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文/白甜贞

    程可则回到部队上,寻到战友麻营长跳到他身上就是一顿爆揍。

    麻营长身为结婚两年有余的过来人,挨了“程黑手”好几记铁拳不说,还得安慰出身未捷的人:

    老程,现在在我们老家那边都讲成分,打土豪分田地。你追求的那只小猫家庭背景那么复杂,成分豁出天去的高,就算人让你追到了,你敢娶她吗?

    程可则绷着脸定定地说:为啥不敢!

    程可则初识情滋味儿,叹出一口气:老麻,你是没瞧见,她家的房子都要被没收了,我看在眼里,只能干着急,还插不上手。

    当兵的不能插手地方事务,这是解放军的铁律!

    麻营长自然没办法与他感同身受,程可则又接着说:没了房子,没了黄龄章,她就是一个生活在城市里的普通人,种种方面也挺难的。

    麻营长拍拍程可则的肩膀,宽慰道:诶,照你这样说,倒也是。不过,老程,听团参谋长说那个姑娘可是大学生,还是啥讲鸟语的?

    程可则挠了挠头,视线看向远方,点了点头才回应道:老麻,咱们之前是不是听老林讲过一嘴,在城市里上大学、学做学问是要上满四年的?

    麻营长一回忆立即点点头道:可不,老林在课堂上讲过这话,咋的了?

    程可则看着战友,愁容涌上心头:我也是才知道,她是刚升三年级,那她离毕业还有一两年呢。

    思绪到这里,程可则不免替她担忧起来,去找她之前,战友们告诉他的信息只提到她是岭南大学的学生,好让他有地方可寻她,并没说清楚她目前是几年级。

    真希望她能顺利完成学业!

    像他和老麻这些为了生活所迫,为了给穷人们做主而参加革命的年轻人,他们没有文化那是没办法。

    而她那穿的板板正正温温漫漫的娇乖的小模样,要是不在学校里学学问,他一时倒不知道她能干些什么。

    拿起锄头,下地?

    刚一想到那个画面,他立刻将脑袋摇得如同波浪鼓似的。不像!太不像样儿啦!

    见这程可则如同失了一魂似的干杵着,大黑脸上的表情还变来变去,这就是老林曾经提到的恋爱中的人的状态吧,果然够傻。

    麻营长一时不察直接笑出声来,他退后一步将程可则从头到脚上下一打量,问道:我瞧着,你是一门心思想着那只小猫啊。就非她不可啊?

    程可则呼出一口气,猛地一跺脚:非她不可。

    麻营长:她的家庭背景呢,你照单全收?

    程可则紧了紧武装带,迈开大腿便走:收。

    程可则单方面臆想着:最好的办法便是娶了她,两个人结婚后,她便是解放军的军属,她可以住到他的老家去,由他的父母照顾,肯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

    和黄碧轩一道走在太阳底下,付矜瑜连打了两个喷嚏!怎么回事!

    万枝大道的那套别墅没别查封,付矜瑜心中安慰不少。

    姐弟二人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家,却又迎来一个坏消息,薛希云和黄碧雨拜走数日,都没能从公安机关或者街道办那边开到证明。

    付矜瑜在这个家里也越陷越深,实在不忍心她们难过,家人们陪坐一起,绞尽脑汁地想法子。

    突然一个人的名字跳了出来,付矜瑜便独自去找了那位一面之缘的宋耀禹,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希望他能提供些帮助。

    付矜瑜一路打听着,走到市公安局门口,向卫兵表示要找侦察科的宋科长,没想到人家说没有这个人。

    她灵机一动,便报出他的全名宋耀禹,果然那名卫兵斜眼睨了她一下,回了一句:

    等着。

    卫兵从门口值班室拨打电话:宋副局长,门口有一个满头卷发的姑娘找你,还说你是什么侦察科科长,见不见?

    宋耀禹:带她进来吧。

    卫兵:是!

