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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回御前街的路上,武珩道:“我不知今日长公主也会来见你,是我的疏忽,勿要见怪。”

    青年人总是更柔软体贴一点。张昙笑了笑,道了声“无妨。”

    次日,长公主设宴,邀请张昙与武珩。又次日,大王子于府中设宴。因张昙和武珩都是女子,他只略坐了坐,敬了一回酒便退席了,由大王妃代为招待;那头又送了一桌席面到御前街,由王府长史代为陪坐。

    如此过了几日。这几日里,一行人有时间便在城中闲逛。别的倒没有什么太大感触,倒是这哈尔达人信奉婆罗门教风气之盛,叫人咋舌。

    城中只算大寺就有三处,占地之广,寺庙建筑之精,即使算上西域各国大小寺庙也无出其右。寺庙大门敞开,随时接纳信众跪拜与祈求。除了这种日常的个人供奉行为,每逢三之日为公开讲经之时,到那几日,城中人一早起来便浩荡向三座寺庙而去,一路面容低垂沉默,满身虔诚,那连绵不绝,同向一地而去的背影有种叫人心惊的力量。

    有一回张昙同武珩说起这些景象,不由好奇那些口中默念有词一拜再拜的人到底在求什么。

    “求家人平安,求夫妻幸福,求钱财趁手,求免除困厄,求来世极乐...什么都可以求。”

    “这么多人,又这么多祈求,难道都能应验么?”

    应不应验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能把心中愿望说出来。武珩以为,婆罗门教之所以有如此多受众,就在于它提供了一个许愿之所。

    可张昙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理有不通:若只是为了说出心中愿望,却不求应验,那何必一定要去寺庙?树木山石不也可以任人许愿述说?

    这涉及到神主到底灵不灵验的问题了,“自然是灵的,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多人信服。”表哥的平安回来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但张昙仍觉得这个例子不充分。“我倒觉得只有每一人每一事的许愿都有回应才算真正灵验。若只是传教之初才显灵,那不免叫人怀疑当初显灵的目的和真实性。”她玩笑道。

    这话说得武珩一惊。她当即拉了拉张昙的手,让她不要再说,又匆匆向御前街而去。直到入了府,武珩才道:“质疑神主的话是不能乱说的。”过一时又道:“当年,表哥正是因为此,才被迫去国。”

    武珩是真的紧张:幸而御前街附近安静,若是在外城,张昙这话不知要引起多少冲突来。

    张昙默然,答应了武珩类似此语以后绝不再说。

    这一日,张昙等人正在附近散步,武珩使人来寻,说是大王子莅临,请张昙回去。待到时,只见前院堂前随从肃立,堂上武珩已陪坐一时了。

    张昙过去行了一礼,才知大王子的来意:先前给王室别院的信送到了,焉耆王回了信过来,邀请张昙一行前往别院。

    “自得了信,父王当即便想回朝,忽又偶感风寒,需得再静养一些时日。只是心中急切,因此想请张娘子前往别院好问一问舍弟情形。不知张娘子可方便?”

    能聊慰一位父亲的思子之情,自然不能推脱,张昙便应下了。大王子脸上当即露出笑来,向张昙郑重道了谢。

    这时武珩道:“我也同张娘子一道去罢。姑父既染病,我该去侍奉。”

    韬烺看着她,一时点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劳烦表妹替我代为尽孝。”

    图兰别院,焉耆王室别院,地处焉耆图兰道。夏季里,高原上热浪滚滚,酷热难挡,而图兰道气候凉爽。焉耆王每年都会御驾前往别院避暑,直至秋初才返回都城。这段时间便由大王子代为监国。

    如今既然有召,第二日一早,车架,行李,随行人员等便都已备好。张昙带了何罗,彭重,阮叔,文竹并东宫侍卫。这头大王子韬烺因需要监国,无法亲去奉疾,便安排了王府长史,两名医正,随侍人员并护卫一共二十余人,随驾前往图兰别院。

    从哈尔达前往图兰,若行快马,不过数日功夫便可到达。但若起车架,需得十数日才到。

    眼下正是夏季里最后的高温时节。张昙和武珩二人坐在车中。虽有车,仍然闷热难忍。好在二人年龄相仿,志趣也相投,很能说到一起,说笑谈天,倒也不难过。

    这一日,张昙忽见远方前方山上有葱茏之意,正诧异间,忽然眼前又闪现一片蓝色。那蓝色一闪而过,再看时竟不见踪迹。

    张昙再不相信是自己眼花,然而确实放眼望去,仍是干燥苍黄的山地。

    武珩正在午后的高温里昏昏欲睡。听张昙问她,她勉力往外看了看,道:“图兰靠海,一大片蓝色,应该就是海面。但眼下我们离海还远呢。”她说话向来有分寸,不说张昙眼花,只说实际情况。

    海?张昙想起当初武钲也提过焉耆靠海,当时不以为意,却没想竟是真的,就不知这海到底有多宽广。

    渐渐的张昙从空气里感受到了一丝湿润之气。从都城往图兰这段路,大半都是荒凉的高山。山上乱石纵横,难见草木。每日气温最高时,吸一口气都觉得滚烫。然而此刻她却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只从这一丝凉意来看,张昙已知道图兰果然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傍晚时分,车队进入图兰山谷。气温陡然凉快下来。山谷内外草木茂盛,光影横斜,鸟儿在林间婉转鸣啼。当树木掩映下一座占地宽广的高大建筑逐渐清晰时,这一趟旅程的终点到了。

