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甜贞

    在程家小院儿的婚后生活，处处透着甜蜜。

    程可则表示要写一封家书寄去老家，还要随信寄去两人的结婚照片。至于程可则在信里写了什么，她不知道。为此，付矜瑜还特意准备了好大一个邮包，收拾出来交给程可则一并寄走。

    其实，程可则在信中对媳妇儿的家庭情况是三缄其口，只说她是城里人，有文化，爱干净。在部队领导的主持下，同其他的战友一起举办的集体婚礼。

    别的东西不说，付矜瑜给公公和婆婆各准备了两条棉裤，一条偏薄的和一条厚实的。

    她之前从影视剧里瞧见过这年代乡下人的穿戴，冬天的棉裤又肥又大，行走不便还不雅观，关键是裤腰又长又宽，堆在腰间鼓鼓囊囊的，行走之间总往下出溜。

    所以，她特意为两位老人一人准备了一条黑色静面的偏现代的休闲款式的中高腰棉裤，专门在腰间匝上了结结实实的宽松紧带。

    两位老人要是穿上身，肯定喜欢。这一点程可则给她打了包票！媳妇儿要表孝心，爹娘的身量尺寸都是他给的。

    四条新棉裤刚做出来，他把要送给他爹的棉裤先穿到身上试了试，走路、起蹲、蹦跳都没问题。

    程可则手动点赞：媳妇儿，你这手艺可以啊，这棉裤真茨实，省去绑裤腰带了。

    付矜瑜得意地摇晃着头发：可不，知道他们要下地干活，我专门去宜雪嫂子家借她的缝纫机行的线，五六寸宽的松紧带，还是我从广州带过来的，你说我是不是有先见之明啊？

    程可则放下棉裤立马送出彩虹屁式的夸赞：我媳妇儿就是会买东西，未雨绸缪，这东西买得值当。

    付矜瑜：那当然，我可是选的最结实的棉布，比普通的静面棉布要贵一些钱呢。

    ……

    山东泰州。

    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两个小孙子和一个小孙女都在里屋的炕上睡着，范素芝笑眯眯地从党屋迎出来：天啊，当家的，可则这一下子给咱们寄来这么一大包东西啊。

    身高体壮的程怀林看上去五十出头，腰板硬挺一点没弯，他放下扛在肩膀上的大邮包，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后头去了。

    也是巧了，他去村长家里借爬犁准备把自家院后的自留地给翻一翻施上农家肥，沤上一冬天，开春了种上菜保准长势好。

    还没等他走到村长家，半路上便碰见了经常来他们村子送邮包和信件的邮递员同志。他家就二小子在外闹革命参了军，时常来信。人家喊住他，他上前接下来这么一大件邮包，能不乐呵吗！

