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甜贞
家里来了一位女客，付矜瑜端出两杯自制奶茶，特意没有作弊，连茶叶都没过滤就端到了客厅。
付矜瑜：雪宜嫂子，请品尝一下我自制的奶茶，家里还没有买到过滤网，茶叶用的是这边当地产的白沙绿茶，牛奶是从服务社新打回来的。
朱雪宜端坐于客厅沙发上，微微前倾端起一只玻璃杯递到嘴边浅浅地抿了一小口，就将玻璃茶杯放到茶几下，微笑着说：在这里面你还添加了蜂蜜吧？
付矜瑜捧着胖肚子一屁股坐下，纤细的手端起茶杯也小喝一口，脸上的模样倒是享受：是啊，毕竟是不正宗，加点蜂蜜凑合些。
朱雪宜垂下眼帘，嗓音如玉兔仙子般温婉：煮奶茶还得要用红茶，绿茶饮多了仔细伤胃。
付矜瑜浑不在意地笑呵呵：呀，真当我这里是西餐厅了不成？
朱雪宜也不由得溢出一串串轻笑：哪能呢。随后她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说起相同的话，指着客厅各处说道：瞧瞧~你能把家里收拾成这般模样已经很了不得了。
付矜瑜轻捂着嘴乐：雪宜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家老程可是最害怕我花钱买东西了，呵呵~我再收拾也变不出一架钢琴，更变不出一整套的咖啡机。我才真正的羡慕你家呢，真应该让我家老程去你家参观一番开开眼。
朱雪宜赶紧摆手：唉，别提了，那些东西就是看着样子好。我每回想着弹弹琴吧，可弹不到两刻钟，准保有人来敲门，说难听，吵着他们家小娃娃睡觉了。
在付矜瑜惊讶的注视下，朱雪宜接着说：我尝试的变换不同的时间去迁就，可人家就是嫌吵，回回上门来指谪，日子长了，也不好再弹。
如此说来不用细打听也能猜到，她家隔壁想必是住着一户不太好相与的。付矜瑜端起一碟桃酥朝她递了递，朱雪宜摇摇手表示暂时不用。
放下点心碟子，她如今肚子越大越不禁饿，付矜瑜自己捻起一块桃酥送到嘴边小咬了一口，问道：那你先生怎么说？
朱雪宜重新端起玻璃杯握在手里转圈圈，神色略微忧郁，她的小腹已经明显的微微隆起：他能怎么说，以前在那边韩育斌是护卫舰上的轮机长，到了这边也只是一个技术员。
韩育斌身为技术人员经常随舰船出海，偶尔回家听到朱雪宜的一些抱怨，可他那斯文有礼的性格却总说：大家都是一样的革命同志，要相互谅解，让她多体谅，别和那些大字不识的乡下大嫂一般见识。
朱雪宜每每瞧着他倚坐在沙发上端着咖啡喝得滋润，就会想：是一样的吗？
付矜瑜：雪宜嫂子，不能这么说，你家先生是高级技术员，听我家老程说他在舰船上很受人尊敬的。
朱雪宜一手摸着小腹，恬静的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有了宝宝，什么我都能忍。
孕妇的心情最重要，付矜瑜笑呵呵地邀请道：萧蓉嫂子约了我明天去渔村淘换东西，你去不？
带着钱去周围村子里能换到粮食、瓜果和果干，还有的村民手艺很好，能编一些家用的框、簸箩、篮子还有木碗、木盘、木勺子之类的，放在厨房里装东西、洗菜洗水果沥水或者盛饭菜都是可用的。
朱雪宜轻轻摇摇头：我这个月份还小，这次我就不去了。
付矜瑜：嗯，也好。我们也是走着去，就当散步了。
朱雪宜好意提醒：你们去的时候避着点人，走到远一些的村子再交易，早去早回。
他们这些从城市里过来的军属是少数，平时不太受人待见，付矜瑜自然也是知情的，听罢朱雪宜的交待，她点了点头说：放心，晓得的。
付矜瑜想到一个从廖冬梅嫂子那里听到的消息，于是说给朱雪宜也听听：哦，对了雪宜嫂子，听说韦马坡那边开垦的实验农场已经初成规模，等咱们的孩子生下来，咱们几个约着一块转悠转悠去。
孩子生下来只怕更离不了人了吧，想到以后诸般，朱雪宜的笑声如银铃一般，听着更轻松开怀了些：那得到啥时候去了。再说了，韦马坡那边离咱们这里有几十里地远呢。没有汽车，咱们也过不去。
付矜瑜掏出手绢擦擦嘴角，微笑道：嗐，咱们又不着急。就是听说那边有好几个单位的农技人员都在那呢，培育玉米、大豆、水稻、红薯、西瓜……品种多得数都说不过来。听说就是条件不太好，吃住的条件都很简陋。搞农业实验的也是重零开始，辛苦的很啊。
朱雪宜：是啊，一行有一行的苦。
……