    当日他们进入图兰别院后的种种琐细不提。入别院后,一行人洗漱整理之后,张昙便领着何罗,彭重以及阮叔同武珩一道前去拜见焉耆国王和王后。

    焉耆国王年逾六十,人有些浮肿,虽掌国数十年,但给人的第一感觉却极为和善。焉耆王后为继后,是韬姚的生母,纵使如今已近不惑,仍可见年轻时的光彩照人。

    武珩和张昙等人向国王和王后行礼。焉耆王向众人寒暄,又特别感谢张昙等人万里迢迢远赴焉耆,道:“我本要赶回哈尔达,却未想又感染风寒,倒劳各位又跑这一趟。”

    张昙道非常荣幸能见到两位尊者,此来焉耆一路,见国土之大而百姓安乐,礼仪谨然,可见大王抚育教化之功。又道来焉耆这一路有幸与二王子同行,此番能聊以安慰两位尊者的思子之情,自己倍感荣幸。

    于是便将如何遇到二王子,因何同行,到照城分别这一路情形都说了一遍。

    焉耆王后自张昙说起,便忍不住频频拭泪。焉耆王也沉默动容。

    待张昙说完,焉耆王打起精神感谢张昙一路对韬姚的照拂,又道已安排好宴席,给各位贵客接风洗尘。因他风寒初愈,体力不支,恕不能奉陪,便由武珩及别院近臣代为陪坐。

    张昙等谢过两位尊者。告辞退了下去。

    当日宴乐之事不提。

    只说第二日一早,张昙起来,站在院中,感受着难得的清新湿润空气。一时武珩也起来了,与她一道在庭中站了站,二人便相携着前去见焉耆王后。

    昨日落了一回泪,今日再见,王后面上已然有了喜色。王后留二人一道吃了早饭,席间问起武珩家人的近况,听说起她母亲如今仍在虔心抄写经文供奉时,沉沉叹了口气:“这个孽子,搅得多少人都不安生。”

    退出后来,张昙想起这抄经一事频见提起,问起缘故,武珩道:“总是表哥做错了,我们不过是想帮着弥补罢了。”何止她母亲在抄经呢?便是她,也几乎不曾间断。

    张昙如今已知焉耆国内婆罗门教势力之盛,但想起武钲身为焉耆二王子,却仍无法抵挡婆罗门教的锋芒,不得不避国在外时,不免生出一丝荒诞之感来。

    二人正要回去,这时焉耆王身边的近侍来传召,请张昙与武珩前往觐见。昨日只是初问大概,今日焉耆王想再问一问细节。

    焉耆王的风寒绵延十数日,到如今虽大好,却仍有些虚弱。张昙二人到时,大王子韬烺派来的医正请完脉案,刚刚退出。堂上,只有一名婆罗门僧人陪坐。

    二人行了一礼。焉耆王笑着让她们免礼。又为她们介绍了在座的这位婆罗门高僧。僧人慈眉善目,只是寡言少语。然而焉耆王已然垂垂老矣,长久伴随在这样一位年老而又握有最高权力的国王身边,即便僧人沉静少语,也令人注目。

    张昙随武珩向高僧也行了一礼,高僧双手合十,回了一礼。焉耆王又赐二人座。

    坐下后,焉耆王向张昙道:“昨日匆忙,竟未能好好感谢张娘子。若非张娘子,本王且不能知道我那不肖子的近况。”

    张昙道:“父子连心。二王子在外日久,心中挂念大王与王后非常。便是没有我,二王子也会想办法送回信来,以慰两位尊长之心。大王谬赞,我不敢当。”

    焉耆王闻言赞赏有加:“施恩不求报,张娘子有君子之风。”

    一个做父亲的,虽然话里话外都是不肖子,但心中自然是记挂的。张昙便将焉耆王关心的细节一一告知,又在照城时武钲如何要忽然离别的原因一一说了。

    武珩虽已听张昙说过多回,此回仍全神听着。

    当焉耆王听到张昙连韬姚当年为何要离家的缘故也一一细说时,不觉用因为年老而眸光淡黄无力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嘴角带出点笑来。

    待张昙说完,焉耆王叹息道:“我这二儿,最是性格顽劣,所以才犯下这错事来。实叫人无可奈何。”

    堂上一时寂静。过一时,一直静坐的高僧合十开口道:“有错若能改,善莫大焉。”

    焉耆王深受感动:“我主向来慈悲。”

    又坐了一时,焉耆王毕竟刚刚痊愈,面上不觉带出点疲色来。张昙与武珩二人便起身告退,焉耆王命人送了出来。

    回到院落后,焉耆王后的近侍奉谕旨来给张昙送谢礼。张昙也不推辞,道谢后收下了。又焉耆王的近侍来见张昙,称焉耆因多年无法与西域各国相交,此番张昙他们过来,想多问问西域情况。

    张昙与何罗商议定之后,将何罗推荐了过去。自此,何罗时常奉诏相陪,种种不必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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