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甜贞

    付矜瑜上班后，也不忘继续折腾。之前她收集来的东西几乎都派上用处，院儿的角落里还有几块泡沫一直放着还没排上用场，思绪一转动，付矜瑜画图声称要靠自己造一台冰箱。

    对他媳妇儿这话，程可则听听就算了，哪是靠她啊，明明是练他，反正也拿她没办法。

    带着她画好的图纸和几块泡沫去了团部，程可则又从团部工具室捡了些边角的铁块，叫了方野打下手，利用四五天的业余时间，到底是把手工铁冰箱生生造出来了。

    方野：老程，这能行吗？人家城市里那些冰箱可是要用电的。

    程可则：原理应该没问题，古代便有这东西。过几天从船舰上取些碎冰回来试试就知道了。

    方野：我说呢，咱们这边那么热又没有冰窖能制出冰来，原来，你小子早就打好注意了。

    又等了十来天，战友从一艘护卫舰上取了一些冰块回团部交给程可则，放进了那台不用发电的大铁块里，他又把两个灌满水的军用水壶放了进去，关紧门便走了。

    开完会回来，打开一瞧，水壶触手冰凉，制冷成功了。

    跟过来的方野抓起一只军用水壶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了几大口：诶，过瘾，这东西不错，老程，你有两下子啊，生造了台冰箱出来，就放在咱们团部吧，这边夏天长，咱们回来也能喝上冰镇的冷饮水了。

    程可则：行，咱们先用一段时间，试试稳定性。程可则心想，反正媳妇在家也不知道。

    消息传出去，程可则这里不断有战友过来存水，取水，这台自制冰箱得到了全方面的一致好评。

    某天，在一次团部会议上，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某政工干部犀利地指出：大家都是高级干部了，不应该存在享乐主义思想，贪图享乐是要不得的。个人建议程团长弄出来的那台冰箱应该搬离团部。

    在坐的干部不由得纷纷倒抽一口凉气，这话是直接针对程可则啊。这段时间里他们大多数人可都去程团长办公室喝过冰镇的凉水。

    齐刷刷的目光集中扫到程可则的身上，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只见，程可则点点头表示：可以。

    会后，程可则叫了两个战士将冰箱抬走，送去他家里。

    不知道情况的付矜瑜欢欢喜喜地收下冰箱，请两位战士将其放到厨房 ，便开始自制各种冷饮。当晚，程可则回到家，媳妇儿热情的像只小蜜蜂似的迎了上来。

    没一会儿，他便喝上了媳妇自制的冷饮木瓜汁，很是熨帖。

    他告诉付矜瑜，尽管使，碎冰不缺。付矜瑜自是十分开心。

    军民渔水情啊，付矜瑜是受益者，她和周围村庄渔民的关系处的融洽，当地的各式水果椰子、香蕉、荔枝、木瓜、芒果、龙眼、菠萝、山竹等等，如松鼠搬家似的储存了好多好多。

    这以后从“乾坤屋”偷偷过渡储存在大冰柜的东西，便不会受限了。

    ……

    到图书馆上班四个多月之后的某一天，付矜瑜和同事坐在食堂一角，正准备低头吃饭，她发现自己闻着刚打来的带鱼烧茄子有些难受，便不作声地将饭菜送给同事，重新去食堂窗口打了一份素菜随便吃了几口。

    洗好饭盒，转身去到学校的医务室一检查，怀了。

    程可则早已不再贴药膏，他的身体越来越轻盈生龙活虎一般。虽说转了海军，当下首要是学习海军知识，只他坚持着站桩和跳桩的习惯，粹炼下盘的功力。他现在一脚踢出去，厚重的沙包能应声裂开，腿上的力道越来越凛冽。

