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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除夕过完是元旦。这日一大早,各勋爵大臣和命妇们入宫朝贺高昌王和博王后,恭祝新年。

    博王后头戴一定新制的珍珠冠,在高盛宫后殿接受了各宗妇和命妇的拜见和祝贺。

    当年四月,大王子庾昭明和虢丹正式完婚。

    庾昭明是无可争议的储君,婚礼自然声势浩大,连远在西域最西端的曹国也派人前来庆贺。

    曹国不仅送了贺礼,还当面回复了去年高昌王廷去信询问之事,并额外告知了自己查到的张昙一行的关所记录,“自我等出发之时,尚未有任何入境记录。又遣人去照城查了记录,倒是有出入境的记录,但张娘子一行却是向西出境,至今未回。只是我等有些好奇,不知张娘子一行西出是去了哪里。”

    原来去年庾昭明遣去接应的几人,在曹国逗留了一段时日。曹国不知怎么得知了他们的来意,特意去核查了一番。

    都说曹国倨傲心大,今日看来,却也知道怎么做事。只是,却不该选择在高昌宴请五姓国使者的筵席上来分说。

    原本热闹的筵席一时安静下来。

    从照城再往西,那自然就是过葱岭,往焉耆去了。

    十数年前曹国与焉耆那一场恶战,在焉耆铁蹄之下,曹国节节败退,幸得石国,康国出兵协助,才共同将焉耆从曹国国土上打退。那一仗,是曹国不可忘记的耻辱,也是未曾磨灭的泛着血光的记忆。

    在一片安静中,高昌王道:“多谢使者带来的消息。去年,我那侄女在捷尔金节上谈了笔生意,据说照城有售,因此他们往照城去了。生意人么,逐利而生。原本以为当年可转回,却未料一直不见踪迹,我同他父亲都着急,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形。因此去年派人前去接应,却一直未接到人。原想,若是他们已然在贵国,只是受阻于大雪,我们自可放心。岂料贵国也未有他们的消息。如此说来,更叫我担心了。”

    听到高昌王堂而皇之,毫不避讳,曹国使者心中冷笑:他们曹国与高昌,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虽说同属西域,也有同盟之说,可实在脾性不和。原本各自管好各自也够了,可如今高昌的手未免伸得太长。

    曹国禁止焉耆商人往来西域不是一年两年了,如今高昌王却公然派商队去了焉耆。

    “如今焉耆与我国颇有生意往来,未知张家是要做什么生意,不妨说来,我们可一同参详。”

    高昌王笑道:“具体什么生意,这是他们生意人的事情,我没有过问。不过,我想往来西域的都是规矩生意人,总是做点规矩生意罢。”

    这回小舅子结婚,安国王因此携妻子庾昭阳一同亲来道贺,这时笑道:“不论做什么生意,都是在白山北道这条商路上。走这条商路,自然就守这条路的规矩,这是没得说的事。”

    曹国此番派使者来,只为敲打,倒并非为了翻脸。既然高昌和安国都提到了规矩,曹国使者倨傲一笑,高抬贵手,不再追究,这话题终于揭了过去。

    庾昭明和虢丹的婚礼,大宴宾客十日。各国使者诚心祝贺,也足足在都护城呆了半个月,才告辞回去。

    送走曹国使者后,丞相安佑回宫复命。高昌王怒形于色:“曹国竖子敢尔!”

    选在高昌储君大婚之时当众质问,无礼至此,真当他高昌无人?!

    书房内一时无人做声。那日曹国使者当众质问,其后高昌王虽言笑如常,但众臣皆知他其实气恼非常。

    素来只以为曹国与乌孙那等在草原上游离不定的蛮族相邻,所以沾染些野蛮习气。这回看来,何止野蛮,竟是自高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安佑早知高昌王会有此一怒。他从礼部调阅了何罗寄回来的几封信,又从兵部调阅了关于曹国的记录。此时,将整理后的曹国近况呈了上来。