程可则申请调整出海班次，上巡航舰去南海各岛执行任务，按约定轨迹一个来回约需两三个月左右。
等他回来的时候，估摸着他媳妇儿的肚子大约得有七八个月大了，之后他便能陪在身边，守着她生产、做月子。
出发前夜，付矜瑜坐在床上看书，程可则观察了小半天，意欲张嘴。
你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便说，别憋坏了。
程可则确实踌躇了小半天，听见媳妇儿的招唤，立马上床凑近了请示：
呵呵~媳妇儿，我老家还有一个待出嫁的妹妹，这我和你介绍过，对吧？
见付矜瑜点点头，他继续汇报说：下个月，芳芳就要出门子了，我作为人家二哥，是不是得表示一下？
付矜瑜放下书，点点头认同，姑娘出嫁确实是大事，问他：你想怎么表示？
程可则一脸诚恳地掰着手指头说：媳妇儿，我向你申请五十块钱，汇到老家。你看怎么样？
穿越小说付矜瑜不知道读了多少本，这点事她还是能Hold：你老家那边，姑娘要是出嫁，亲人随份子都什么讲究？
程可则不疑有他：有的送对枕套，有的送块被面、被单，再亲近些的送个暖水壶，这……也要看家庭情况的。
付矜瑜再问：有给送钱的吗？
程可则摸着媳妇儿睡衣角的荷叶边，点头答道：有啊，送钱就是给礼金随份子。送一块钱或两块钱的都有……
突地，程可则反过味儿来了，呆呆地盯着付矜瑜说：呃……媳妇儿，合着你这是在这儿等我呢！
付矜瑜微微一笑，把书捧起来继续看，良久才抛出一句：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准备东西，寄去。
一分钱难倒英难汉，程可则不依：媳妇儿，别闹，那要汇走的钱呢？
付矜瑜合上书本，看着他的眼睛说：升米恩斗米仇！我寄去的东西价值不会低的，她收到肯定会高兴，钱咱家就不送了。
程可则干脆平躺到床上哀嚎：媳妇儿……
付矜瑜直起腰抱着肚子挺给他看：你的工资要来养家，再过几个月还要养宝宝呢。你……
程可则败下阵来，赶紧哄：别动气，听你的，行不行？
付矜瑜重新倚靠到床头，娇睨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倒不是舍不得那五十块钱，她是怕一有事便给钱，渐渐会成为习惯的。
程可则放软姿态拜托道：媳妇儿，那这事儿就全权交给你办，我就出任务去了。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只从书后传出一声：嗯。
几天后，隔壁嫂子廖冬梅陪着付矜瑜为程芳芳挑选衣裳的款式，买下了两套新衣服，一套夏装、一套冬装，将程可则提前写好的信放在里面，一起提到邮政所寄了出去。
廖冬梅直夸付矜瑜出手太大方，两套衣服花掉不少钱。他们乡下人有钱没布票也轻易扯不到布做不了新衣服，这年月，连饭都吃不饱，好些人出嫁，就拎着一个小包袱，从娘家迈出去，抬腿走进夫家，摆几桌席面婚礼就算成了。
付矜瑜一个未曾露面的新嫂子，捧着大肚子给婆家小姑子张罗出嫁礼物，一出手就是两套新衣服，这可比单给几十块钱实用，真真是给足了婆家面子。
……
山东，泰州。
程怀林从邮递员同志手里接过邮包，再从口袋里掏出姓名章往签收本上盖下一个小戳，高高兴兴地转身回了家。
几个小孙子和小孙女蹲在院子里过家家玩着，程怀林提着邮包刚进院子便朝屋里喊：
妮子，妮子，快出来，这包东西保准是寄来给你的。
真的？爹快拆开看看。程芳芳放下手中的活计，从里屋跑了出来。她娘范素芝紧跟在后面，开口笑：
当家的，老二有信没有？
程怀林坐到堂屋的桌前，小心地拆开邮包，在衣服中间看到了信件：我看看，有，有信。
范素芝不识字，轻推了老伴一把说：你给咱们念念。
程芳芳见她娘这么急，便笑道：娘，上个月我二哥才寄过信的，这么快就又想他了。
范素芝横了闺女一眼，视线继续盯着老伴手中的信纸：小妮子，你二哥的信还有嫌多的时候。
程芳芳：好嘛。从父亲手里一把夺过衣裳，程芳芳高兴得没边儿：
娘啊，你快看看，这些衣服真好看，是咱们镇上都没有的样式。
范素芝从闺女手里接过一件衣服，放在手上搓了搓笑容更大了：
哎呀，怎么寄来的是成衣啊？寄块布料回来就成，这成衣不知得花你二哥多少钱啊。
程芳芳见状忙将衣服收回来，怕她娘将衣服给她搓坏了。