    突然一块毛巾朝着他的肩膀扔了过来，程可则反手接住，见是五团长郭秀魁。

    程团长，别练了，快回家看看，你媳妇儿怀孕了。

    程可则已经习惯战友之间的相互打岔儿，他边擦汗边说：老郭，你又是打哪儿听说的闲话。

    郭秀魁：我爱人在学校的医务室做医生，她告诉我的。

    你媳妇今天中午去医务室做检查了。

    见他不像开玩笑，程可则一溜烟儿跑回家，跑出一身的汗。特意请了半天假回家休息的付矜瑜在屋里听到动静，刚走出屋就和程可则在小院儿里遇上。两个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只有圈在鸡笼里的小鸡苗发出叽叽叽的叫声。

    媳妇儿，你……你有了？

    见他想冲过抱抱自己，付矜瑜赶紧伸出手臂叫停，她可是洗好澡了的。诶，你别过来，瞧你一身的汗，快去洗洗。

    一米八几的大汉子咧开嘴笑得像个三岁的小孩儿：好好，我去洗，我去洗。

    程可则洗漱出来，见媳妇儿坐在餐桌边埋头吃东西，也挨着她坐下：

    媳妇儿，你这吃的什么呀？

    牛奶炖鸡蛋。

    小时候妈妈经常做给我吃的，今天突然想吃它，跑到服务社看到有牛奶就买了一些，用鸡蛋、糖、牛奶，隔水炖8分钟即成。

    付矜瑜挑起一勺子喂到他的嘴边：你尝尝。

    程可则张开嘴填入口品味儿：香，甜，软滑软滑的。媳妇儿，你不会是想家了吧？

    付矜瑜自从知道自己怀孕，既高兴又平静，她轻轻摇头对他露出一个浅笑：

    没有。

    你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我只是有些想念去世的爸妈了。

    父母相继去世后，付矜瑜的家就没了，父母留给她的那套大别墅是永远的念想。前几年黄伯父黄伯母的家是她的家，现在有程可则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媳妇刚怀孕，正是最感性最脆弱的时候。程可则摸摸她柔软的头发，柔声说：那要不，我带你回我们山东老家一趟。咱们结婚半年多了，还没回去过呢。

    嗯~不要，不习惯的。付矜瑜连忙摇摇头拒绝，她可不想没事招事儿。

    程可则挪挪椅子离媳妇儿更近一些，凑近她问：怎么不习惯了，你从广州到海南，不就挺习惯的。

    付矜瑜还是一句话：不要。

    程可则以为她害羞，便宽慰地说：怎么，小媳妇怕见公婆啊？

    付矜瑜低着头继续吃甜品，抬起头问他：那你说说，要去了那边怎么洗漱、洗澡、上厕所啊？

    娇气，就为这个？

    程可则知道媳妇儿爱干净，做点啥都得先洗手、夜夜要洗澡、衣服日日换、被单三五天就得洗一回……倒没想到她会以这个情况拒绝和他回老家，乡下条件有限，估摸着就算再过几十年怕也未必能如城市那般讲究卫生。

