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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她仔细看了颜色,又将那青色石块托出,感受着重量,接着又轻轻转了转,光在石头的表面上漫过,洗出端庄深重的蓝色。

    初步看下来,张昙已经有了判断,一种兴奋开始在心中跳跃。

    张昙还在看,博王后一旁浅提了一句“据说这石头千金难求。”

    不是奇珍异宝也不会特地送到自己面前,因此高昌王对博王后这句话并没有什么表示,倒是见张昙看得这么仔细,笑问了句“如何?”

    张昙抬头道:“若我看得不错,这该是一种叫金精的石头。确实价格高昂。”

    “哦?昙儿很喜欢?那便送你如何?”高昌王笑道。

    张昙倒真想顺口接下来,然而她笑着摇头道:“此为他人进奉给您,我岂可夺人所爱。不过,”她话音一转,“他日若是这宝石改成了首饰,少不得要请姑父赏赐我一个。”

    高昌王闻言向博王后笑道:“王后听到了么?已经有人替我们将这石头安排好了。”

    “听到了,那少不得便要安排起来。”博王后也笑道。

    如此说笑,气氛才算融洽几分。

    后来高昌王留张昙一起吃了顿家宴。席散时天色已经黑透,加之席上饮了一点酒,高昌王便命庾昭明亲送张昙回去。

    张昙谢过,告辞而去。

    殿外夜色深重而灯火通明。兄妹二人联袂走在空阔广场上。暗夜星光层层叠叠,无边无际,风声缭绕,让人仿佛行在虚空之中一般。

    夜风吹过,吹散了张昙原有的一点薄薄酒意。酒虽散,她心里的那点兴奋却还保留着,一路沉思一路嘴角含笑,竟一时无言。

    走了一时,张昙忽然发觉表哥好一时没有说话,转头看时,只见庾昭明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夜色笼罩了他,却又在他脸上留下朦胧光亮。这光照亮了他的脸,也照出了他的眉眼。

    白日看表哥时,只觉得他相貌明朗又不失细致,此时却忽然多了一些锐利和深邃。

    “看什么?”庾昭明没有回头,仍旧这么走着,一面随意问道。

    张昙轻笑了笑,摇了摇头。

    “刚刚一路都不说话,心里有事?”庾昭明又问。

    这个张昙倒想说一说。正要开口,一阵微风斜着过来,张昙鼻端忽然弥漫了一种奇特的,仿佛春水拍岸般若既若离的味道。这味道里既有熏香,更有酒气。

    张昙忽然意识到表哥的酒恐怕不少。

    她没回答庾昭明的问题,只道:“表哥,你是不是有点醉酒?”

    这点酒算得什么。

    庾昭明说没事,张昙却改了主意,道:“我确实是有事想和你说一说,但改日吧,改日我再入宫。”

    庾昭明本也是顺口一问,张昙既如此说他也算了。于是二人没有再说话,一路向宫门而去。

    到了宫门口,马车已在等候。张昙请表哥转回,有侍从跟随,她回去很安全,庾昭明自然不肯,道:“既说了要送你回去,必是要送你回去的。”

    说罢他扬手,侍从牵过马来。他先看着张昙登车,然后翻身上马,一声轻嘶,马蹄和脚步声响起,车动了,轻快地向前而去。

    很快到了延庆巷。院落门口灯火通明。庾昭明下马,到车旁接张昙下车。张昙请他进去喝一杯茶,庾昭明摇了摇头:“天晚了,你早点休息吧。”张昙应了一声,又让庾昭明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这是在城内,又有这么多随从。张昙不过是例行一句嘱咐,庾昭明也只是漫应了一声。然后转身上马,在侍从的围绕下,驾马离去。

    第二日起来,张昙想起昨日见到的那块金精时仍然心怀激荡,当即命人将阮叔请了过来。

    待阮叔过来,行礼坐下后,张昙便将昨日之事概说了一遍,又详细说了那块石头的情况,从颜色到质地到重量,一一描述。

    阮叔听得很仔细,听完之后,他也有了和张昙几乎一样的判断:那确实无疑,应该就是金精。

    “未曾想到啊,竟然在这里找到了它的踪迹。”张昙笑道。

    阮叔也很高兴,他是利落之人,当即道:“这金精既是那婆罗门法师奉上的,恐怕还得要找一找他们。老奴便走一趟?”