    曹国占据白山北道的最西端,其国土之西,便是千里草原与沙漠,那是乌孙人的地盘。曹国与乌孙两代联姻,现任乌孙可汗便是曹国公主所生,而曹国的二王子,其母也出自乌孙。

    两族联姻,始于当年曹国与焉耆一战。从当时看,曹国败,焉耆胜。曹国赔以重金,牛羊,并割让照城,才换得了焉耆退兵。那时曹国在葱岭上几无立足之地。

    然而所谓福祸相倚,曹国后来居然在一片绝望之中渐渐走出了一条路:控制照城,堵住焉耆商人东出的路;联姻乌孙,断掉了焉耆北出的可能。不过十数年时间里,胜负颠倒。

    文书之中关于焉耆只有寥寥数笔。

    安佑其实猜到如今的曹国恐怕从焉耆身上赚取了大笔钱财,只是不能确定数额。如今看曹国对张家商队一行前往焉耆如此紧张,便知猜测果然不假。

    高昌王将文书中关于焉耆的一段又看了一遍,然后放在了一边:资料其实很是表面,毕竟高昌与焉耆有万里之遥,又隔着一个曹国。

    若是张昙此时在就好了,可惜至今没有他们的消息。

    然而纵使信息不够,高昌王根据如今情势稍作推断,便知焉耆国内的状况恐怕堪忧。

    “如此下去,若曹国吞并了焉耆,该当如何?”高昌王问。

    甚至不需要吞并,只要死死控制住,使焉耆财物尽为其用,就等于又多了一个曹国。届时,葱岭两端合为一体......

    书房之内众人悚然一惊:若果真如此,那么白山北道的西端,将崛起一个庞然大物。

    如果西域的东端和西端同时有两个庞然大物遥遥相对。到那时,高昌将如何自处?

    虽然是新婚,但庾昭明几乎没有半点空闲留给绮丽霞思:曹国的狂妄,让高昌上下都意识到,必须要拿出一个对策来了。

    给国舅嘉醴公送行时,嘉醴公问起女儿张昙的归期。庾昭明并不知道表妹的归期,但他知道舅舅这一问,必然是因为听到了些曹国使者当众质问的传闻。

    “舅舅,您放心,表妹必然会平安归来。”这是庾昭明的保证。

    嘉醴公近年来也因旧疾,消瘦得厉害,好在他的相貌并未因为疾病而变形,倒让他的消瘦有了两分仙风道貌。

    他自然相信庾昭明的保证,正如当年他相信高昌王一样。他拍了拍庾昭明的肩膀,转身登车离去。

    看着舅舅的车架远去,庾昭明矗立许久,才转身回城。

    在高盛宫前殿的书房内,高昌王召集丞相,庾昭明并几位近臣再议曹国之事。

    曹国,如果顺着当前情况往下推断,其吞并焉耆当无可争议。问题在于,高昌将如何办?

    该如何办,只要想想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就知道了。

    高昌固然不愿与东土太近,但同样不能容忍这西域再出现一个实力强于自己的国家。

    如今东土待高昌固然有礼,但这种客气向来依形势而定,不能作为千秋万代的保证。毕竟,一个人的心性尚且不敢高估,更不敢高估异国政体的道德:如果曹国崛起,东土势必会在裂缝里埋下种子,生根发芽。

    因此,最好的状况莫过于维持现状。要维持现状,根结只在曹国和焉耆。

    可问题在于,不论是曹国还是焉耆,高昌似乎都没有可以就手的地方。

    “为今之计,先要保住焉耆的一口气。”安佑道。不必要与曹国硬碰硬,只要让焉耆有一线生机,就可以推迟曹国的吞并。甚或,将来若是焉耆缓过气来,或许还能牵制曹国。

    如此想来,张家确实在无意之间替高昌走了一步先手。若是焉耆王廷大胆一点,留下张昙一行,高昌更可以顺势施力。

    就不知焉耆有没有这个胆量。

    然而这个想法不能宣之于口。毕竟,先不论张昙的身份,只说她一个女子,能先走出一步棋,已然超出预料,若再指望让她以身涉险,要在座之人何用?

    “白山南道。”庾昭明忽然道。

    焉耆如今就困在货出不来。货出不来,钱就进不去。白山南道虽然险恶难走,但总是一条路。

    当年不是没有焉耆商人自南道而来,但高昌因为北道同盟,将所有南道而来的焉耆商人都挡在了边境之外。如今该如何让焉耆知道这是条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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