    程怀林笑呵呵：我拆开看看，都装了些啥。

    看着当家的大手抓着一包一包的东西摆到堂屋的桌上，范素芝不由得惊奇不已：这一包一包干邦邦的是啥，闻着甜滋滋的。

    全国都解放了，他们乡下人翻身坐了主人，家家都分了地，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

    程怀林指着那些东西：老婆子，你捻一块放嘴里尝尝呗。

    范素芝性子柔和，一向是听她当家的，她仔细地拆开其中一包，捻起一块果干送入口：是甜的，当家的你也嚼一块。这么些东西都是吃的了。

    程怀林就着老妻的手吃了一块果干：呀，就是甜哩。瞧，老二还给咱们寄了棉裤。

    范素芝拍拍双手，怕把新衣服给摸脏了似的：是新棉裤？这真好，真软和。

    程怀林嘴里甜，心里更甜：是哩，有条，两薄两厚，一大一小。瞧这身量，是给咱们俩准备的。

    他们老两口身上的衣服就没有不带补丁的，经年累月的也穿不上一件新衣裳。不说他们俩，刚解放的这年月，全部乡下人都差不多，过的都是缺衣少布的日子。

    范素芝摸着棉裤舍不得撒手，比过年还要高兴：那，当家的，咱们换上试试。我还从来没穿过这样新式的棉裤哩。

    程怀林一马当先，坐在堂屋便要解裤腰：换上，换上。

    还是老妻将堂屋的门轻轻带了带虚掩着，将他往里屋拉去，他不动，她只好自己去了里屋换。

    两人各自换下身上带着好几个补丁的旧棉裤子，小心奕奕地穿上新式的薄棉裤，喜不自胜。范素芝走出里屋对着堂屋门口的阳光瞧瞧自己身上的，再看着程怀林身上的，都很合适。

    范素芝便道：当家的，这棉裤真好，腰间还有两三寸的富余，往里边穿条秋裤正正好啊。

    程怀林点点头，又往嘴里填入一块果干：嗯，是哩。这就是给咱们这季节穿哩。再冷冷下大雪的时候，换上那条厚实的棉裤更是正正好。

    范素芝高兴得一会儿也坐不住：咱家老二有心了。当家的你等等，俺拿两条洗净的外罩裤套在外面，别把这新棉裤给穿脏喽。

    程怀林自然不会不同意，他坐在堂屋：你去，我就坐这，老二还挟带了信，我瞅瞅。

    范素芝：哎，你瞅完念给俺听听。

    程怀林起身套上老妻拿来的裤子套在外边，重新坐下。他把那些黄的、白的、圆的、扁的果干都尝了尝，除了一个桂圆干，不认识别的是什么，反正都是甜的。

    程怀林一边看信一边对老妻交待道：先把这些一包一包的东西拿里屋去收起来，在外头留出两包就行。

    范素芝：哎，行，大孙子也快下学了，下地干活和跑出去撒欢的也快要回来了。

    程怀林笑呵呵地：可不，小孩子儿吃起来没够，这些东西你可得看好了，细水长流的放。

    范素芝：行，俺知道了。

    程怀林把信看完，先将老二的结婚照片递给老妻，才道：老二信上说，他结婚了，办的集体婚礼，很热闹。这些东西都是各色的果干，是他媳妇儿从渔民那里花钱买来的，棉裤是他媳妇儿亲手给做的，说是咱们老式的棉裤裤腰太宽做活不方便，裤腰上的宽松紧带和布料都是他媳妇儿从广州买回去的。

    范素芝一脸爱惜地用手摸摸照片上儿子和新儿媳妇的脸：哎呀，老二这新娶的媳妇儿真是有心了。

    程怀林：是啊。

    范素芝：当家的，老二的新媳妇叫个啥名啊？

    程怀林：信上说叫小瑜，没提全名。

    范素芝：知道叫小瑜就成，咱家可则也娶了媳妇了，瞧这照片上的模样，真俊。

    程怀林小时候上过老式的学堂，识字，他在村子里也算得半个文化人：是挺俊的，头发这是做了卷儿吧，人家是城里人。咱家老二上回到家探亲也有两年了吧？

    范素芝越看照片越走心：嗯，就是洋气。可不有两年多了，这全国都解放了，他也不说回家看看咱们来。这结婚也在外头，咱们也不能在老家给可则办婚事，真要办起来，咱们也能办得热热闹闹。

    程怀林：胡沁，瞎说啥。老二结婚是人家部队上的领导给作的主，十多对新人搁一块办的，那叫集体婚礼。

    范素芝正想打听清楚咋叫个集体婚礼，身后院子里便传来跑动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奶奶，我回来了。

