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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屋内燃着两个大火盆,博彤穿一件锦绣短袄,下着一条宽腿杏黄洒金裤,裤子很厚,却因为系着腿,看起来玲珑动人。她并未梳妆,一头秀发半堆在耳畔,正坐在窗前就着日光看家信。忽然湖金走进来,送来一封小笺:庾昭明约她今日下午在小憨园相会。

    两封信,一封叫人忧中有喜,一封叫人喜中有忧。其中百般滋味,只有她自己体会。

    小憨园里面的小阁上,湖金蹲在地上烧炉子煮茶。阁内厚帘帷低垂,窗户半掩,极力想将寒气隔绝在外。

    博彤盘腿坐在榻上,手指缭绕着佩玉上的流苏。忽然听得楼梯传来脚步声,又听见湖金请安之声。博彤循声看过去时,正巧庾昭明掀帘,走了进来。

    博彤披着一件厚毛领斗篷,衬得一张脸好像风中的芍药,花色秾丽,却惊风畏雨。

    冬日里看人如陷毛绒之中时,总叫人有一种格外的心软。

    庾昭明原地站了半天,看了许久,才走到博彤面前。博彤仍坐着,仰脸看着他。庾昭明低头看着博彤,伸手去抚摸她的脸。他的手上残留外面的寒气,博彤侧了侧脸,庾昭明却握住她的脸颊,俯身低头亲了下去。

    “家中让我回去过年。”博彤将手放在庾昭明的手掌里,“派了人来接我,这几日就该到了。”

    庾昭明握住博彤的手:“何不留在这里过年?”

    “在这里怎么过年?孤家寡人一个。到时候你们一家子和乐,我一人独守凄凉。我不要。”

    “过完年还过来罢?”

    博彤闻言斜睨了一眼:“过来做什么?看你成婚?”

    庾昭明的大婚之礼,定在明年的四月。

    这样的博彤叫人近不得也远不得,庾昭明将博彤抱紧,将她又往里带了带。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庾昭明的婚事是绕不过去的事。

    博彤早已接受这一事实,时不时拿这个事来刺一刺庾昭明不过是故意而已。她靠在庾昭明怀里,感受着温暖,然而她不能忽略脸上所感觉到的那一缕寒风。

    每一年的除夕夜,宫中都要举办宫宴。一年到了尾声,君王要犒赏抚慰众臣,众臣工要赞颂君王贤明,国家富足安宁,总有一番热闹昌盛景象。今年也是虢丹作为未嫁女在家中过的最后一个年。

    因为父亲和母亲晚间都要入宫领宫宴,往年一家人中午就把年饭吃了,然而大人们入宫,他们三个孩子自在家中守岁。但是今年不一样,博王后早早和虢夫人商量好了,让虢夫人带着虢丹下午就先入宫。

    于是虢家早早吃过年饭,虢夫人就带着虢丹登车,往宫城而去。

    到了高盛宫后殿,虢丹行过礼,就被博王后拉了起来,笑道:“今年是你在家中过的最后一个年,结果我还把你拉过来,心里怪不怪我?”

    这怎么能怪?虢丹虽然年轻,却知道博王后是好意。虢夫人也从旁道:“娘娘能时时想着她,是她的福气。”

    “我只是想让小娘子给我帮帮手,让我好偷偷懒罢了。”博王后笑道。

    今日宫宴,虽是做熟了的事情,也有许多事情要留意。领过一杯茶后,博王后便带着虢丹去皋兰殿,看过座位秩序,然后又命内廷各有司女官将各司筹备事宜和情况一一报来。最后,命内礼官将今日宫宴流程详细道来。虢丹立在博王后身旁,跟着听了。

    这些事情做下来,大半个下午便过去了。

    博王后领着虢丹回到高盛宫后殿,赐座后,博王后笑问虢丹走得累不累。虢丹起身道不累。

    “那你比我当年强。当年我嫁进来不久,就赶上除夕宫宴。那是我第一回操持,什么都是现学,唯恐哪里做得不好,日日都挂着这些事,以至整个新年都昏昏沉沉。”

    虢夫人道:“娘娘将一切事情都处理好了,她只跟着看一看,听一听,并不费半点精神。如何比得上娘娘当年以新嫁之身,一应独立操持的辛苦?”

    博王后笑道:“夫人正说到我的打算上了。当年大王虽请了宗正夫人从旁提点,可新妇么,哪里免得了辛苦。所以我想着今天干脆把小娘子请过来,先从旁看一看,说不得明年我就可以松手了。”

    虢丹面色忍不住发红,听母亲笑道:“她年纪小,经历少,往后还有得请娘娘提点照拂呢。”

    长辈们谈这些是很自然的事情,虢丹知道自己也该自然些,可到底有些羞涩。

    好在博王后不再打趣虢丹,她看了眼环銮,见环銮轻微点了点头,便向虢丹道:“眼下没有别的事了。宫宴还早,虢娘子若是无聊,可四处去走走。”