    不敢看程可则的眼睛，付矜瑜的头越趴越低，闷闷地说：嗯，生活习惯太不一样了。

    媳妇儿，你这样可不行，我们乡下虽然条件不好，但是人善良，热情……

    程可则说罢一通，没得到回应，很快他便听到一下、两下吸鼻子的声儿，媳妇儿的头都快趴到碗上去了，这是……

    他轻轻摸了摸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张布满泪水的小脸儿露了出来。

    媳妇儿，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付矜瑜吸着鼻子哭叽叽：逼我也不去。

    程可则一把将她抱到腿上环抱着她，哄道：怎么就论上逼这个字了，媳妇儿，你是我的心尖尖，我哪舍得为难你，嗯~别哭，别哭……

    付矜瑜把身子扭股花似的：就不去。

    媳妇儿怀孕，他们就要有孩子了，这是多高兴的事啊。程可则想带媳妇回老家看看，真是他的本心。

    程可则搂着媳妇儿哄道：好好好，不去，不去。

    颇花费了一番工夫，才将她慢慢哄好不哭。

    付矜瑜懒懒地坐在他怀里，轻轻推了推碗说道：程可则，我吃不下了，这半碗你吃吧。

    程可则搂抱着媳妇儿，一点不影响他端碗：好，我来打扫。不过，媳妇儿，下回做大葱炒鸡蛋呗。

    付矜瑜一下被他逗乐，还挤出一个小鼻涕泡，害羞地将脑袋歪到他的肩颈处，声音还是闷闷的：好啊，我知道你爱吃那道菜。

    ……

    之后，程可则再也不敢拿回老家的事招惹她。

    很久之后，偶然间，他陪着小心斗胆问了一句，那天在餐桌边为什么哭？

    人家说：谁让你凶。

    程可则倒吸一口气：无语凝噎！

    ……

    山东，泰州。

    程怀林在自家门口接过邮递员同志送来的信，签收后，当即便拆开看了起来。

    程山则浇完地回村，刚好要回院子便凑过来问道：爹，可则来信了，上面说了啥。

    他们家就他二弟在外面当兵，除了他会来信，就没别人。

    程怀林看罢信件，抬头看着大儿子说：好事，老二媳妇怀孕了，老二就要有后了。

    程山则自己识的字也就一箩框，和他二弟在家那会儿差不多，如今他还处在看信不全偶尔靠猜的阶段，他俩回到堂屋坐下：

    哎呀，这真是好事呀，让娘今天加个菜，您再喝两盅。

    天暖了，四岁的程至勇带着两岁的妹妹程军花蹲在院子里玩搓泥巴过家家，亲哥哥带着亲妹妹，玩的好着呢，不吵也不闹。

    拋下两个儿媳妇，范素芝笑眯眯地从厨房走出来，先到院里瞧了瞧老大家的两个孩子，见他们玩的好好的，便也凑到堂屋来听听二儿子寄来的消息：今天有喜，刚好老三也在家里休班，给你们爷几个整酒菜。

    程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暂时还没分家。

    程山则结婚七八年，他的三儿一女早就会打酱油了。大儿程至兵和二儿程至学到了学龄上了学，他孩子这一代是真正的赶上了好时候，都能正经学文化。二弟可则来信也时常交待，程家的孩子们一定要让他们上学学好文化。

    程山则坐在旁边，将二弟的信重头到尾又看了看，抬起头问：爹，芳芳也定亲了，等成亲的时候，可则带他媳妇回来不？

    程芳芳坐在自己屋里准备自己的嫁妆，正在绣枕套呢，屋门开着她隔着窗户往院里喊：

    我二哥回来不？

    估计是听到了母亲刚才说准备酒菜的话音，在家休班的程以则脖子上挂着他二岁多的儿子程至威，从自己屋里走出来站在堂屋门口插话，问道：对呀，爹，我二哥要是能回来撑场面，那咱们的脸面就大了。

    芳芳要成亲的消息一早就写信告诉老二了，程怀林见这封信上没提，便给家人们说：

    信上没说回不回。

    老二多忙啊，又要带兵，还要上学。

    他媳妇还怀孕。

    依我看，他能不能回来，挺悬。

    程芳芳放下活计，同她三哥一样站到堂屋门口，脸上显得有些失望：

    啊？

    爹，连我结婚，我二哥都不能回家一趟啊。

    程芳芳接着说：前头那个村子里，也有个战斗英雄，叫姚连方的，人家前段时间不是回家探亲了嘛，听说人家还在家里定了门亲呢。

    程怀林瞅了闺女一眼，轻斥道：小妮子，姚连方是什么级别，能和你二哥比吗？

    程以则扭过头看了看妹妹，扶稳脖子上乱动的儿子，接过话头说：是个英雄连长吧？反正那家人的门口和咱们门口一样，都挂着光荣军属的牌牌呢。

    程怀林一听，脸上露出颇为骄傲的神色：老二可是团长，还是海军，可是穿白色军服，开大船打仗的。是一个连长能比的吗？

    程以则读了两年小学，是个识字的，之前和大哥一样在家务农，解放后的机缘巧合才去了镇上供销社做工，转成了工人。他稍微知道一些事，便笑道：爹，我二哥不是开大船，那是战舰，是战船。