    自然是要去见一见那婆罗门法师的。张昙道了声“有劳”,阮叔便告辞退了下去。

    阮叔下去后,张昙心中的高兴激动仍无法抑制,她在屋内转了两圈,坐也不愿坐,正想要不要出门,忽然人报守备府小娘子到访。

    张昙便命请进来,不一时,那虢小娘子说着话早已走了进来。

    “听说你昨日入宫赴宴了?”虢小娘子见面就问。她生就一副高昌女子常见的健美,爽朗模样。身量颇高,便是张昙不算矮,也只将将及虢小娘子耳朵处。

    这十几日里来回各类宴席,张昙倒真交了两个说得来的朋友。虢小娘子算一个,不过就是见面不能好好说话,动辄便要互相嘲讽一番。

    张昙不答反问:“你怎知?昨日来找我了?”

    虢小娘子道:“未曾,只是昨日晚间听到你家门口的动静,故有此一猜。”

    昨夜门口的动静很大么?张昙不免疑惑。转而想到,延庆巷本就安静,夜间更加少有声响。昨日回来时虽无甚大动静,但响动毕竟是免不了的。然而她还要打趣虢丹,促狭道:“究竟是昨夜门口动静太大,还是你爬墙偷看来着?”

    虢小娘子一听,顿时如母虎下山,就要朝张昙扑来。正巧这时李嬷嬷带着文竹送来茶水,见状笑道:“虢小娘子和我们娘子感情倒真好。”

    李嬷嬷原是宫中旧人,虢小娘子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太多张扬,瞪了张昙一眼,放过了她。

    张昙笑着请虢娘子喝茶,又问她今日有何事。虢丹原本无事,见问便随意找了由头道:“我看今日天气不错,想喊你一同去城外骑马。”

    张昙本就想动一动,虢娘子的邀约正和她心意,当即点头同意,换了衣服,二人便牵着马,带了随从,出延庆巷而去。

    二人在城外骑了一会儿马,如今虽还是季春时间,白日里的阳光已很是猛烈。跑了一时,二人便觉得热得不行,虢娘子便提议去登繁楼坐一坐,歇歇凉。

    这提议自然好,于是二人便调转马头,转向城内而去。

    登繁楼坐落在城内纵横交错四方路口的一方,占地颇大,三层楼高,其内各色吃食,既有西域特色,又有东土风味,更难得一点,茶水好。算得都护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二人在店前下马,自有店内小厮上来接过缰绳,牵着往店后去了,接着二人便被殷勤引入了店中。

    二人点了些细巧糕点并干果,又命煮了一壶奶茶,就着风,慢慢剥着干果,说些闲话,颇为自在闲适。

    两人闲谈了一回张昙小时候跟着父亲在东土游历的往事,又闲聊了一回即将开幕的捷尔金节,忽然虢丹道:“到时候,估计会有很多人来呢。”

    人自然是很多的。如今都护城内外一日比一日热闹,也一日比一日嘈杂。然而张昙感觉到虢丹的话别有深意。

    她微微挑眉,看了一眼好友,直接问:“有你不喜欢的人要来?”