娘，咱家就我一个女孩儿，我二哥疼我，才给我买成衣的嘛。有我平时积攒的绣活，再加上二哥寄来的新衣裳，这样的陪嫁才叫够面子。
范素芝隔空点了点闺女，笑骂道：小妮子，不知道跟谁学的，净学不好的。
程怀林坐在圈椅上将信看完，手指往信纸上轻弹了一下：
老婆子，这信上说，咱们老二上大船出任务去了，赶不回来送妮子出门子，他媳妇儿会帮着张罗给妮子送嫁的礼物。
程芳芳一把抢过信纸瞧了瞧，顿时对那位新二嫂有了好感，眉开眼笑傲娇地讲：哟，这些衣服是我那未谋面的二嫂给准备的呗。不愧是城里人，出手就是大方。
闺女越说越出格，范素芝没忍住上前轻拧了她胳膊一下，程芳芳吃到疼立即叫出声：哎呀，娘，你拧我干啥！我不是你亲生的吗！
范素芝作势要打，高高举起巴掌，轻轻地从闺女肩膀上划过，笑骂道：还说，还说，小妮子，赶紧把这些衣服收你屋里去，别让旁人看到了。
还好这会儿凑巧老大家的和老三家的下地干活不在家，要是让两个儿媳妇儿瞧见了，张不张嘴的不敢说，但能不眼热吗！
哦，知道了。程芳芳抱起那些衣服，高兴的蹦蹦跳跳着跑回了自己那屋。
范素芝笑眯眯地坐到一旁，对当家的说：这老二媳妇儿还挺会来事儿的，给妮子准备的东西不算少。信上还说啥了，有说礼金的事儿没？
程怀林摸了摸茶缸子要喝水，范素芝赶紧起身提起一暖壶温水给他倒满。
程怀林咕咚咕咚喝了半茶缸水之后说：没提，老二只说他媳妇会准备礼物。
范素芝没多想：那几件成衣，估摸着得费不少钱，样式新，瞧咱妮子喜欢的那劲儿。
程怀林点点头：嗯，这是送了衣服，就不送礼金了。
范素芝起身，人准备去院儿里瞧瞧孩子们去，她摆摆手言语道：那一块、两块钱的，不要也罢。
程怀林横不冷得瞅了老妻的背影一眼，才说：老二能给他亲妹妹寄一块两块钱？
随后，程怀林想了又想，摸着茶缸子又瞅了两眼儿子的信，自言自语地说：罢了，咱们不讲究。老二也要养家，他的工资都是拿命拼来的，不易。
范素芝看完孩子们回到堂屋，问他还喝水不，程怀林摇摇头。
……
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程芳芳陪嫁的东西有多少，家里人和村里人都瞧着呢。程家作为英雄军属之家，月月能收到二儿子从外地寄来的孝敬钱，这样的好事在他们周围村子里可不多见。
小姐妹们过来找她一拉呱，程芳芳换上两身新衣裳再一显摆，家里的两个嫂子便也知道了。
东厢，苗德利哄着小女儿军花困觉，刚一开口夸妹妹收到了二弟妹寄来的嫁妆衣裳，她男人程山则一句话便把她堵了回来：咋的，你想比着再添一份？
苗德利：……
西厢，程以则媳妇柳春花哄睡儿子程至威，扭身和丈夫闲聊，语气里不免有些想法：
诶，你二哥媳妇寄给你妹妹两套新衣服，足足四件，选的料子不孬，够她穿好几年的了。
程以则闭目躺在枕头上：喔！我二哥工资高。
见程以则快睡着了，柳春花踢了踢他，接着说：我和大嫂可是各送了她一块被面。
程以则：嗯。
柳春花：你说，这要传出去，人家外人能不挑理吗？
程以则突然张开眼睛，梗着脖子抬头瞪着她：你这娘们儿，到底想说啥？
结婚三四年，程以则是什么脾气，柳春花当然知道，程家男人的脾气和他们的身高一样高，她并不敢触他逆鳞，语气软了软：俺没说啥啊，小姑子不嫌弃我和大嫂送的陪嫁少就行。
程以则重新躺回枕头上闭上眼睛，过了一小会儿说：我二哥是程家最有本事的人，你以后说话注意点。
要不是他二哥是不怕死的战斗英雄，离家血拼数年，这么年轻就当上了高级军官，不说村，算上周围几个镇也没有哪个战斗英雄的职务高过他二哥的！要不，镇上供销社的空缺哪能轮到他一个小学没毕业的人呢，做人别没数了。
程家老大是地里刨活儿的，她男人程家老三走了多大的运才洗脚穿鞋得了一份正式工人的差事，冲着这份便宜柳春花也不敢当她男人的面儿扯二伯哥的闲话，只好赶紧应承：行行，俺知道了。
依他们这里的规矩，程家老两口以后铁定是要跟着程家老大一家终老的，程家老二又是有大本事的，总往家里寄钱，公婆手里究竟攒了多少钱，没人知道。
她柳春花男人是工人不假，可平时该她下地干的活，她也是从不惜力躲懒的。要是有机会能从公中捞一点出来，为的也是他们小家好嘛。只是自家这男人的心思，有时她也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