不是他的关注重点。

    崇文馆学子要与婆罗门僧人当众辩论之事,在当日便有人禀报给了庾昭明。庾昭明心中不悦:崇文馆如今是学业太少了么?又想起那些学子们如此不重自身身份,更是不喜。

    崇文馆为两年前庾昭明所倡立,归属礼部管辖。属官见大王子面色不虞,便问是否要去叫停。

    庾昭明却道不必:既然话已经说了出去,便没有己方叫停的道理。况且,崇文馆学子多少年,正是飞扬文字,慷慨激昂之时,偶尔放纵,也属正常。

    “你安排一番,届时我亲去看一看。”

    属官领命,问是否需要净道回避。庾昭明道不必,他私服而去即可,不必声张。

    家中对辩论之事虽冷淡,虢丹却很有些上心,三日后,她早早便到了登繁楼。楼前已聚集了许多百姓,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虢丹站着笑看了一时,正要迈步入店,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喊自己。回头一望,却是常侍府小娘子,她也来观看今日辩论。

    两位小娘子彼此说些‘早知你也来,便约着一起’的话,一面携手进店。一入店,掌柜的自然认得她们,亲自过来接应,一面行礼问讯,一面问两位小娘子是否要上二楼。

    二楼比一楼大厅安静得多,自然是要去二楼。

    掌故的便一面引领,一面道:“今日人多,楼上也有贵客。”

    “在你这里,谁不是贵客?”常侍府小娘子道。

    掌柜的笑一笑,领到了楼梯口这里,延手相请,口里扬声道“小娘子请小心脚下”,看她们提步而上,便转身自忙去了。

    虢丹看着脚下台阶,然而走了不过两三步,一种异样感忽然在心底升起,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安静。她略微停步向上望去,身旁的常侍府小娘子问怎么了?这一时片刻的也说不清个所以然,虢丹摇了摇头,道了声“无事”。

    二人继续向上,然而一过转角,便什么都清楚了。

    二楼的门厅外,两排各分立着三人。虽然早已听到两位小娘子的话语声,但她们出现的那一刻,门外六人还是目光沉沉的看了过来。

    这六人并非身着制式服装,而是普通仆从装扮,然而从他们站立的姿势以及身形和呼吸来看,绝非普通健奴。

    两位小娘子都住了脚,虢丹心中更有一种心跳猛烈袭来。略微住脚之后,虢丹又提着裙裾继续向上,常侍府小娘子微微低头,随在虢丹身后。二人在六名仆从的视线中走入了门厅。

    二楼寂静而空阔,只有一张桌有客,并不似掌柜所说的‘人多’。门内也有仆从注视着她们,然而虢丹没有留意这些目光,她只看到了那坐在窗前桌旁长袍束腰的男子。

    虢丹她们进来时自觉得动静颇大,但其实丝毫没有引起那窗前男子的注意。

    虢丹她们自往后找了个桌子坐了。小二上来问过茶点又退了下去。虢丹略坐了坐,侧头与常侍府小娘子低声说了两句,二人便起身,娉婷向前而去。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前面那桌旁,隔了几步站住,各行了一礼,虢丹道:“臣女,崇庆巷守备府虢利之女虢丹,见过大王子。”常侍府小娘子也自报了家门。

    庾昭明带着微微笑意道了声免礼,又问二人是特意来看今日辩论的吗?

    这句话一出,常侍府小娘子心中已自答了声“是”。平时闺秀聚会之中,她虽好说好笑,常有不愿落人后之意,但其实为人颇知分寸。譬如此刻,她心中虽早已作答,口中却半分不露,只等虢丹先开口应答。

    “今日本来是寻常聚会,到了才知今日有辩论,我们心中好奇便上来了,未曾想遇到了大王子。”虢丹并未如实回答,而是轻描淡写的将着意之举变为了偶然发兴。

    庾昭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二人便又行了一礼,自回到自己桌旁去了。

    二人坐了坐,听着下面喧嚣声越来越大,到底坐不住。虢丹微微撇了一眼庾昭明,便收回目光,携着常侍府小娘子的手站在了窗前。

    从她们上楼到现在,不过一刻不到而已,楼下空地上已然站满了人。各方街巷里,还不断有人过来。一眼看去,多为百姓。

    原来城中百姓知道今日有辩论,自然要过来瞧一瞧热闹。婆罗门师傅们日日可见,又愿意听他们的苦楚,问他们的寒暖,百姓们多觉得亲近。而崇文馆的学子们他们日常虽然不得多接触,但想起崇文馆的高台深院,又油然让人心生敬畏。

    登繁楼的掌柜是个地道生意人。得知今日辩论,主动让出了楼前空地,如此可让上下楼的客人都能近距离观赏。又叫后厨烧一大锅茶水,任人免费取饮,又命人做几笼屉简单糕点,叫小二端着托盘在人群中叫卖。

    城中寻常人家等闲不上登繁楼,那些日日谋生的百姓更有许多不曾跨入过登繁楼一步。今日不过花几个铜钱便可以吃到登繁楼的糕点,纵使这糕点比别处的贵些,仍有不少人咬牙掏出钱袋来,买个一两块给妻儿尝一尝。

    这一番热闹景象,倒与春社无二。

    虢丹带笑看着这番热闹,间或与常侍府小娘子低语说笑一回。一时茶点上来,她们落座各浅饮了一回茶,再起身去看时,却见楼下崇文馆的学子们已经到了。

    学子五六人,皆身着制式学子袍,一色幞头长扇,虽仍是少年人面孔,身姿却已可称飘逸。

    围观的百姓自动给学子们让出了一条道,让他们走到了中间空地上。

    领头的学子虽自负身份,仍领着众人拱手向着围观百姓团团行了一礼。百姓们也各样姿势同样回了一礼。

    “这阵仗不小呢。”常侍府小娘子讶然道,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大王子的背影,“你说,会不会是学子们知道大王子今日会亲临,因此才摆出这么大阵仗?”常侍府小娘子低声向虢丹道。

    虢丹摇了摇头,低声道了声我们先看吧。

    楼下,学子们早早到了,婆罗门僧人却还不见踪迹。学子们缓缓摇着扇子,昂首立在场上。

    等了一时,忽而起了些喧哗声,人人忽然都朝西边望去。只是西边道上,静静走来一名婆罗门僧人,他单手合十,垂目而行。此时阳光已经洒满天地,僧人的暗红僧袍叫日光映得通红一片,既仿佛淬着火,又好似脚踏光明而来。

    现场寂静一片。

    人群再次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僧人并未向围观群众行礼,只是一直垂眉合十。人群之中,先是零星几个,后来成片的都双手合十,向这僧人行礼。

    双方人到齐了,然而人数上的悬殊对比鲜明夺目。虽然大王子就在不远处,但常侍府小娘子仍忍不住小声嗤笑道:“这婆罗门教是预先打埋伏来了。”

    赢了叫独战群雄,输了就叫以多欺少,寡不胜众,总之都是占理。

    虢丹也皱起眉:这场辩论还未开始,婆罗门教已然得了先手。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她向来不喜,心中却又有点为崇文馆学子担忧:对手并非高轩敞举之人,只盼学子能大大胜过他们。

    她微微侧头,庾昭明仍然端坐在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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