    虢丹一张眼睛霎时睁圆了些,她未想到张昙如此敏锐,却靠着凭几强自道:“我若不喜欢,来不来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说完又忽的一笑,“倒是我猜,会有你不喜欢的人来。”

    这话就胡搅蛮缠了,张昙知道多半是她说中了虢丹心事,因此虢丹才这么混不讲理。她一笑,也不再继续分辨,道:“反正再不到十日捷尔金节就开幕了,到时可看一看,到底是谁不喜欢的人来了。”

    虢丹轻“哼”了一声,扭头看着窗外,双眸因为印着流动的白云而明明硕硕。

    午后熏风最是让人昏昏欲睡。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说了什么风一过也就忘记了。看看日头没有那么烈,二人重新打起精神,叫人结了账,下楼上马,懒洋洋的往回走去。

    出登繁楼向北去,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却见前方围了一圈人。不止闲客,便是过路挑担牵马的也停步不前,伸长了脖子往里望。张昙她们因骑在马上,又往前走了几步,自然占高看远。

    打眼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圈中的两位学子模样的少年人,约莫十五六年纪;再一眼,便是一个合十半垂头的波罗门僧人,最后是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子。那小孩子估计不过十岁,一手叫一位学子紧紧握着,另一只手并半边肩膀都被他母亲护在怀里。

    只听那学子道:“母子连心,你如何就忍心叫自己孩子随这僧人去?可知子不养,父之过。这么小个孩子,你不管不顾,只将他往外推,良心可安?!真是枉为人母!”

    那孩子母亲应不过三十左右年纪,面孔却早已没有了容华,只有满身憔悴。她受了学子这一番指责,估计心中也知道自家不对,一手护着孩子,一手只是捋着头发,试图将那些乱发捋得平整些,苦着脸并不发一言。

    中间的孩子仰着脸,呆呆看了学子一时,又惶惶然靠紧了母亲。

    倒是旁边有人看不过眼,替这妇人帮腔道:“小先生,世道艰难,若不是养活不了,谁愿意亲手把孩子送出去?再者,跟着这位师傅,吃饭穿衣总是不愁,甚或将来能由师傅们推荐,到哪个商队里谋一碗饭,这不就有个活路了吗?”

    然而这一番帮腔招到了学子更激烈的反应,那位紧握着孩子手腕的学子激昂道:“父养子,子养父,乃天理伦常。若因一时困难,便抛子弃女,天理何存,伦常何在?!”说罢又苦心道:“孩子只需养大,将来自有他的前程。何须学商做贾,往来不定,奔袭千里,忍受这颠沛流离之苦呢?”

    几年前,都护城中设立太学,不止招收国中各勋贵官员子弟,平民子弟中聪颖有天分者亦得以入学。各学子之饮食起居,自有专人照料,一概不需他们担心。王廷如此重视,这些学子又风度翩翩,卓然傲立,国中之人虽大半不懂这些学子们到底在学什么,心底对他们却如对官府一般的尊敬。

    学子话都已说到如此,众人也哑口无言。那妇人牵着孩子,草草向学子行了一礼,埋头领着孩子走了。

    苦主走了,围观的人自也渐渐散了。只那僧人仍垂头合十立在当地,那学子瞥了他一眼,一甩衣袖,拉着同伴自也走了。

    堵着的路口终于疏通,随行人牵着马笼头往前走,走了两步,虢丹却吁停了马,随即命人拿出一袋子钱,交给一随行道:“赶上去把这袋子钱拿给那对母子。只告诉她听,还是多顾念孩子为上,余下不要多说。”随行领命,追着那对母子去了。

    虢丹做了好事,却似有些不好意思,笑向张昙解释道:“那学子道理说得极对,只我看这那对母子实在......”她想说看着实在是穷得很,恐怕生活艰难异常。话在她嘴里转了一时,却并找到好的表达方式,索性直接道“我只觉得道理虽好,却还要辅以救人之所急。”

    张昙却不知虢丹原来如此心善,又如此体贴人情,便朝她拱了拱手,道:“虢娘子高义。”

    虢丹只以为这是打趣,佯装要恼,张昙赶紧一叱而出,二人笑着追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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