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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庾昭明走后,安佑又看了一会儿书,然后起身出宫回家。到了隆庆巷的丞相府宅邸内,妻子博夫人上来接他,看了看他的神色,问道:“今日有喜事?如此高兴。”

    安佑一手携博夫人,一手虚捋了捋胡须,微笑道:“今日,我有幸当了一回太子太傅。”

    博夫人同安佑一样,出身于边境小城赭石城的原部落贵族家庭。自从高昌王一统全境之后,博家同样没落了下去。

    统一全境之后,这些年高昌王致力于建立一种全新的体制。任何除旧布新往往都是一个反复的过程,官衔品秩因此一变再变。若非有心人,决然弄不清楚其中关系。但博夫人自从嫁给安佑,多少也明白一些官阶大小。听丈夫如此说,当即猜到他今日怕是在大王子面前过了一把老师的瘾。

    “大王子不是一向对你有些不喜,如何今日还甘愿做了你的学生?”

    安佑终于大笑。他一般揽过妻子的肩膀:博夫人的相貌其实不如博王后和博彤远矣,但安佑从未觉得遗憾。因为博夫人非常知情识趣,总能骚到他的痒处。

    他笑着将妻子送入座中,并不多说,只道:“不过是因为我比他更明白大王在想什么罢了。”

    这时两个女儿过来向父亲问安。这两个女儿不似她们母亲一般有一张下颌线条单薄的宽脸庞,反而更形似她们的表姐。安佑笑问了两个孩子几个问题后让她们退了下去。

    安佑与孩子们说话时,博夫人走了一会儿神。待孩子们下去后,安佑转头见妻子似乎若有所思,他今日兴致很好,见状便问了一句。

    博夫人在想庾昭明和博彤,“说来他们二人实在是良配。”庾昭明虽然为人高傲了些,但身为王子,高傲实在算不得什么缺点。

    安佑微微一笑:只要是未来的高昌王,不论是谁,都是妻子眼里博彤的良配。

    “我劝你不要再有这个心思。”安佑道,又奇道:“如今博纹做了王后,你做了我安佑的夫人,博家连出了你们二人,还觉得不够吗?”还非要再把博彤再嫁给大王子?

    “这不是因为大王子喜欢博彤吗?”博夫人辩解道。

    明人面前不要说暗语,博彤当初之所以能偶遇大王子,说其中没有博夫人的手笔安佑是不信的。毕竟,她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情。

    安佑懒得与她争论细节,只道:“博彤此次回去,我看多半是大王的意思。大王既然不允,让博彤嫁与大王子之事便不能成。你趁早不要打这个主意。”

    又道:“博家如今靠着你们二人,算是把门楣撑起来了。往后你该劝劝你那些叔伯侄子,让他们出来,哪怕做个小官也是一番说法。”

    没得一家子男人安坐,却靠女人来撑门楣的道理。

    博夫人不想接这个话茬。这个话茬一接,等于说自己娘家人无用。虽然博夫人免不了在娘家人面前恨铁不成钢,却不想在丈夫面前贬低自家人。

    她将话题拉了回去,力图证明大王子与博彤二人真爱的可行性:“让我说,父母阻碍从来不是什么事。不说以前,便是现在,不过是两个人,一匹马,一道跑了,到了秋天再回来,那时候做爹妈的谁还有二话?”

    “这个念头更加不要有!”安佑当即道,“如今早不是部落的年代了,大王又改制,朝中又设立崇文馆,为的就是避免再回到部落分治的老路上去。如今讲的是父慈子孝,纲理伦常。你千万管住自己,看住博彤,不要做出傻事来。不然,我不知道事情会怎么收场。”

    这话说得颇重了。博夫人当即嗔了丈夫一眼:“我不过就是这么胡乱一说。”见丈夫面色未霁,接着道:“你且放下心。我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也知道你的小心,我不会乱来的。”

    话说到如此透,安佑方才相信博夫人是真正听进去了。他转圜了面色,夫妻二人又说了几句,这时内院管家来禀,称前院管家报有人持拜帖上门。安佑便起身入内换了衣裳,往前院去了。

    二次朝议时,在庾昭明的授意下,原本支持设立官学的大臣拿出了嘉善之策,高昌王听完此策,大加赞赏。当即便命定出细则来,若无他议,即可推行下去了。众臣工领命。

    事情终于可以无可争议的推行下去,高昌王很高兴,认为该做嘉奖。庾昭明这时不能再冒功,于是上前一步,称此举为丞相首倡。

    高昌王微微扬眉哦了一声,看向丞相。

    安佑也上前拱手笑道:“此事乃大王子举善在前,臣等才能缀补于后。”

    这一幕颇有朝廷一心,臣工和谐的意味。高昌王愈加高兴,连声赞好。

    退朝之后,庾昭明伴父亲来到书房。坐下后,高昌王先问:“先前让你去请教丞相,你不太乐意罢?”