    放下电话,宋耀禹不觉地笑了,是那个有趣的小姑娘,胆子倒挺大,敢到公安局找他。

    须臾之后,他们在会议室碰到面,付矜瑜起身便先发制人:好哇,你骗我!你根本就不是侦察科科长。

    宋耀禹微笑着接受了这项指责,示意她落坐,还回了她一句:这叫兵不厌诈。

    付矜瑜有事求人,便忍了下来:好吧,我学到了。

    宋耀禹手指轻叩桌面:付小姐,你来我,是有什么事?

    付矜瑜坐得端端正正,将家里的情况说了一番,在这里住的不开心,诉求五张离境证明。

    听罢她的来意,宋耀禹虽未皱眉却也有些不解,便问道:

    为什么来找我?这件事应该找属地的派出所或街道办。

    此时,付矜瑜倒表现得有些小儿无赖,浑说道:

    朝中有人好办事嘛,再说了,你更了解我家的情况,你不是审讯过我们吗?

    她这话一出,逗得宋耀禹哈哈大笑不止,指着她评价道:

    小姑娘,你倒是实诚。

    随后,嘱咐她回家等消息。

    经过数日的摸排和调查,宋耀禹让人把黄家近期的事情进行初步了解与分析,并无国民党特务接近她们,也无恶性|事件发生,经过组织研究决定:可以给予出境证明,只要不从事具有危害性质的事,以后她们出入自由。

    宋耀禹让人将文件送到学校交给付矜瑜,当晚黄家便沸腾了,终于可以离开了。

    薛希云本想给两个上学的孩子办退学,让付矜瑜给劝住了。

    伯母,先不急,我和小轩先请假,我们过去看看那边的情况,避免鸡飞蛋打。

    数日之后,薛希云数人携带着大包小包的细软如愿去了香港。

    而政府工作组这边,也派人找到了正在等待受审中的顽固份子黄龄章,询问其是否曾签过一份赠房证明?

    黄龄章不过简单思索了几秒钟,便点头答:是。

    家里的房产悉数被没收,只怕这是内人她们想出的一个保全一套房子的权宜之计吧。

    工作组本想继续问些相关的问题,只是黄龄章拒绝配合,也只能作罢。

    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下定决心留在此处,薛希云便果断凭借数根金条在湾仔买到一套相对较大的房子,至少让每人能有一个房间。于此,黄家的家眷在香港便正式落户了。

    另一个好消息是,因为没有语言的问题,到了香港的第三天,黄碧雨就顺利地在一家报社找到了一份实习编辑的工作。

    而在考察了几所学校的情况之后,付矜瑜还是决定回广州继续读书,没想到黄碧轩也要回去读高中。家人们在一起讨论后同意姐弟俩回广州,两年后回香港。

    姐弟俩回到广州,将那些堆积在客厅的大箱子如数搬到了工人房存放。更好的消息便是,她俩在次日便接到了街道办的通知,富荔路的房产可以去办过户了。

    之后,顺利地拿到房产证明,付矜瑜将其收妥,和黄碧轩去茶楼美美地大吃了一顿。

    前面那些糟心的日子,总算翻篇了。

    ……

    两个学生,像过家家似的生活在广州。二人约定谁先放学,就谁先去买菜,回到家里,再一起做菜。付矜瑜的好厨艺终于可以施展了,每每惹得站在锅边的黄碧轩流哈喇子。

    经历过巨变,黄碧轩的心态成熟得很快,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只会与姐姐胡闹打混的小小子了。同学们远离他,他也无所谓,他的目标很明确,读两年书,去香港上大学。

    他是家里的男孩子,住在广州这里,便能离父亲近些。他还想时常去探望一二。就算不能探望,能扫听一些消息也是好的。

    说是迟那是快,姐弟二人安顿下来后,立马去打听意欲探望黄龄章的事,完全没想到机关人员回复姐弟二人说:人已经押送北京受审,在广州是见不到了。

    二人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看来,以后要多留意北方那边有关审讯的报纸消息。

    日复一日,临近年末的一天。

    身为三年级的学生,付矜瑜已经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提前为毕业论文做准备了。她做事习惯做足准备,希望顺利的毕业,明年也好省下心来早点去找实习单位。