    范素芝扭头：哎，放学回来了大孙子。八岁的程至兵今年刚上一年级，解放后一年，乡下办起了小学校，适龄的小娃娃们都能上学识字了。

    程至兵和奶奶的感情最深，立马凑上来关心：奶奶你眼睛咋红了？是不是我二叔来信了？

    还是她大孙子懂事，范素芝点点头指着堂屋的桌子笑道：是，你二叔二婶还给你们还带了甜嘴的果干，拿上两块吃去吧。

    哎。

    程至兵一听有好吃的，三步并作两步窜到桌前，扒拉袋子，都忘记问奶奶，他啥时候多了一个二婶。

    里屋炕上传来一个小童声：奶奶，尿尿。一个娃翻身坐起，旁边的两个小娃也都睁开了睡蒙蒙的眼睛。

    范素芝急忙往里屋跑：哎呀，我乖孙子睡醒了，奶奶来了。

    老妻挨个抱起孩子到院子里撒尿，程怀林嘱咐大孙子：天快黑了，起风了人更冷，至兵，去地里迎迎你爹娘、三婶和姑姑，让他们早些家来。

    哎，好的，爷爷。程至兵的两只小手里都攥着果干，一蹦一跳的出了家门。没跑多远便瞅见了一行正往家回的亲人和蹦蹦跳跳的弟弟程至学。

    程至兵迎着风站在路边掐着小嗓门高声喊：至学，快过来，给你甜果干吃。

    六岁的程至学一把松开亲娘温暖的手，一溜小跑的到了哥哥跟前，仰着小黑脸：哥，啥甜果干？

    程至兵：张嘴。

    啊~程至学一下衔住哥哥的投喂，马上闭上小嘴嚼起来，边嚼边晃动小脑袋：甜，真甜。

    程至兵摸摸弟弟的小脏脸，问他：你不在育红班里待着，咋跑到地里去了？

    程至学嚼完嘴里的，张开小嘴巴，等他哥哥又投喂进来一条果干，立马又闭紧小嘴咀嚼，抽了个空才说：育红班不好玩。

    程至兵捏捏弟弟的小耳朵，向上提了提他：你要不上育红班，明年啥上一年级？

    程至学歪着小脑袋紧紧地抓着他哥的衣襟，张大小嘴巴说：哥，再喂一个，明天就去育红班，行不？

    程至兵……

    ……

    海军军校筹建好，师生和教案全部齐备，像程可则这样的高级干部全部要入校学习专业的海军知识。

    他每天一早一晚可以到家里吃两餐，夫妻感情真真儿是蜜里调油一般。

    因着许多单位筹建启动，有文化的军属们也借此有了工作的机会。

    经过组织评估，下个月起，付矜瑜也要去军校的图书馆工作，这份差事是她自己选择的。好些军属争着要去海岛上新建的学校当老师，她没一点兴趣去吃粉笔灰。

    对她来说，打发时间罢了，工作越轻松越好，时局如此，估摸着反正也做不长。

    连日来，付矜瑜除了和宜雪几位城市里过来的军嫂偶尔有些许的走动，因为和邻居廖冬梅交换了一点菜种子，两个人便也快速熟悉起来。虽说廖冬梅也是从乡下奔来的军嫂，却和付矜瑜很对脾气。

    廖冬梅在襄樊老家也是如花枝一般俊俏的姑娘，人家小学毕业，也比方团长那个大老粗有文化。经人介绍在四年前嫁给了回家探亲的战斗英雄方野，婚后给他生下了小闺女方格。

    今年三岁半的方格，瘦津津的。付矜瑜知道她这是营养不良，营养不行，自然胖不了。

    廖冬梅把自家院里全部种了菜，能利用的全利用上了，还在墙上挂了几个鸡笼，也准备养鸡。她偶尔没事会领着女儿到隔壁串门找付矜瑜聊聊天。

    由此，付矜瑜也得知了许多闲篇儿情报。

    这天晚上，程可则刚到家，媳妇儿迎上来，对着他便是一顿输出：

    程可则，你听说外面那些军属怎么叫我的吗？

    没有啊，说你啥了？

    程可则吃不准她听到了多少，是说她爱花钱还是说她乱买东西，或是说她爱俏、爱去渔村了？这些，程可则可不敢告诉她。

    他洗好手刚坐到餐桌边，付矜瑜便跟到餐桌边，还拿起筷子把碗敲得作响：他们把我的名字，叫成了金鱼，哼。

    程可则夹加一筷子腐竹入口，媳妇儿做的煮花生凉拌腐竹真入味，他点了点头说：矜瑜咋了，是你的名字啊。

    付矜瑜一屁股坐下来扭着身子说：哎呦，不是那个矜瑜，是水里游的那种金鱼，嗯~太难听了，我不干。

    咚！程可则刚夹起的花生掉到了碗里。啊哈哈~太能搞了，还别说，真是，矜瑜，矜瑜，你就是一条金鱼。

    付矜瑜打掉他伸过来摸自己头发的手，亮闪闪的猫眼儿一瞪：哼，不许你笑。

    程可则分得清形势，立马放下筷子哄媳妇儿：金鱼就金鱼呗，听起来没什么不好的。接下来，咱俩再努力努力，你争取给我生一条小鱼出来，怎么样？

    军区人多口杂，其他从城市里来的军嫂还有更难听的闲话呢，和那些人相比，他媳妇儿这点小情况，只能算不痛不痒的小调剂。

    嗯~讨厌，说什么呢，我才不要生小鱼呢。付矜瑜正在给程可则调整身体，每天晚上都往他身上贴各种药膏，以他勤劳的速度，她怀孕是迟早的事。

    初始，程可则见媳妇儿喜欢在家里捣鼓，就由着她闹。他常年打仗暗伤很多，从头到脚贴了一段时间那些药膏，他最有感觉，身体变得越来越轻松。

    之前两两对练，方野能和他过招十几分钟，最近他在五分钟之内便能将方野打倒在地让他起不来身。方野还调侃说，他老程是不是吃了十全大补丸。

    付矜瑜在家里喜欢只用一个小夹子束起鬓角的两绺头发，在后脑勺上松松地束个公主发型，满头的卷发齐齐地披在肩后，透着光泽，一凑近她便能闻到一股桂花香。

    程可则拉起媳妇儿的手，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嗅着桂花香纠正自己的说词：也对，咱是海军，要是生，也得是条小鲨鱼。

    啊~

    付矜瑜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便被他腾空抱起：

    诶，程可则，你干什么呢！讨厌，饭，饭还没吃。

    程可则抱起媳妇儿走到卧房：

    做完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