    虢丹在这宫内还不敢乱走,要走,唯一能去的大概也只有东宫。她便告退出来,在殿外站了站,到底慢慢向东宫而去。

    东宫之人早已知道虢丹的身份,见她过来,恭敬的将她迎了进去。明天就是新年,东宫内颜色一新,灯笼早挂了起来,桃符也更新去旧,虽秩序谨然,但人人脸上都有笑容。

    因庾昭明在后院,博彤直接被领到了后院正堂。管事的曹嬷嬷领着人上来向虢丹行礼,又命人去请大王子。一个身姿颇有些袅娜的宫女端了茶来,又低头退到了一边。

    这是虢丹第一回踏足东宫。

    仿佛一头第一回踏上雄狮领地的母狮子。其时东宫内人声罕闻,虢丹端坐其位,心里不知怎的就浮起了这个比喻。这个念头莫名其妙,却叫人忍不住嘴角微微含笑。

    恰在此时,一声唱礼声响起,大王子庾昭明出来了。他穿了一件玄色大氅,里面是雪青厚长袍,头发束起,虽没有戴冠,但这一身已是很正式的待客装扮。

    宫人低头行礼。虢丹也向庾昭明行礼。除了湖心亭那次,这是她第二次如此近的面对庾昭明。

    “虢娘子请起罢。”庾昭明道。然而转瞬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冷淡,于是又向前一步,虚托了虢丹一把。虢丹顿时感到一种松柏香气迎面而来,如高大山谷青松间吹下来的风。

    虢丹站直了。庾昭明将她送入座位,自己转身坐下,问虢丹是不是来参加宫宴。

    虢丹道是,“娘娘说,让我先来看一看,学一学。”她说时,脸又忍不住微微一红。

    庾昭明点了点头:王后总是很细致妥帖的。

    两人如今虽然定了婚,但实则二人往日的交道实在太少,如此相对,竟一时想不起什么话题。最终,还是虢丹提起了庾昭明先前前往西域各国之事,“一切都还顺利么?”

    “很顺利,”庾昭明道,“在康国境内便接到了武威使者。”

    “那可有张娘子的消息?”虢丹又问。

    “表妹估计要明年才会转回。”

    虢丹点了点头:明年,过完今天就是明年。张昙应该是快要回来了。

    这个话题说完,一时又冷了场。虢丹开了第一个话题,庾昭明自然要负责起第二个话题。

    “虢娘子,你来时我正在做一样东西。有没有兴趣随我去看看?”他也没有什么好的话题,便顺口问了一句。

    虢丹当然有兴趣。当下起身,随庾昭明一同向书房而去。

    书房内,入眼便看见当中摆着的一方书案。案角摆着一只瑞兽炉,正袅袅吐着烟。两面墙靠立着书架,架上摆着书册和珍玩。右侧立着一面大屏风。墙上支着一面大窗,照亮了这书房内大半地方。

    庾昭明带着虢丹绕过屏风,再往里走,才知里面还有空间。

    其内也被天光照亮大半,然而四角又燃着点着烛光,两种混合的亮,叫屋内有一种朦胧之感。

    屋内正中也摆着一张大案。这件大案上比旁边的书案要凌乱得多。

    虢丹见这案上乱七八糟又是笔墨纸张,又是各类工具和石头,好似还有好些小块金银,不由惊讶。

    庾昭明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件东西来,递给了虢丹。

    “偶然得了块石头,命工匠做了,这两日拿了过来。本想派人送到你府上去,今日你来了,正好给你。”他道。

    虢丹接了过来,是一件坠心。

    镶嵌着蓝色宝石,底座是明亮的金。宝石与黄金交相辉映,仿佛晴好明晰的天。虢丹慢慢旋转着坠心,宝石的光芒在细尘毕显、光线错杂的室内隐隐约约闪烁。

    她笑起来,“谢谢大王子,我很喜欢。”

    这书房内空间不算大,因此很轻易能感受到对方的真实情绪。庾昭明笑了笑,道“喜欢就好。”说着转身去架子上寻一个锦盒,好给虢丹装起来。

    虢丹一手握着坠心,忍不住在庾昭明身后用手握了握自己的脸。不好直勾勾的看着庾昭明,便转而四下看起来。眼睛一扫,看到案上的铜钳上还夹着一个东西,好似也是一个坠心,只是不止红色宝石颜色暗淡,便是底座的金色也晦暗不明,仿佛沾染了炉灰,淬不干净,该是还在打磨。

    虢丹一瞥之后收回目光,然而视线移转间,忽然觉得眼角有隐隐火光一闪,再细瞧去,那红色光亮却又不见了。她上前一步正要细看,庾昭明已找了个锦缎盒子来,他将蓝色坠心放进去,递给了虢丹。

    虢丹接过盒子,指着那件铜钳上的东西,“也是要做坠心吗?”

    庾昭明道是,“这石头颇有些杂质,正在琢磨样子。”

    “我今日才知道大王子原来喜欢自己做首饰。”虢丹想了想,还是觉得想象不出来,只能道:“实在有些想不出来你做这些时会是什么样子。”

    这话说得有些情意在里面。

    “一点小小癖好罢了。近来无事,才有功夫琢磨。”庾昭明说着,将虢丹引到了外面。

    侍女重新换了茶上来。

    虢丹不好在这里呆得太久,又坐了坐便起身告辞了。庾昭明送出堂外,看着虢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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