    女同学:付矜瑜,快出来,校门口有一位解放军找你。

    付矜瑜从厚重的资料里抬起头,见是一位平时很少和自己说话的女同学在叫她,略有些迟疑。

    她在学校虽算不上特立独行,虽不接触政治和时事,只她那头招摇的卷发以及不肯吃亏的性格,在女生之中,她也并非受欢迎的角色,更别说还有有关黄龄章的事。

    见她不动,那位女同学仍然笑意盈盈地向她招手,付矜瑜只好合上书本,随她同去。

    女同学:付矜瑜,那个高高大大的解放军是你什么人啊?

    女同学:是你谈的对象吗?

    女同学:你可真厉害,居然和解放军谈了朋友啊。

    付矜瑜:吴红枚,我看到人了,先走了啊。

    说罢,同她摆摆手,付矜瑜略压着裙摆小跑着去了校门口。

    女同学:诶,好。

    吴红枚对没能和付矜瑜聊上更多,显得有些遗憾。虽然她的家庭成分高,但像她身上穿的裙子,只怕她一辈子也买不起。

    程可则咧开嘴笑,一身军装的他上前迎了过来:慢点,别跑。

    瞧见了心上的人儿,程可则不由得咧开嘴角笑了,他这一笑,脸上那些刚毅的线条显得柔和了不少。

    程可则:我就在这里等,不会走的,你不用急着跑出来。

    程可则见她都年末了,身上还是一套裙子,料子虽厚实,但两条小腿却露在外边,也不知道冷不冷。

    付矜瑜不知连着在心里翻了几个白眼,暗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不过是为了躲避突然热心的同学罢了。

    外面的冷风还是挺足的,付矜瑜压了压厚实的裙摆看向他:你从哪儿来的?来找我做什么?

    程可则不自觉地老老实实地回答:从汕头过来的,部队打到那边了。

    隔了这许久才过来,真不是程可则偷懒,实在是战事多,首长的命令在前,他脱不开身。

    付矜瑜:哦,那挺远的呢。

    程可则:不远,一天一夜就到了。下一次要想见你的话,估计就得等解放海南岛之后了。那是一场硬仗,我怕……

    付矜瑜:诶,你说这些做什么?怕他要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来,付矜瑜赶紧喊停。

    程可则:好,我不说了。

    两人沿着学校的街道慢慢地走,程可则低头注视着她那颗毛卷卷的头发,在风中支棱着,他走在外侧为她挡风,而她将将到自己胸前的位置。

    她一米六六的个头儿不矮,是自己一米八七长得太高了,在人群中总是鹤立鸡群。

    见她不说话,程可则只能努力多找话说:我就住在离你家不远的招待所。呃……你是不是快放假了?

    付矜瑜:嗯,是快放假了。

    所以自己才会在图书馆加点查阅资料嘛。

    程可则:小瑜,以后我给你写信,好吗?

    付矜瑜停下行走的脚步,瞪着他:诶,谁允许你叫我小瑜的,不是该喊付小姐吗?

    程可则低下头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轻轻地握在手里,丝毫不敢用力,那种熟悉的软糯感又袭上心头。

    这人怎么上来就牵手,吓得付矜瑜慌张地四下张望,手臂暗暗用力有意挣脱:诶,你干嘛,放手啊。

    这人力道真大,付矜瑜怎么使劲儿都挣不开。

    出发之前,林立霆再三交待他不能一见到姑娘的面儿,就提出要结婚,也不要着急提出结完婚就要带她回老家去。那会让人家将他当作登徒子,捡根棍子打跑的!