    范素芝拉了拉闺女的胳膊，宽慰她：妮子，别挑理，你大哥和三哥结婚那会儿，你二哥都在外面打仗拼命，咱……

    程芳芳挽上范素芝的胳膊，歪着头说：

    娘，这不是都解放了嘛。

    哎，我懂，我二哥是干大事的，他忙。不管我二哥能不能回来送我出门子，我都不挑理。

    她和三哥程以则一样，上了一阵子小学，算是达到了扫盲的程度。解放之前的年月里，姑娘家家的不愿意和小伙子们一样坐在课堂里，第二年便回家务农下地割猪草了。乡下的学龄女孩儿能识字就已经算不错。

    范素芝轻轻拍了拍闺女的头，笑道：诶，这才是我好闺女。

    程山则媳妇苗德利走出厨房，从院子的墙角搬下来一张立着的四方饭桌，便开始摆短凳子。程以则媳妇柳春花一手端着一小盆炒好的素菜从厨房迈出来，将其摆到饭桌上。两个儿媳妇儿张罗着摆饭，程家的开饭的时间到了。

    程怀林：我大孙子和二孙子呢？放学回来了没，到外面迎迎，喊他们回来吃饭。

    苗德利这边在院里拉起三儿程至勇和女儿程军花那裹满泥巴的小脏爪，扯着他们去洗手。程山则站起身，摆摆手对父亲讲：爹，不用喊，那俩小子肯定是放学后在路边溜达着玩呢，一会准回来，他俩还能错过饭点。

    这年月，稍微殷实一些的老百姓家里才将将能吃上饱饭，孩子们忘记啥也不会忘记回家吃饭。

    范素芝笑呵呵地轻扯着闺女往厨房走：芳芳来，帮娘从腌咸罐子里掏四颗咸蛋出来，切开加道菜。

    程芳芳听到这个，立马换上笑脸，随着母亲往厨房走：娘，那是掏鸡蛋还是鸭蛋呢？他们家腌咸蛋的罐子里鸡蛋鸭蛋是一起混着腌的。

    范素芝宠着闺女逗：掏着啥算啥，看你能掏出鹅蛋不？

    程芳芳瞧了瞧旁边偷着笑的嫂子，她挽起袖子宣布：那我专挑鸭蛋掏，比咸鸡蛋好吃，个头还大。

    ……

    日头一天天的翻过去，媳妇儿怀孕显怀后，程可则向战友借来一辆自行车，打算每天接送媳妇儿上下班。付矜瑜表示不用，适当的运动是有必要的。她虽然没生过，但科学的孕期管理知识，在现实世界里是相当普及的。

    天大地大，媳妇儿最大，程可则只能将自行车还给战友。

    媳妇儿做事一套一套的，算着日子要产检，为此，程可则专门从团部赶回来，推开小院门，便见到他媳妇儿正悠悠哉哉地坐在秋千上吃着水果。

    媳妇儿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付矜瑜揣着五个月的胖肚子去医务室产检，程可则就等在外边，媳妇儿一出来，他赶紧迎上去询问：没事吧？都正常吧？

    他感觉媳妇儿来产检，他在外边如同受难一般，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比打仗被敌人包围了还要煎熬。

    付矜瑜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急出满脑门的汗。

    纤细的手指向下一指，盈盈一笑：有两个。

    麻了！程可则受惊了！

    付矜瑜很开心，她是锦鲤附体啊，和那些穿越小说的女主一样，一下子怀了俩。

    付矜瑜牵着已经傻掉的男人，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走啊，咱们回家庆祝一下。

    程可则回过神儿，赶紧反手拉住她，降下速度：诶，慢点，媳妇儿走慢点。

    付矜瑜：没事儿，我现在已经稳定了，注意不要摔跤就成。

    她的营养和怀相都很好，医生说她的检查指标样样好。

    程可则：别胡说，咱们好好的，肯定不会摔跤的。

    付矜瑜：是，你说了算。

    程可则自从知道媳妇儿肚子里揣了俩，就开始担心她生产的事，掐指算算日子，便起身去了首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