    庾昭明没有说话。

    他不说,高昌王也知道自己这个大儿的意思,但他没说什么。他虽然看重丞相,却没有按着儿子去向臣子低头的道理,且这一回,庾昭明实在值得夸赞:“此事你做得很好。要做成一件事情总有诸多困难,并不因你是王子便一片坦途。不以自己的喜好行事,懂取舍,控方向,善权衡,综合种种才能成事。”

    又想起“授民以渔”这句话,当初庾昭明说出这句话之后,高昌王私下咀嚼许久,越琢磨,越有一种欣慰感,点头道:“这才是为君之道。君者,上授于天,下领民之命。虑生民之命,乃为君之根本,不可有半点玩忽散漫。立意在先,既是为君之道亦为君之术,如此权柄需得把住。唯有明目定心,时时警惕,才不致旁落。”

    庾昭明躬身领受。

    反复拉扯之后,事情终于有了定论,又得了父亲的夸赞,庾昭明心中却算不得有多么高兴:他入朝领事已有三年,但于政事一道,安佑总能让他明白自己该学的还有很多。从公来说,庾昭明知道这种差距不可避免,自己只要潜心学□□会有长足进步。但从私心上,他真不喜欢安佑的行事。

    这种公私杂糅的复杂滋味颇叫人不好受。

    博彤人虽走了,留下的涟漪却经日不散。虢丹每每想起当日博彤的模样,尤其想起她最后的那句话,心中便愤怒不已:她怎么敢如此洋洋自得?!又深恨自己怎么就让她就走了,该抓住她狠狠骂一顿。

    然而博彤已经离开了,再多的怒火也发不出去,直沤得虢丹五劳七伤,郁郁不平。

    这一日她同几位好友一同去登繁楼。席间一人提起博彤已然回赭石城之事,另几人皆不信,纷纷道:“她恨不能常住都护城,此回过来不到一月,怎么会舍得回去?”

    虽如此说,众人想起这些日子不见博彤踪迹,已然都相信了。

    “她家中不是指望着在都中给她相看个好人家,如何却回去了?没找到合意的么?”骠骑将军府小娘子惊讶道。

    常侍府小娘子笑道:“她的眼光自然要高些。”

    到底要什么样的人才入她的眼?众人一时眼神纷飞。

    常侍府小娘子又笑道:“如今张娘子走了,博娘子也走了,倒似约好了一般。”

    一个向西,一个回南,方向和时间都不一致,如何能算约好?不过说来张娘子当初走得确实很有些奇怪。

    便有人问虢丹知不知张昙为何匆匆离开。虢丹道:“自然为了她家的生意。”

    虢丹这个回答不能令众人满意。然而虢丹不愿多谈,况且确实如此,她也没有什么能多说的。

    年轻小娘子的联想能力丰富得多,心中其实早将张昙的离去与博彤挂上了钩。只是见虢丹不愿多言的模样,以为她要为张昙遮掩。况且张昙又是大王子的表妹,这层身份让她们也不能背后多做议论,骠骑将军府小娘子便道:“说来,张娘子也走了多日了。如今天气这么炎热,一路恐怕要吃不少苦。”

    “往西去这一路需经过安国,若昭阳大公主能劝住张娘子,那再过些日子便能再见到她了。”常侍府小娘子道。

    虢丹却知道张昙的性格:“她既打定了主意去,自然不会被半路劝回。”

    骠骑将军府小娘子与张昙的交往不多,却也赞同虢丹的看法:“张娘子人看着和婉,内里却有主意。”又道出去走一遭也好。“不似咱们,日日就只在这都护城内转悠。”

    这话说得彼此都笑了一回。又坐了一时便散了。虢丹同骠骑将军府小娘子一道慢慢在街上溜着马,后者道:“刚刚看你不怎么说话,心底有事?”

    虢丹闻言抖了抖缰绳,道:“我是觉得,那博彤走都走了,何必再说她?显得我们多忘不掉她似的。”

    骠骑将军府小娘子闻言笑起来,点头道:“你说得对。”

    因还有它事,骠骑将军府小娘子与虢丹半道而别。虢丹提着缰绳坐在马上慢行,虽然刚刚在人前说不必总惦念着博彤,然而此时一人独处时她却不能欺骗自己:此刻她脑子里全是博彤那让人恼火的样子。

    许久,她甩了甩头,告诫自己清心定性。然而一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一种惘惘的感觉忽然击中了她。

    天空之上,流云叫微风吹着,时时变幻,飘忽不定。她怅然的看着,只觉得心中那一点闲愁轻恨也似这微风流云,抓也抓不住,吹也吹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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