    怕他这人不听劝,老林还连打两通电话来警醒他,程可则一听这严重性,确实不敢提了。便听从老林的指导改了口,把要结婚改成了追求,攻山头就得要有一鼓作气的劲儿。

    程可则咧着一口白牙,盯着心上人儿直言表白道:不放手,小瑜我要追求你。

    这么直白的话一发射,嘶啦嘶啦的电流将两人圈成了个圈圈。

    空气中有些湿润又有些许寒冷的风,在程可则看来,都已经幻化成温暖的春意。有这一刻的感受,他赶上一天一夜泥泞的路又算得了什么。

    付矜瑜的脸粉红粉红的,说话一时有些打嗑巴:怎……怎么追求啊?

    一抬头,付矜瑜便被他那火热的眼神烫着了,惊呆之余,竟然忘记了继续挣脱。

    宽背抵寒风,程可则背对马路,低头凝视佳人,细看的话能发现他的耳朵有些许泛红。他是第一次追求姑娘,并不善说情话,只能将取经的话搬了出来:林参谋长说,让我们通信,互诉衷肠。

    付矜瑜:林参谋长是谁?谁要……和你互诉衷肠啊!

    听到如此直白的表露,付矜瑜感觉自己从脖子以上到头发梢迅速的爆红,火辣辣的。这……他这话说的也太大胆了,讨厌,合着,这家伙还请教军师了。

    不知怎的,她有些脸红,有些心跳加速,还有些喜悦……

    此刻的付矜瑜活脱脱就是一盘刚下热锅的海虾,白里透红的。

    程可则想拥她入怀,可又担心唐突了佳人,只好强迫转移自己的主意力,努力欣赏道路两边光洁的木棉树,嘴里说着:

    林参谋长是有大学问的人,从外国上学回来参加革命的,部队上很多人和我一样都很崇拜他,以往我识的字大多都是跟他学的,老林在业余时间经常给我们这些大老粗们开课。

    战事瞬息万变,虽说林立霆奉命调去军区,已经不在他们团部任职,可对于程可则的追求方略,确实是经他电话指导的。程可则没说的是,一个多月前,他的职务也从营长擢升为了副团长。

    渡海作战前,练习游泳是基本课程。而早在渡江战役之后,他的战士们已经悉数成长为了浪里白条。

    这几个月,所有的部队都在找船。别人在找民船的时候,程可则却早就瞄准了敌军的机动船舰。

    要出海偷袭敌军的港口舰队,没两把刷子可不成。

    程可则带兵向来不打无把握的仗,他从尖刀营里抽调出更擅长泅水作战的连排战士编成侦察前锋队,早早潜伏到海水里侦察目标,果然让他钻营出敌军的行动轨迹和一系列漏洞,事实用于雄辩,他确实连连得手。

    有一回在一个小渔港里,他一次性便夺取了三条巡逻舰,在程可则带领侦察前锋队把舰船开出五海里之后,敌人才反应过来,只能气得在岸边跳脚。

    那么多的舰船被他弄回来,靠了岸马上转交给专门的部队上去训练以便熟悉作业。军区首长们纷纷莅临海边视察,高兴地直夸他程可则是以最小的伤亡创造最大的战果,奇才立奇功也。

    付矜瑜心想,自己被这男人牵着漫步,感觉倒是很好,冷风吹着,他的大手好温暖。此刻,她觉得要谈恋爱就谈吧。只是,这人在想些什么,广州的木棉树很好看吗?他们两人差距这么大的家庭背景真的不用考虑吗?

    付矜瑜知道她已经不能顺畅的思考,也许,沉浸式地生活在这里也不错……心里这么想,可是吧,嘴向来比脑子快了半拍:

    诶,你识多少字啊?

    刚说完,她便捂住了眼,这是什么问题?真是没眼看,哦,不对,应该捂住耳朵才对,可,手不够用。

    程可则倒丝毫不介意,自卑什么的更不存在。他在革命的队伍里屡立战功,那份自信不锐化成自大,已经得要感谢解放军钢铁铸就的纪律,他在部队里学到的本领太多太多。他稍微停下脚步,侧首轻声对她说道:

    做学问不成,读书看报纸没问题。人需要有学问,但带兵打仗不全靠学问,还需要别的。

    听他这么一说,付矜瑜轻轻点头,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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